蕭衍看著她,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反問:“你覺得有誰可以把她從王家的莊子上接出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六弟的身邊?若今早六弟和你二姐共度一夜的事情被發現, 接下來會是什麽結果?”


    王樂瑤往後退了一步, 隻覺得好像整個天地都崩塌了。


    臨川王早就跟謝魚定下婚事, 九月就要完婚了。這個時候把二姐送到臨川王的身邊, 她真的不敢想後麵會是怎樣的發展。或者連謝魚,伯父都算計好了?她不願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從小到大, 她接受的都是家族裏的諄諄教誨, 告訴她怎麽立身, 怎麽處世。她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王氏之女的位置上, 不敢懈怠,不敢有辱家門。可現在,為了臨川王妃之位,為了壓過謝家, 他們居然如此糟蹋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顧她的名節,不顧王氏的聲譽,做出這種連普通人家都不齒的事。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什麽士族高門,什麽甲族之鼎,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一直在維護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


    王樂瑤跌坐在榻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她過往十幾年的人生,好像完全被顛覆了。


    蕭衍坐在她麵前,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之所以不想說,就是怕她陷入這種自我懷疑裏頭。


    一直以來,她都被保護得太好了,王允,王讚那些肮髒的手段,從來都不會讓她看見。男人的世界裏,本來處處都是戰場。除了那些真刀真槍,背地裏的交易和爭奪從來都沒少過,隻是這些陰暗麵藏在士族高門的華麗外表之下,被掩蓋得無聲無息。在她的眼裏,她的父輩都是一群高風亮節,滿腹經綸的名士。


    她的天地裏,幹淨無垢。


    “所以二姐是自願的?”她悶聲問道。


    “朕隻是把你二姐從六弟那裏換過來,送進台城。她進入台城的時候,人是完全清醒的,可以全身而退,朕也不會阻止她。如今的結果,是她自己的選擇。隻是她沒想到,對象不是六弟,而換成了會稽王。接下來,你想讓朕如何處置此事?”


    王樂瑤不知道,她甚至已經不想再管那個泥潭。


    她伸手抱著蕭衍,靠在他的懷裏,輕聲道:“我錯怪你了。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算計小叔,對不起。”


    蕭衍搖頭道:“你就是你,不用和家族綁在一起。無論王氏做了什麽,幹淨也好,髒汙也罷,都與你無關。朕再也不會因為你的家人做了什麽,而遷怒於你。”


    王樂瑤的心仿佛被燙了一下,她一直都記得大婚那夜他是如何的粗暴,心裏有個小小的角落,始終無法釋懷。因為他沒有信任自己。


    此刻聽到他這樣說,那個角落好像徹底瓦解了。他信任她,愛護她,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彌補他們之間的差距。


    所以這回,換她往他的方向走一步。


    王樂瑤抓著蕭衍的衣襟,迫使他低下頭來,然後踮起腳尖,印上了他的嘴唇。


    蕭衍沒想到她會主動吻自己,愣住了。微熱的唇瓣,帶著香甜的氣息。


    那種感覺就像他養了很久的貓兒,一直不肯親近他。忽然有一日,這隻貓跳進了他的懷裏,甚至還舔了舔他的臉,整個心都塌下去了。


    王樂瑤快速地退開,整個過程蕭衍都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整個人都定在了那裏一般。


    她惴惴不安地望著他,可下一刻,她就被蕭衍直直地抱了起來。


    他的目光就像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聲音低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王樂瑤低頭看他,眼中透著盈盈的笑意,就像春日杏花開滿枝頭一樣明媚。


    “你不喜歡嗎?”


    蕭衍大步地往床榻走去,“朕今日不會放過你了。”


    *


    此時,王允一家正籠罩在陰雲之中。


    王允的書房裏,王姝瑾跪在地上,也不敢哭,隻是委屈地望著父親和母親。


    薑鸞麵色凝重,頭突突地疼,隻能靠在憑幾上。而王允,雖然還是一副與平日無異的樣子,但他按著書桌邊沿的手背,已經青筋暴起。


    “現在該怎麽辦?”薑鸞問道。


    她其實不讚成王允的做法,但為了女兒的前程,也隻能最後一搏。說實話,都城裏那些高門子弟,落魄的落魄,不成器的不成器,她真的沒有能看上眼的。更何況,臨川王的身份,誘惑實在太大。


    若陛下真的有疾,將來能登大寶的,便是臨川王了。


    看如今的王樂瑤,獨得聖寵,幾乎能夠左右皇帝的決定,誰又能不覬覦那個位置呢?


    為人父母的,都想把最好的,給自己的孩子。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事到臨頭,隻差一步,王姝瑾竟然被送到台城,還糊裏糊塗地上了薑景融的床,兩個人成了事。


    這就是命,也是皇帝最無情的回擊。是他們圖謀不軌在先,皇帝不追究就不錯了,有苦也隻能自己咽下去。


    “事已至此,能怎麽辦,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嗎?”王允沉著聲音道。


    雖然現在消息還是封鎖的,沒有傳揚開。但其他幾姓在宮中都有眼線,早晚會知道。在事情傳開之前,不敲定此事,王姝瑾以後就真的沒辦法做人了。


    他的女兒,原本應該派上大用場,就此成了一枚棄子。


    王允不是不恨的。


    蕭衍的確夠狠,他恐怕早就盯著王家了,一直隱而不發,就等著看王家會如何出招,然後將計就計。


    他跟廢帝那個草包完全不一樣,他是最精明的獵人。


    “可我們就阿瑾一個女兒,她跟著景融去了會稽,以後很可能就回不來了。”薑鸞痛心地說道。


    “出了這種事,還有誰能替她,還有誰會要她!”


    王允終於是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白玉鎮紙狠狠砸在了牆上。玉石碎裂,蹦起許多細小的碎塊。


    薑鸞縮了一下,走過去跪在地上,將王姝瑾抱入懷中,顫著聲道:“我進宮去求阿瑤。或者,讓二叔去。總歸是一家人,他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瑾的下半輩子,就這麽毀了吧?”


    “母親。”王姝瑾在她懷裏,低聲說,“我願意嫁給表兄。”


    “傻孩子,你是不是被嚇傻了!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薑鸞扶著她的肩膀,“去了會稽以後,你可能連王府都出不了。生下的孩子,還要被抱回都城。這種日子,你能忍受嗎?”


    王姝瑾知道,但她更怕死。在她出宮的路上,有個宮女背著眾人,硬往她嘴裏喂了什麽東西,還跟她說要聽話,她就知道是薑景融幹的!


    她如果不嫁,薑景融一定會想辦法弄死她的!


    薑景融雖然是廢太子,但宮中那麽多人,總會有幾個忠心於前朝皇室的,聽命於他。生在皇族的人,哪裏真的是光風霽月,各個都不簡單!


    雖然王姝瑾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但他肯定是想好好地走出台城。那麽他就需要自己,需要王氏的幫忙。


    她現在跟薑景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隻要乖乖聽話就對了。


    “母親,你成全我。你知道我一直是喜歡表兄的,現在我們都有了夫妻之實,索性就讓我嫁吧。再差,我也是會稽王妃,隻比皇後差一級,比嫁給旁人好多了!”王姝瑾企圖說服母親,也是在說服她自己。


    薑鸞看向王允,等他拿個主意。


    王允閉上眼睛,許久才說:“你們在家等著,我進宮一趟。”


    ……


    從晌午皇帝進了顯陽殿之後,一直都沒有傳午膳。到了晚上,那緊閉的門扇都沒有開啟。


    中途,裏麵傳出一些破碎的嗚咽聲,竹君好幾次都想進去查看一下情況,卻被蘇唯貞攔住了。


    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傻。


    主上是龍精虎猛,那聲音怕是娘娘受不住才發出來的。蘇唯貞以前在軍營見多識廣,對男女間的事情,知道得好歹比竹君多點。


    現在進去打擾了主上的興致,主上恐怕真的會殺人的。


    之前雖然主上也常宿在顯陽殿,可大都是晚上處理了政務以後過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樣放縱,持續那麽長久的時間。


    “大長秋,我是怕娘娘會受傷……”竹君忍不住說道,“您進去提醒一下陛下,就說天色不早了,總要用膳的吧?”


    蘇唯貞可不想去,一頓飯對於主上來說算什麽?那美人的溫柔鄉可是英雄塚,連主上這樣的男人都不能幸免。


    這個時候,一個內侍走到他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蘇唯貞也不能再讓那位等了,隻能硬著頭皮進去。


    寢殿裏傳出男人壓抑而沙啞的聲音。


    “不是你先撩的朕嗎?”


    “弄疼了?”


    “先歇一歇,朕去傳膳。”


    蘇唯貞這才走到門邊,輕聲道:“主上,仆有急事稟報。”


    裏麵傳出幾聲響動,蕭衍隻披了中衣走出來,帶還未係好,蘇唯貞看到他的胸膛上幾道紅痕,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尚書令大人等了很久了。”


    第71章 夫妻之間。(一更)……


    蕭衍正在穿衣係帶的手頓了一下, 他往外走了兩步,冷淡地問道:“他在中齋?”


    “是,仆不敢把他帶給過來, 怕壞了陛下的興致。”


    蕭衍整好衣襟, “叫竹君她們進來伺候皇後,朕去會會尚書令。”


    “陛下不用膳就過去嗎?”蘇唯貞跟在蕭衍的後麵問。


    “不必,朕不餓。”


    內侍拿了一套新的袍子進來, 蘇唯貞替蕭衍穿上。穿戴整齊之後,蕭衍就負手往中齋走去了。


    他走後, 竹君才帶著幾個侍女進到寢殿,一邊收拾,一邊問:“娘娘,您餓了麽?婢子給您拿晚膳進來。”


    王樂瑤躺在床上,無力地應了一聲。她以前真是太低估了蕭衍的能力,竟然還不怕死地去撩他。


    現在才知道, 他之前有多克製, 恐怕還未使出三分的實力。


    她用手撐著自己的腰, 試圖動一下, 又酸又疼,雙腿還在微微打顫。她發誓以後再也不主動去招惹蕭衍了, 後果她真的承受不起。


    要不是她的肚子實在太餓, 發出了聲音, 恐怕他還不肯停。


    竹君走到床邊, 把簾幔勾起來。


    她看見王樂瑤躺在那兒,麵頰緋紅,唇瓣紅腫,頭發都汗濕了, 眼睫上還沾染著點點淚珠,就像朵被雨打風吹折的嬌花。


    看起來可憐,又有著動人的媚色。


    竹君跪在床邊,輕聲道:“您還好嗎?婢子讓人去燒熱水,幫您沐浴更衣吧?”


    王樂瑤輕輕搖了搖頭,她現在根本沒辦法下床,以前都是蕭衍抱著她去的。


    “你先幫我擦一下,換身幹淨的衣裳,再拿些吃的來吧。”


    “是。”竹君從床邊退開,其餘侍女還在收拾地上的衣物。


    她們對陛下弄壞娘娘的衣裳已經習以為常,有時候是腰帶被扯壞了,有時候是衣襟或者衣袖。今日大概是最慘的一次,陛下似乎沒耐心把這身裙子解開,而是直接撕開的。


    她們本來就很害怕皇帝,看到娘娘的衣物這般慘狀,手指都在發抖。


    陛下如此凶殘,娘娘那麽嬌弱,兩個人看上去就像猛虎和兔子一樣,也不知如何相處的。


    王樂瑤躺在床上,慢慢地平複氣息。她覺得自己實在太放縱了,以前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竟敢直接喊了皇帝的名諱,幸好皇帝沒有怪罪。


    這個男人總是能把她逼到那種前所未至的境地裏,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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