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得在事情無法收拾之前,盡快找到薑齊悅。


    王樂瑤再翻看那張紙條,發現這似乎是寺廟的僧人所用的黃紙,她在永安寺的時候見過的。仔細聞,還能聞到一股香灰味。


    “我可能知道公主在哪裏了。”


    桓曦和趕緊問道:“在哪裏?”


    “同恩寺。”王樂瑤說,“那裏在前朝是皇家寺院,如今雖然不是了,但占地廣,平日去的人也不多。如果公主選在那裏見麵,能夠掩人耳目。”


    桓曦和拍掌道:“對,公主的母妃,還在同恩寺修建了一座佛塔,應該是那裏沒錯!”


    王樂瑤想去公主府稟報一聲,但薑鸞恰好有事出府了,家中沒有長輩在。王樂瑤來不及等她回來,就跟嬤嬤們說了聲,那幾個嬤嬤也沒阻攔她。


    如今四娘子可是得了皇上賞賜的人,上下都對她十分客氣。


    為了節省時間,王樂瑤沒讓府中備牛車,直接坐桓曦和的牛車走了。


    一路上她們的心情沉重,桓曦和也不敢說話。


    這個謝三也真是的,以前覺得他是個穩妥可靠之人,當為良配。怎麽快要成親了,反而惹出這種事來,她們現在像是去抓奸!


    桓曦和抓著王樂瑤的手,下決心似地說:“阿瑤,一會兒真要見他們兩個在一處,我替你教訓謝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大不了咱們就不嫁了,讓謝三娶公主去!”


    王樂瑤本來很緊張,看到她如此義憤填膺,忍不住笑道:“也沒那麽嚴重。”


    “這還不嚴重?”桓曦和覺得阿瑤脾氣也太好了些,若是自己的未婚夫幹出這種事,她能把謝家給掀翻了!


    同恩寺在城西,很遠就能看見兩座白色的佛塔聳立,旁邊巨大的鍾樓在陽光的照耀下,顯露出恢宏的輪廓。跟小小的永安寺不同,這裏作為前朝的皇家寺廟,曾經風光過一時,樓閣都還是盛極時的樣子,隻不過人少了許多。


    王樂瑤與桓曦和下車,迎客僧來問她們有何吩咐。


    她們說要自行參拜,迎客僧便退下了。


    同恩寺非常大,回廊連著回廊,沙門數千人。還有前庭後院,房屋上百,想找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王樂瑤沒有發現謝羨來過這裏的影子。謝羨不可能步行來同恩寺,外麵既沒有停別家的牛車,寺中也沒有謝家的仆人,就說明謝羨不在這裏。


    她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眼下也顧不了那麽多,找人要緊。


    王樂瑤命人先暗中守在幾個出口處,再與桓曦和分開尋找。


    她走過一道門的時候,聽到那邊傳來幾個僧人交談的聲音。


    “這寺裏的野貓是不是變多了?我剛才在西院菩薩殿的供桌上,發現糕餅少了一塊。”


    “那你補上了嗎?”


    “正要去拿呢。這野貓也太惹人厭了,供品怎能偷吃?”


    王樂瑤聞言,立刻去了西院。這兒人跡罕至,院中有棵大樹,樹上掛滿了紅綢,應該就是那棵鼎鼎有名的姻緣樹了。


    薑齊悅竟然選了這裏。


    她到菩薩殿裏麵,輕聲喚道:“公主?”


    沒有人應她。


    她看到有一截裙角露在紅柱之外,輕輕地靠過去,然後伸手,一把抓住那個人。


    薑齊悅驚叫一聲,“怎麽是你!”


    王樂瑤看到果然是她,鬆了口氣:“您可知道單獨跑出來有多危險!快跟我回去!”


    薑齊悅掙脫,“你放開我,我要見謝羨!他一定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你給他的消息,在我這裏!”王樂瑤將紙條拿出來,“這是個圈套,目的就是引你出來,然後驚動官府。你怎麽不想想,為什麽會有人冒險給你傳遞消息?”


    薑齊悅愣了一下。之前,她是聽說謝羨回來了,就高興昏了頭,也沒多想。


    “此地不宜久留,馬上跟我走。”王樂瑤拉著她,但薑齊悅還是不肯,“我不要回去,你們把我丟在那種鬼地方,便不管我的死活,我寧願被他們抓走算了!”


    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便是罔顧所有想救她的人,自私又任性。


    “您知道為何在城破的時候,您的母妃要冒險把您送出皇宮嗎?因為她不想您被抓到,那就意味著永遠失去自由!隻要您再等等,伯父就可以把您安全送出城。如果您不信,那就當我沒來過,今後您的生死,與我們再無關係。”


    王樂瑤放開她,薑齊悅卻又一把拉住她,“別,別丟下我一個人!”


    王樂瑤還是不能不管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自小養尊處優,沒了父母的庇佑,根本活不下去。


    “阿瑤,你們果然在這裏!”桓曦和追了過來,“外麵來了很多官兵,將同恩寺包圍了。”


    王樂瑤的心往下一沉,“是來抓公主的?”


    桓曦和點了點頭,“看服製,應該是建康令和他手底下的人。現在怎麽辦?”


    “先找地方把公主藏起來。”


    *


    同恩寺外,如意扶著張太後下了牛車,張太後環看同恩寺,對如意說:“這裏還是沒變呢。當年我帶著宛娘第一次進都城,為了看病,身上的錢都花光了,饑腸轆轆。還是住持好心給了我們一碗米粥,可惜宛娘還是走了。她說喜歡都城,我就將她的蓮位放在這裏,沒有帶回故鄉,不知她會不會怪我。”


    “長公主泉下有知,知道您常來看她,一定很高興。”


    張太後微笑,“我有私心的。宮裏什麽都好,就是少了人情味,煙火氣。這寺廟裏清淨。”


    如意點了點頭。她們這些鄉野出來的人,其實就喜歡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宮裏規矩多,人跟人之間話也不敢多說,分不清虛情還是真心。


    住持率領僧眾出來相迎,剛要進去,就看到一大幫人馬過來。


    如意讓張太後稍等,走過去說道:“你們是何人?太後娘娘在此,不得衝撞。”


    建康令連忙躬身一禮,“下官不知太後在此,還請恕罪。下官收到消息,有一個朝廷欽犯藏在同恩寺內,為了太後娘娘的安全,還是讓下官進去搜一搜為穩妥。”


    “寺廟裏怎麽會有欽犯?”


    “這,下官就不知了。”建康令拱手,“還請姑姑告知太後一聲。”


    如意回到張太後身邊,張太後聽了後說道:“他們也是公務,別為難他。我們進去找個地方等著就是了。”


    如意應是,對建康令說:“太後身體不好,不能久站。我們尋一處僻靜的院落先安置下來,你們搜完快點走,別擾了太後清淨。”


    “這是自然。”建康令對著張太後躬身,然後就帶著人馬衝進去了。


    住持親自帶張太後等人到了一處小院,“請太後在此處稍事休息,等建康令事了,貧僧再過來。”


    張太後豎掌,“有勞大師了。”


    如意叫幾個宮女去收拾禪房,張太後坐在門前的葡萄架下,閉目轉著手裏的佛珠。牆角有一隻黃色的貓在曬太陽,好像也不怎麽怕人,眯著眼睛看她們。


    禪房中的宮女忽然驚叫了一下,“什麽人躲在裏麵!”


    那野貓被嚇到,立刻躥上牆逃走了。


    張太後睜開眼睛,吩咐如意進去看看。


    過了會兒,如意就將三個人帶到太後的麵前。太後打量她們,一個狼狽,一個英氣,一個柔婉。皆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應當是士族家的貴女。尤其是最邊上的那個,長得如玉似雪,精雕細琢似的,瞧著就讓人憐惜。


    她想起了她的宛娘,若還在世,應當也是這般大了。


    “你們躲在這兒做什麽?”太後問道。


    三個人都沒說話,如意道:“太後問你們話,快如實回答。”


    桓曦和不知道怎麽就撞見太後了,大腦一片空白。這跟送羊入虎口沒什麽區別。


    王樂瑤跪在地上,看著張太後,老人家眉目之間慈和安詳,並且沒有什麽架子,若是那女官不說,都看不出是當朝太後。她決定賭一賭,吃齋念佛的人,心腸都不會太狠。


    “不瞞太後娘娘,建康令就是要抓我們的。”


    張太後打量她,“建康令平白無故抓幾個小娘子做什麽?”


    王樂瑤看向薑齊悅,薑齊悅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我是前朝公主。”


    如意驚訝,前朝的皇室應該都被陛下囚禁在台城。這個是漏網之魚,難怪建康令要抓她。


    “娘娘……”如意想跟太後說,還是把人交出去,太後卻抬手製止,又問:“你們兩個是何人?”


    王樂瑤鎮定地說:“不敢欺瞞太後,小女是王家四娘子,這位是桓家的七娘子。公主與我們自小相識,士族與皇室多有聯姻,所以沾親帶故。看到公主流落街頭,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倒是有情有義的孩子。”張太後點了點頭,“可她是前朝公主,應該呆在台城。我的兒子,會善待他們的。”


    王樂瑤覺得太後對她的兒子肯定是有什麽誤解,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說道:“太後娘娘,她才十七歲,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華。如果建康令把她抓回去,她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困在台城,沒有自由,也沒有親人,那樣的日子跟殺了她又有什麽區別呢?她隻是區區一介女流,對陛下不會構成任何威脅。您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可不可以放了她?”


    她說話的聲音非常溫柔,就像潺潺流水一樣悅耳。


    雖是危難之中的懇求,卻說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張太後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她身上那種淡然安定的氣質,好像有種莫名的感染力,能讓人心柔軟下來。


    “我可以不把她交給建康令,但她還是得跟我回去。”


    薑齊悅驚恐地搖頭,猛地後退兩步。


    王樂瑤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她們已經盡力了。其實就算建康令抓到她們,她與桓曦和最多是被訓誡幾句。畢竟建康四大姓的地位擺在那裏,她們可以找很多理由,將過錯推掉,連牢獄之災都不會有。


    她隻想盡力保住薑齊悅罷了。


    “你也跟我一同回去。”張太後伸手指著王樂瑤。


    王樂瑤不解,為何太後單單指了她?


    “我不能私下放了她,但我可以幫你說情。既然你想救她,就再陪她走一趟吧。”張太後越看這個女郎,越覺得喜歡。相貌氣質談吐,都很出挑。


    也不知道她那個眼高於頂的兒子見了,會作何感想。


    第17章 這個女人膽子大得很。


    蕭衍正在中齋跟沈約議事,議的是開設五經館,選擇五位鴻儒,教育人才。


    人才不分寒門和士族,隻要得到鴻儒的舉薦,便可入朝為官。這是在九品中正以外,另開了一條選官的途徑,可以想見,會遭到士族的強烈反對。而且五位經學博士也不好定出人選,士族肯定不屑為之,而真正的飽學之士,又多出自於士族。


    既然做了皇帝,蕭衍自是有一番雄心壯誌,隻不過要打破士族幾代經營下來的局麵,沒有那麽容易。


    正在這時,建康令求見。


    建康令原本隻是個下品的小官,輕易是見不到皇帝的。但因他有要事,又得了臨川王蕭宏引薦,這才能直接入中齋麵聖。


    “讓他進來。”


    建康令頭一次到中齋來,在門口的時候還敢四處望一望。他是前朝投誠的,之前隻是個小小的城門衛,因為蕭衍攻打建康的時候,他頂不住開了城門,所以被留用為建康令。等到裏麵宣他,他連忙除履進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根巨大的漆金龍蟠的紅柱,大殿空曠而莊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行走在其中,非常渺小和卑微。他雙腿有些發軟,也不敢到處亂看,拜道:“臣拜見陛下。”


    “免了。”


    “多謝陛下。”建康令直起身子,目視光可鑒人的地麵,“早前有人到府衙來傳消息,說是前朝的彭城公主躲在同恩寺中。臣立刻帶人前去抓捕,恰好遇到了太後娘娘的鳳駕,可惜還是讓彭城公主跑了。臣想著,事關前朝,還是要稟報陛下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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