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看臉,也能叫人滿腦子都是如“玉樹臨風”這樣的詞句。


    於是樂安不覺又看眯了眼。


    ——她的駙馬,怎麽這麽好看啊!


    不過,咳……


    欣賞美色歸欣賞美色。


    樂安輕咳兩下,竭力恢複正經的麵容。


    “我不怕。”她笑眯眯地說,“應該是你怕才對。”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睢鷺已經不再是此時的睢鷺,那麽,最難受最害怕的,肯定還輪不到她,畢竟那是他的人生,而不是她的,因此,無論如何,她的前麵都還有一個他自己。


    況且——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任何保證,但樂安就是莫名地、直覺地相信。


    睢鷺就是睢鷺,不會變。


    這很可能又是她的一次盲目輕信。


    畢竟認真說起來,她跟睢鷺其實也並未相識太久,即便到如今,都做了夫妻、有了最親密的肌膚之親,但其實生活習慣、脾氣秉性,都還才剛剛開始熟悉。更不用說,他還是少年,而少年人的心思便如天上的雲,誰也不知道最終會變成什麽模樣。


    但——


    就算真是盲目又怎樣?


    若連相信對方的底氣都沒有,還做什麽夫妻。


    第69章 今天隻讀書


    說“今天不讀書”, 便真的隻“今天”不讀書。


    大婚第二日,起床洗漱,用過早飯後, 睢鷺便去讀書。


    因著大婚, 李承平一聲令下,便給睢鷺那本就有名無實的校書差事放了個長假,好叫他在府裏安心陪伴新婚的樂安, 弘文館的學士們更是直接說,他想休息多少天都可以, 鄭濟聲那般跟他私交不錯的,更是直接擠眉弄眼地對他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新婚夫婦可以獲得特權,可以暫時不理俗事,可以歪歪纏纏恨不得一刻都不能分離——這似乎是所有人早就心照不宣的共識,而除非感情不睦的夫妻,大多數新婚小夫妻, 也的確如此。


    正如樂安和睢鷺昨日那樣。


    但也就隻有昨日那一日而已。


    用過早膳後, 絲毫沒有耽擱, 睢鷺便起身去書房了。


    甚至連句話都沒跟樂安說。


    而彼時, 樂安還在因為宿醉頭痛,而被冬梅姑姑猛灌蜂蜜水, 眼角餘光看到睢鷺離開去書房, 也沒有什麽反應。


    倒是冬梅姑姑, 終於成功給樂安灌了一肚子蜂蜜水後, 放碗時眼光一瞅,便發現了不對。


    駙馬人呢?咋一眨眼就不見了?


    她瞠目結舌,不自覺便把話問了出來。


    “讀書去了。”樂安捂著被灌滿的肚子,苦著臉說道——雖然蜂蜜水可解宿醉頭痛, 但這也灌得太多了吧?


    可冬梅姑姑誤會了她的苦臉,當即眉頭倒豎。


    ——這才新婚第二天,哪有放著剛成親的妻子不膩歪,反而去讀勞什子書的?書天天都能讀,但新婚,可卻隻有這麽些天。更何況,他的妻子還是公主!公主宿醉醒來頭還疼著!


    這會兒不該把公主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麽?


    扭頭就走去看書是什麽道理!


    昨日見小兩口膩膩歪歪的模樣,冬梅姑姑便以為不用擔心什麽了,但現在一看……小駙馬似乎還是有點不懂事兒。


    讀個什麽破書,能有陪公主重要?


    雖然很不講理,但這便是冬梅姑姑的邏輯。


    於是她當即挽起袖子,“我去叫他來陪公主。”


    樂安險些沒把剛灌下去的蜂蜜水給吐出來。


    “哎哎,別!別!”


    好險攔住了冬梅姑姑,樂安搖著頭道:“叫他做什麽,我自個兒還有事兒呢,用不著他陪。”


    說罷,便問起冬梅姑姑昨日那些地方官們的後續——昨天講完那些話後,她基本就人事不知了,自然也就無法安排那些人的後續,也不知他們現在都走了沒有。


    聽到樂安問起這等正事,冬梅姑姑便暫時放過了之前的問題。


    “走了,都走了!許多都是昨兒就走了,幾個喝地爛醉,實在騎不了馬又沒有馬車的,便在客房多歇了一宿,但今兒一早,剩下的這幾個,也全都走啦!”


    “這樣啊……”樂安輕聲歎了口氣。


    她還想好好再跟他們告別一次呢,畢竟,下一次再見麵,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地了……


    不過,似乎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既然要做了斷,那就斷地清清楚楚,幹幹脆脆,彼此都徹底告別過去,大步走向下一段嶄新的路。


    “啪!”


    樂安忽然伸出雙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臉。


    冬梅姑姑嚇一跳:“公主?”


    樂安朝冬梅姑姑燦爛一笑。


    “冬梅姑姑,我要——開始新生活了。”


    冬梅姑姑:?


    她當然知道公主要開始新生活了,都又成了有駙馬的人了,這生活還不夠新嗎!


    *


    要開始新生活,自然不能再跟前陣子那樣懶散頹廢,而首要之急,便是要讓之前因為懶散而廢掉的身體重新好起來。


    剛大婚,也不好急匆匆跑出去玩,在家裏鍛煉鍛煉便好,於是樂安便讓人在園子裏豎起箭靶,又架起秋千,還讓侍女拿來毽子和彩球,然而……


    ——射箭,拉不開弓。


    ——蕩秋千,抓不穩繩。


    ——踢毽子,一抬腳就大腿酸痛。


    ——彩球……因為酸痛的腰腿,稍微激烈些的球類遊戲都不能玩。


    樂安知道自個兒廢,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廢,而加上睢鷺昨日的狠狠“蹂躪”……她的身體,已經廢物地連小孩子都不如了!


    嚐試了一圈兒後,樂安絕望了,一動不動宛如鹹魚地接著府裏小孩子們扔過來的球——孩子們力氣小,扔球的速度便很慢,加上剛剛有人撒歡亂扔,結果樂安追又追不到,反而因為陡然劇烈運動而扯到酸痛的腰腿,露出痛苦的神情。


    於是冬梅姑姑一聲令下,孩子們在樂安麵前排排站,老老實實扔球給樂安接,球不僅不亂飛,球速還慢如老牛拉車,樂安便安安穩穩站在原地,玩你拋我接的遊戲,全程隻需抬抬手即可,下半身一動都不用動。


    樂安隻這麽玩了一會兒便不想玩了。


    她起不到什麽鍛煉身體的作用,孩子們更是玩地不痛快。


    於是樂安揮揮手便讓孩子們散了。


    而這時,冬梅姑姑也終於看出樂安想做什麽了,更猜出了她腰腿酸痛無力的原因,於是便笑著安慰她:“你前些日子躺那麽久,身子骨都鬆弛了,想要再緊起來,哪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也不急在這一時的。”


    樂安一聽,覺得也是。


    胖子不是一天吃成的,瘦子也不是一天練成的,況且……她昨天運動地也夠多的了,今天倒也不必太急。


    於是鍛煉計劃就此夭折,樂安又不甘心地在園子裏走了走,終於還是耐不住身體的酸痛,老老實實躲回屋。


    既然鍛煉不成,那就跟睢鷺一樣看書吧!


    樂安想想以前,忙得要命的時候,其實很少有能靜下心看書的時間,每次都是艱難抽空讀書,於是那時候,她便常常深恨少年有大把空閑時為何不好好念書,以致書到用時方恨少。


    如今閑下來了,別的不說,起碼以前那些沒時間讀的書,如今可以撿起來重讀了。


    雖然如今再讀書……似乎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於是樂安便也去了書房。


    書房裏,睢鷺在讀書。


    他低著頭,脖頸修長秀美,側臉沐浴在日光裏,玉雕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溫潤,他似乎沒有發現到樂安的到來,仍舊專心讀書,泛黃的書頁在白皙的長指之間輕輕翻動,有細小的微塵在他指間飛舞。


    不知為何,這一幕讓樂安的心陡然靜了下來。


    她帶著笑,踮著腳,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到他麵前,擋住了日光,影子落在他專注翻閱的書上。


    於是他終於發現了樂安的到來,抬起頭,對樂安一笑。


    然後,便連一個字都未說,就又低下頭看書。


    樂安微微訝異地揚眉,但隨即卻又一笑。


    然後也不說什麽,腳步輕轉,去書架上挑了本書,又在與他麵前書案的對角——那張桌案前離他最遠的距離坐下,翻開了書本。


    這一幕看得冬梅姑姑目瞪口呆。


    睢鷺見了樂安,連聲問好都不說,隻看一眼便繼續讀書的模樣便已經讓她眉頭直跳了,而現在樂安又坐地離睢鷺那麽遠……


    難道昨日這倆人的卿卿我我隻是她的一場夢?還是現在年輕人的熱情已經褪去地這麽快,前一天還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日就能見了麵都一句話不說,恨不得離地八丈遠?


    冬梅姑姑不明白。


    而接下來一天,直到夜色黑沉,冬梅姑姑都沒能弄明白。


    除了中午一起用飯時,睢鷺和樂安坐一起說了幾句話——還是交流彼此剛剛看了什麽書,一句親昵體貼的話兒都沒有。


    而用過午飯,睢鷺便立刻又去了書房。


    樂安先是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後也去書房——於是上午的一幕繼續重演。


    而且,這次樂安沒有特地走到睢鷺跟前,於是,這下倒好,睢鷺幹脆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肯了,眼睛全程就盯著書本沒離開。


    整整一個下午,這倆人同在一個房間,卻愣是沒說一個字。


    直把冬梅姑姑,甚至幾個昨日剛見到兩人膩歪模樣的侍女都驚地目瞪口呆。


    於是到晚飯的時候,冬梅姑姑便趁著睢鷺還沒到,拉了樂安在一旁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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