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唾罵:“知道!我們還知道謝公子和薑姑娘遲早會定親的,張道友遲早會娶他那個龍女師妹的!”


    明月升空,天色漸漸暗下。薑采連忙跟著他們的話翻冊子:“是麽?”


    雨歸捂臉,呻.吟:“師姐,這些東西咱們就不要看了,快走吧……”


    薑采被雨歸不住催著走,再加上她看出這冊子不過是坊間亂編的故事,她合上書正要走。


    書生好不容易尋到薑采這這一個知己,感動無比,哪裏舍得放過她:“我這冊子真的不是廢話!比如、比如……我這冊子還寫了張也寧可能是他師父的私生子呢。”


    薑采:“哇。”


    她手一揮,一長凳出現,她揚袍坐下,同時將腰下的酒壺摘下,開始喝酒。她微笑示意書生:“請繼續,這個八卦我有興趣了。”


    天上皓月光華皎潔,不遠處,皓月波光下,剛到達此處的張也寧雙目一揚,向那個方向看去:“……”


    第23章 薑采以前不關心這些……


    薑采以前不關心這些八卦, 所以她不知道,拉著她興奮講話的書生,是修真界中頗有些名氣的“烏靈君”。


    若說旁人修行的目的是為了成仙, 他則是為了能遍交好友, 將他編的一籮筐故事分享給世人。所以其他人一聽他要講故事就知道他是編的,多數失了興趣,隻有薑采孤陋寡聞, 對這人的故事有興趣。


    周圍人沒興趣地離開,少數沒離開的, 則是偷偷看薑采身後的雨歸,目光閃爍,心中紛紛猜測。雨歸相貌之柔之美,和薑采的淩厲分外不同,這般相貌的女子,即使在修真界, 也讓男修們動心。


    雨歸隻躲在薑采身後。


    薑采正一邊晃著酒壺飲酒, 一邊托腮, 聽這烏靈君說八卦:


    “要說這永秋君, 也是咱們玄真界萬年前的天才。據說那時候,蒲淶海還沒有將玄真界的修真地域和人間地域分開, 靈氣還沒有都聚到修真地域這邊來, 那時候普通凡人, 不用想辦法渡過蒲淶海來尋訪仙山, 就能自己在人間修行。那時候天地靈氣四處都是,永秋君就是那時候成的真仙。不像現在,人間靈氣雜著很多魔氣,強行修行也有損道體, 人間現在根本不適合修行……哈哈,我扯遠了,說回咱們永秋君。


    “這一萬來年,哪怕咱們修真界有充裕靈氣可修行,也沒有人成仙啊。然而就在千年前,這長陽觀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張也寧,永秋君說什麽先天道體,是最適合成仙的天才……”


    烏靈君身在長陽觀地盤,說著人家的八卦,自然小心翼翼將人家一頓誇。


    薑采含笑而聽。


    反是她身後的雨歸撇了撇嘴,小聲:“先天道體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們師姐也是……”


    烏靈君耳朵很靈:“也是什麽?”


    薑采接話:“也是吹牛而已。你接著說。”


    烏靈君疑惑地看看這二女,忽然目光眨一下,覺得二女的氣質與其他人不同。但不等他想明白,薑采目光望過來,那目光分明沒什麽力度,他卻不知為何心中一凜,嘴巴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說了下去:


    “你們不覺得奇怪麽?這一萬年都沒人能夠成仙,突然長陽觀就覺得張也寧行了?還有啊,永秋君這麽多年,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他一醒來,就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張也寧,一個是龍女辛追。那龍女是龍王追著求著真仙收的徒弟,咱們就不提了;但這張也寧,他是從哪個石頭裏蹦出來的,怎麽就入了真仙的眼?”


    薑采饒有興趣:“所以他必是真仙的私生子。”


    烏靈君拍大腿:“正是!”


    薑采恍然:“我說呢,他這般派頭大,要沒有人罩著怎麽可能。而且他都已經是墮仙了,長陽觀居然沒有追殺他卻追殺我,果然有貓膩。”


    ——她前世便不明白,若說她為魔,天地共誅,她認;但張也寧是墮仙,憑什麽長陽觀不追殺張也寧呢?


    所謂墮仙,是仙人墮魔。薑采前世沒有到成就真仙那一步,她不知道墮仙是如何墮的。但是不管怎麽墮,張也寧分明也是被天地法則排斥,不然不會為墮仙。


    薑采知道自己本事高強,但她也不敢說自己會比一個墮仙對這天地的威脅更大。


    果然,永秋君和張也寧關係不一般,才偏心他弟子。


    薑采:“那姘頭是誰?能生下這種私生子,女方得很厲害吧?”


    烏靈君手一翻,翻出兩本新的冊子。他這麽快的手速,連薑采都看得一愣,身子往後仰了一下。


    烏靈君笑嘻嘻:“我這有新的兩本書,但這就得花錢買了。敢問仙子要如何付賬?”


    雨歸忽然感覺身子一寒,周圍氣溫似乎變低了。她回頭,乍然看到一身灰袍的張也寧無聲立在她身後,俯眼看著前麵坐在長凳上與烏靈君侃大山的師姐。


    雖著灰衣,青年卻纖塵不染,宛如雪堆。


    雨歸正要提醒薑采,張也寧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一下,他眼皮未抬,雨歸就發現自己被封了聲,開不了口了。她額上滲汗,努力抵製張也寧的施法,但她道法低微,拚足力氣,也隻讓手指能動。


    這又是她討好師姐的一個機會。


    不能錯過!


    雨歸因與張也寧抗衡而麵色蒼白,額上滲汗,她卻顫巍巍地伸出一指,用力地勾一勾薑采的後背。


    張也寧這一次微抬了眸,有些意外地看雨歸。他第一次認真看薑采這個小跟班,不知道靈力這麽弱的姑娘,在堅持什麽,竟然跟他相抗?


    明月之下,雨歸伶仃羸弱,風致楚楚,有讓男子憐惜的美。


    薑采卻如同沒注意到雨歸的努力一般,她手指甚至輕輕勾了一下,將周圍氣息撥動一番,好讓對麵口若懸河的烏靈君注意不到危險的到來,繼續講他的八卦。


    薑采無聲地抗著身後人的施壓,用一道不引人注意的結界隔開自己與張也寧。這一番動作,她絲毫不動,隻有喝酒的動作停了。


    她笑問烏靈君:“付錢不著急。你總得告訴我新的兩本書是什麽意思。”


    烏靈君見到大買賣,很是高興,自然知無不言:“這其實也有有跡可循的。你說永秋君是真仙,他一般女修能看得上麽?這世上,隻有兩個厲害的女修,能夠配得上永秋君。


    “一個啊,是這長陽觀的掌教青葉君。你說一個是真仙,一個是掌教,又在同一觀中,這日日見著,可不就生情了?”


    薑采恍然大悟。


    察覺到張也寧衝她結界的力道加重,她不動聲色地再加一重力道。無論如何,她非要將這話聽完。同時她也佩服烏靈君,在真仙的地盤,他還敢這樣,簡直是用命在說八卦,生怕真仙不殺了他。


    這般用性命八卦的勇氣,值得她欽佩。


    烏靈君不知薑采為何看他的眼光過亮,隻猜測這女修估計極為崇拜自己。他便更加興奮:“另一個可能和這真仙有關係的女修,我猜啊,唯有那劍元宮的天龍君玉無涯!”


    薑采口中的酒一下子噴出來。


    她語氣古怪:“你說誰?!”


    烏靈君:“天龍君玉無涯!你別不信,我都是有憑證的!經過我百年來往返人間與修真界無數次的考察,我懷疑,這玉無涯在身為劍元宮長老之前,是和永秋君認識的。


    “你看永秋君存在了萬年,真仙不死不滅,咱們就不說什麽了。但是玉無涯,她可不是仙,她可是會死的。但是,她也活了萬年!我有一次冒著生命危險,跟蹤天龍君,然後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天龍君在人間遊曆,永秋君居然出現了來救她。


    “我還冒著生命危險,得知一個大八卦——天龍君能夠活萬年而不死,是永秋君相助的。永秋君給她喝過一種水,保她萬年而不死……你說這要不是老情人,一個真仙幹嘛那麽在意一個普通人?”


    薑采臉色越來越古怪。


    她想反駁,一時間也不知從何反駁。她向來獨來獨往,獨當一麵,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師父和永秋君私下有過那麽多交集……


    烏靈君高聲:“更大的秘聞佐證!長陽觀和劍元宮這兩大仙門,是有聯姻打算的。不然你說為什麽永秋君一個壽辰,劍元宮一下子來那麽多人,春山君和不群君全都來了?這麽大的陣勢,當然是為了談婚論嫁了。”


    薑采:“……”


    她心說因為我別有目的啊!


    但是這些在烏靈君眼中都是證據:“這說明什麽?說明永秋君和天龍君這對老情人打算撮合新一代,要讓張也寧和薑采聯姻!這兩個一個是永秋君的親傳弟子,一個是天龍君的親傳弟子。一個是長陽觀的首席,一個是劍元宮的首席……誰能不說一聲‘配’?”


    薑采聽得微恍惚。


    她自己都要被烏靈君說服了。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的真實目的……


    而且烏靈君,真是……挑釁她的三觀。


    她摸一把臉,努力說服自己。不,她不信師父的感情那麽複雜。她單知道一個賀蘭圖的師徒戀就夠頭疼了,她不能想象再多一個真仙。她師父看著,實在不像……


    那般風流。


    薑采反問:“照你這般說,永秋君和天龍君一對老情人,那他們幹嘛自己不在一起,得撮合張也寧和薑采?”


    沒想到這烏靈君還真有準備,他晃晃手中的書,神神秘秘道:“一切愛恨情仇,都在我的書裏哦。你買不買?”


    薑采一愣,然後莞爾。


    她道:“了不起。”


    會賣書。


    她與烏靈君交易,將兩本書都收入懷。她與烏靈君交錢時,袖下腐朽的隱隱露出的森森白骨,讓烏靈君一驚。那隱隱魔氣相纏,烏靈君駭然時,見薑采抬眸對他一笑,從他手中抽走了書。


    同時間,結界一破,烏靈君這才驚駭又結巴:“重、重、重明君……”


    薑采:“咦,你認識他?卻不認得我?”


    烏靈君茫然,見一道符咒從張也寧袖中飛出,砸向與自己交易的姑娘。那姑娘抽身一躲,手中酒壇被砸碎,座下長凳也消失,她卻在半空中一旋,安然落了地。


    薑采心疼地看眼灑了一地的酒液。


    雨歸終於能開口了:“師姐快逃!”


    逃什麽逃。


    薑采嘖一聲,忽覺清光寒如月,罩住自己。她正要抵抗時,忽而一愣,在那清光落下時,月色精華在她周身遊離,道心上的塵埃在刹那間被輕輕一掃,神智清明時,那被魔氣侵蝕的半隻手臂,傷勢都因此而緩和。


    烏靈君還在茫然地問:“誰?姑娘你是誰?你和重明君認識啊?”


    薑采緩緩抬眸,眼睛漆黑,睫毛飛揚,她的目光,與張也寧對上。


    月華皎潔,皓月當空。清風徐徐,衣袂飛揚如仙。


    與他重逢之時,尚是月美人清。


    薑采噗嗤一笑:“你又用清心咒刷我。怎麽,我在你眼中就那般像魔物?”


    張也寧垂眸看她手臂,隔著衣袖,他目光卻如有實質般一掃,看得透徹。他口上道:“你的魔氣是我惹出來的,我自會負責。但我以為你不敢來長陽觀。”


    他頓一頓:“我也實在沒想到,你會這般……愛好聽不三不四的瞎話,還會信。”


    畢竟魔氣未曾掃清,她怎麽敢四處亂跑,不怕魔氣更重,侵蝕道心更厲害?


    同時,他一道清心咒掃在薑采身上,也微微放心。至少魔物若混跡在這次壽辰訪客中的話,魔物不會是薑采。他試過她,她身上除了那手臂,再無魔氣了。


    薑采不以為然,當做沒聽到他隱晦的將八卦說成是瞎話的自證清白,她垂眼:“你負責?難道我若不小心入了魔,你也能負的起責任?莫開玩笑了。”


    張也寧:“我自然負責。若你入魔,我必殺你。”


    薑采一怔,緩緩撩眼。她眼中笑意為退,幾分慵懶,更多的卻是殺氣。


    張也寧眸色平靜,語氣無波,但誰也不會覺得他在開玩笑。


    二人當麵,氣流在這一刹那有些凝滯。雨歸和烏靈君都感覺到不對勁,二人僵立片刻,忽見張也寧袍袖一張,一隻雪白的東西竄出來,撲向薑采。


    張也寧立即:“孟極,回來!”


    他手向前張,卻晚了一步。


    孟極在半空中化形,身子變大,一下子將薑采撲倒在了地上。薑采微愣,已經被這隻像是大貓一樣的孟極又壓又舔。她終於笑出來,伸出手按住孟極湊過來舔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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