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麵前,事實上這還是第一次, 而且繡娘的針之詭異眾人也看得明明白白。


    “繡娘娘!”夏太子驚呼出聲來,錯愕的眼神落到了繡娘身上。


    顯然他在表示這並非是他的授意而是繡娘有意為之,而繡娘接下來的舉動同樣出乎夏太子的意料。


    “還不快走!”


    繡娘厲聲道,在她身後,另一人身影浮現,手中是一幅繪卷。


    若是衛靜陽在這裏,她會感覺這幅繪卷有一些熟悉,因為從本質上講繪卷和地理圖是一樣的。


    但是衛靜陽並不在此地,即使她在,地理圖也無法克製這張繪卷的存在。


    夏太子都沒有來得及說話,三界盟和繡娘帶來的人就由著這繪卷將他們籠罩在其中,然後轉瞬之間就傳送離去。


    “攔住他們!”


    仙魔盟這邊雖有人出手,然而卻仿佛於事無補一般,雖然傷到了幾人,卻並未能攔下所有夏太子帶來的修士。


    術法的光芒瘋狂閃耀,但是夏太子身後諸人還是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仙魔盟眾人眼前。


    夏太子本人也在最後離去了,隻是眼神之中還有幾分意猶未盡之意。


    自始至終,薑小樓都不曾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話。


    三界盟眾人轉移速度極快,就在那手執繪卷的畫師出現之後幾個瞬息之間他們就全數轉移,而那畫師的麵色看來此事並不簡單,但他還是成功了。


    “盟主?”


    當即有人看向薑小樓,眼神之中難免帶出了幾分懷疑。


    薑小樓麵無表情,片刻後仿佛才回過神道,“清掃戰場。”


    她的神色並不怎麽好看,仙魔盟眾人心中難免會有一些猜測,然而薑小樓餘威猶在,所以他們也收斂了一些猜測。


    當然,並不僅僅因為薑小樓。


    言輕和雲清儀等人的態度都很明顯,道主和各位宮主都未發聲,那麽他們當然也不可能明著說一些什麽了。


    到現在再清掃戰場已經變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為敵人或是已經死了,或是已經跟著夏太子跑路了。


    然而這並不妨礙眾人心中的懷疑和猶豫正在慢慢滋生著。


    薑小樓沒有再幹涉,仙魔盟隻留下了幾人清點,其餘人都回了仙魔界。


    ……


    “蕅承望幾人的表現都在這裏了。隻能說是不錯。”言輕道,“還差一些,也有人隕落。”


    這是一場戰鬥,死人很正常,沒有死亡的戰鬥是不可能的。


    薑小樓點了點頭,接過言輕給出的資料。


    但言輕卻並沒有完全放手。


    “盟主的傷勢如何?”


    “重傷,沒死。”


    薑小樓平靜道,搭配她的神情來看似乎的確是如此。


    因為誰也料不到繡娘那根針究竟會帶來什麽,畢竟夏太子未死,而有關繡娘的所有傳聞都是從夏太子和附庸於他的大夏遺脈傳出來的,夏太子和繡娘既然是一夥人,那麽他們所有人的話沒有一個可信的。


    屠仙宮主按捺不住道:“盟主要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痊愈不了。”薑小樓淡淡道,“這根針關乎於九州之外的規則。”


    屠仙宮主神色微變——但其實隻是僵住了。


    薑小樓卻還在好整以暇地科普著。


    “繡娘的針竊取自時間之河——去過虛空外麵嗎?沒去過可以去看看,時間之河就在那裏,時光不可倒流,這就是虛空之中最深處的一條規則。所以呢,被繡娘刺傷之後就好不了了,就算是在上古的神祇也是一樣的,繡娘就是這麽厲害……哦對了,繡娘這麽厲害這件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傳出去。傳出去了也不要說是我說的。”


    “……”


    言輕欲言又止。


    “盟主。”


    “嗯?”


    薑小樓抬眼看他,一戰之後言輕又瘦了不少,倒是居然還能看出來幾分英俊來。


    但是他的神情隻讓薑小樓覺得似曾相識,但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言輕隻是和一個人有些心有靈犀。


    許多年以前,鑄劍峰主也是這麽愁苦地蹲在小弟子麵前,得知了他小弟子天才變成廢柴的消息——於是鑄劍峰主表示莫欺少年窮,而事實果然如此。


    言輕覺得自己今日裏麵欲言又止的次數太多,所以最後還是說出口了。


    “我明白了,盟主安心療傷就是了。”


    “我是說,我被重傷了——好不了的重傷。”


    “是。”玄月宮主接過話道,“盟主安心療傷。”


    “……”


    薑小樓鬱悶地看著仙魔盟眾人,從每個人臉上都看出了認真和正經的神色,沒有任何敷衍——但是最離譜的是這裏麵甚至還包括了雲清儀。


    他靜靜望著她。


    薑小樓垂下眼睛,片刻後才問道,“大夏遺脈,你們怎麽看?”


    “大夏亡了三萬年了。”


    玄月宮主道,“沒有什麽好看的。”


    有人跟著他點了點頭。


    的確,甚至這也會是這一代人的共識,大夏亡了三萬年了,所謂的遺脈和九州根本就不是同類人。


    “須彌山那裏,還要注意一下。”


    薑小樓道,卻沒有接著提怎麽處置,也沒有提要不要再次和夏太子開戰。


    “盟主呢?”


    薑小樓給了屠仙宮主一個眼神。


    “我當然要去療傷了。”


    “散了散了。”司徒聞天道。


    她並沒有參戰,所以是眾人裏麵精力最為旺盛的,直接代替薑小樓表示散會。


    在場的眾人都還有門派要顧著,所以也無法在仙魔盟當中停留太久,而不用說這些人也明白他們還需要第二次門派內部的清查——以及等待。


    薑小樓卻是真的要去閉關療傷了。


    ……


    天外樓之中,大錘敲擊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是《鑄劍術》的修行方法,而事實上在獲得了仙魔界的補天石之後,薑小樓再也沒有遇見過合適的材料。


    但這一次卻並不一樣。


    器靈帶著幾分感歎的聲音幽幽響了起來。


    “你還真是大膽。”


    是的,她從來都是膽大的。


    這樣大膽的行徑隻有天外樓器靈知曉,薑小樓也隻能夠讓天外樓器靈知曉。


    薑小樓不語,而大錘翻動敲擊著,速度極快,隻有幾道殘影留下。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其中的門道,隻是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那是一張網。


    夏無商曾經織出來這樣的一張網,但是這張網的真正主人卻是繡娘,夏無商不過是以劍氣模仿了一下,然後轉手送給了薑小樓。


    那根繡娘的黑針真切地穿過了薑小樓的身體,並且造成了難以愈合的傷口,但是這之中,的確有薑小樓刻意為之的因素在內。


    她要把繡娘的針也當做修行鑄劍術的原料。


    這樣的想法為時已久,而在夏無商將這張網送到薑小樓手中之後,薑小樓的念頭就更加強烈了起來。


    從頭到尾,她都從來不曾考慮過要用夏太子給她的那一枚逆鱗。


    夏太子既然要給出來,那麽逆鱗和繡娘的針的代價隻會相差不遠,薑小樓才不可能用。誰知道那裏麵會不會有什麽夏太子的後手。


    和夏太子的交換不過是被迫為之,而此次也同樣如是。不得不說,她還是要考慮一些大局的。


    但繡娘顯然沒有,所以繡娘把針送到了薑小樓手中。


    然而要按照薑小樓自己的想法來,毫無疑問也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


    因為繡娘的針雖然隻是繡娘竊取時光之河的產物,然而其中被繡娘以網包圍的卻是真正的時光之河的倒影!


    而薑小樓要以《鑄劍術》來針對繡娘的針,再以破解這張網的方法來冒險將繡娘的針融入,毫無疑問,這才是真正在竊取時光之河!


    難怪器靈也不由感慨起來,相比繡娘,她都要大膽得多!


    但這樣的做法是非常有必要的,薑小樓雖然並沒有完全明白為何,心中卻莫名很堅定。


    因為時光之河在九州之外,在無盡虛空之中,她不應該把自己囿於九州之內!


    有關繡娘的針,盡管薑小樓聽說過的所有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說不準哪裏就有一個夏太子埋下的坑,但是她卻真的在繡娘的針當中和時光之河有所牽連,甚至還能夠在時光之河一遊。


    所以此次她才會蓄謀已久,而且對於繡娘的針不退不避!


    大錘用繡娘結網的方法來攻擊著那一枚黑針,事實上隻要薑小樓在這個時候出任何的紕漏,那麽她唯有死路一條,時光之河絕不會給她任何的情麵或是優待。


    而以大錘來解開這個黑針的過程之中,痛苦也同樣無比劇烈,痛覺四散開來,就像一張網一樣。


    薑小樓平靜地打坐,大錘不停翻動著,痛是很痛,然而這和她初次入門《鑄劍術》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差別,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以後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而且從來沒有後悔過。


    沉悶的聲響從不間歇,已經響過了數百日。


    繡娘的針畢竟不同於那些普通的靈材,光是依靠大錘解開那密集的網都需要許多時間若不是有夏無商神來一筆,薑小樓所需的時間隻會更多。


    而在解開繡娘用來竊取時光之河的網之後,才是薑小樓真正需要麵對的困難。


    人要如何才能困住時光之河?


    那條河流在虛空之中靜靜流淌著,帶著它不可撼動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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