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一陣涼風。


    “……那是什麽東西?”


    賭上身為魔尊的眼力,屠仙宮主發誓他沒見過這玩意。


    其實就算是薑小樓在這裏,也認不出來這是荊三了。


    那枚丹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作用,總之荊三現在似魚非魚,似鳥非鳥,翼展上麵生出了羽毛,但又有更多光潔的地方,正在用一種說不上是遊還是飛的姿態朝著魔尊們聚餐的地方襲來。


    南化城主快要崩潰了,一邊在心中安慰自己好在有魔尊們在,南化城說不定還能保住,一邊卻又不得不認識到一個事實——這怪東西一定就是那些魔尊們招來的!


    荊三的羽翼遮天蔽地,而且……他還掉毛!


    南化城中的修士們瘋狂逃竄的時候,也不忘撿了荊三落下來的羽毛,而魔尊們也齊齊飛到空中。


    雖然維護魔域的安全並不是他們的責任,可難得五人齊聚,若是退縮了,那就是在別的魔尊麵前沒臉,抱著這樣的心思,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退。


    更何況,就算是上古異獸,對上五個魔尊也不會有什麽活路,這樣想著,五個人就飛到了荊三麵前。


    的確如此,荊三那龐大的體型,雖然看起來非常可怖,可事實上他依然是一隻隻會用蠻力,而且沒有什麽神誌的大魚。


    可是魔尊們也就這麽和大魚僵持在一起了。


    魔劍、月輪、魔刀……劃破大魚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給它留下傷勢也沒有什麽問題,就算是隔著厚厚的羽毛也能劃出深深的傷痕。


    可是這條魚也太大了吧!


    那些傷口對於荊三而言是痛的,但能讓他致命的傷口一個也沒有,反而讓他越來越暴躁了,羽翼卷起的狂風就算是魔尊們都有點招架不住,南化城的修士們更是在風裏麵飛舞。


    而在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魔尊們也發現,相比剛出現時候的一條魚,荊三越來越像鳥了!


    魚兒行動緩慢,鳥可不一定!


    靈機閣主當機立斷道,“把他引到無人之處去!”


    其餘五位魔尊也同意這個想法,試圖引導著荊三離開南化城。


    但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們也發現不對了。


    荊三雖然巨大,從他的眼睛裏麵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在看著誰,但他行動的方向卻好像總是和那麽一個人重合了起來。


    本就心情不好的屠仙宮主道:“朱顏魔尊惹來的禍事,卻要我等共同應對?”


    他幹脆就不管了!


    楚文茵也納悶,而且她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還沒等楚文茵和屠仙宮主杠上,其餘幾個魔尊也發覺了,靈機閣主都退了一步。


    “楚姨……還是自己解決吧。”


    美婦人的笑聲中並無惡意,她也清楚,荊三奈何不了楚文茵。


    “你們……”


    大魚化鳥,緊追著楚文茵不放,楚文茵隻看了一眼屠仙宮主,丟下一句話,“本座記住了。”


    說罷,她心一橫,直接開始逃竄,大魚果然也緊緊咬著她不放,可是這二人的方向卻不是無人之地,而是朝著屠仙宮!


    屠仙宮主麵色一變,心道該死,他怎麽就忘記了楚文茵根本就撩撥不得,但也隻能迅速趕回屠仙宮的駐地,生怕楚文茵借著大魚鬧事。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玄月宮主無聲無息地消失回到了玄月宮之中,靈機閣主一怔,趕忙往靈機閣的秘密駐地去了。


    南化城的異變隻是開端,在一個月的時間內,荊三完成了從大魚蛻變成鳥的過程,而他和楚文茵也從屠仙宮禍害到了玄月宮,甚至幽魂宮都一視同仁沒有放過。


    直到完全變成一隻遮天蔽日,到處掉毛的大鳥,荊三才好像恢複了一點意識。


    當頭就是楚文茵的一劍。


    “清醒了嗎?”被他追得一肚子火氣的楚文茵咬牙切齒問道。


    荊三下意識化為人形反抗,卻又發現了古怪之處。


    異獸成年之後的修為就已經固定了,為什麽他感覺靈力更加充沛了?!


    既然如此,從前他打不過楚文茵,現在他可不是吳下阿蒙了!


    荊三精神一振,然後……就又一次被楚文茵無情鞭笞了一頓。


    “你還不走,是等著我給全魔域分魚肉?”像是想到了什麽,楚文茵又打量了荊三的胳膊一眼,“我雖不喜魚翅,但鳥翅膀味道不錯……”


    荊三心中一寒。


    上次楚文茵就已經警告過他,隻是他聽了但仗著自己隱匿的本事又跑去了閻羅獄,然後……


    “都怪薑明月……”


    “嗯?”楚文茵聽到薑小樓的名字,有些微訝。


    荊三依稀回想起來了一些什麽,然後也咬牙切齒道,“若不是薑明月那枚靈丹……”


    “若不是我徒兒那枚靈丹,你也沒有這番造化。”楚文茵冷冷道。


    荊三一怔。


    楚文茵說得沒錯,不是她偏袒薑小樓,而是荊三這種近乎於進化一般的改變的確是因為薑小樓的丹藥,而且這樣的大恩德……完全可以抵消掉薑小樓此前對荊三做過的所有事情,異獸是很講究這些的族類,荊三深知自己欠了薑小樓不少。


    但盡管如此……


    楚文茵繼續道,“你身上的變化,最好先回去給你們家那些老不死的瞧一瞧。至於明月的恩德,以後慢慢還,不遲。”


    荊三的表情變幻莫測,但憋著氣聽從了楚文茵的話。


    他確實應該先回去了,族中一定會有記載,而薑小樓那枚丹藥若是能夠量產,那麽對於他整個族群而言都是幸事。現在他感覺身體內的靈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而且能夠觸碰到更高的修為上限了!


    雖然還是對薑小樓有一絲恨意,可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異獸向來恩怨分明,而且日後還有求到薑小樓頭上的一天……


    荊三憋屈地向薑小樓的師尊楚文茵道謝,然後很快就離去了,準備趕路回到族群之中。


    但他也並沒有發現,在他麵前維護著薑明月,而且把薑明月對於他的恩情砸實了的楚文茵,在荊三離去之後,也露出來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情。


    害得她被一條魚追了一個月的罪魁禍首,原來就是她那親親徒兒嗎……薑小樓還真是從沒讓她失望過……


    第95章


    楚文茵被魚追殺的消息傳來的第一日, 薑小樓就已經在收拾行囊了。


    這種消息傳播速度之快,範圍之廣,可以說是魔域的年度之最。一來因為大魚的體型太大, 二來這中間也有一些魔尊在推波助瀾。


    畢竟要看楚文茵的笑話可不容易,趁此機會當然要傳播得魔域之內人盡皆知。


    而楚文茵的麵子, 也在丟了和沒丟之間,處於一個未必存在的狀態——被魚追很丟臉, 但能在魚手下撐住那麽長的時間, 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這越發證明了她的修為深不可測, 不隻是攻擊,連逃命的能力也非同一般。


    幽魂宮修士們心中也是非常的複雜,被追的是他們的宮主, 但強悍如斯的也是他們的宮主, 這中間的矛盾感讓他們很難做什麽評判。


    而這件事情,因為太過荒誕,波及範圍太廣,又涉及到了頂尖的大修士,大概會在魔域之中留下至少讓人記住百年的傳說——修士們沒什麽別的優點,就是命長。


    在楚文茵毅然墮魔,弑師上位, 血刃魔尊這些輝煌燦爛的傳聞裏麵,被魚追殺置身其中, 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但是事實上比起前幾條,這一條才真正讓楚文茵再度揚名。


    被追殺和反殺都是很常見的事情,滅了師門滿門也不出奇, 大家都是魔頭還要分什麽三六九等……可不是所有魔頭都能有被魚追遍整個魔域的榮幸!


    薑小樓不用想也知道楚文茵當然不會想要這樣的名聲,而荊三那裏會不會把她賣了,這也是必然的。


    事到如今,擺在她麵前的也隻有一條路,就是趕在楚文茵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前跑路離開魔域,必須盡快!


    當然,這也是薑小樓原本的計劃,隻是從自願離開,變成了被迫逃命罷了——也沒有什麽大差別。


    “靈石一枚也不能落下,蘑菇能帶走的全都帶走,別的看情況。”


    薑小樓和天外樓正在瘋狂地搜刮著自己的庫存和幽魂城的庫房。


    她並沒有把幽魂城掏空的意思,但是當了這麽久的城主……給自己一點城主的薪水不過分吧?


    而城中的秘境,也差不多到了可以關閉的時候了,幽魂城如今的支柱,不是秘境也不是礦脈,而是薑小樓隻是隨手為之的學宮。


    到了如今,學宮也不需要薑小樓倒貼功法了,單靠講師們就能夠吸引整個魔域的修士,光是束脩都有一大筆結餘。這些靈石薑小樓也不會動,全部留給了幽魂學宮——她創建這座學宮,除了撈了一些人才,又豐富了自己的功法儲備之外,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可是目的已經達成,幽魂學宮並不重要,把它留給楚文茵,權當是薑小樓在抵債。


    這樣一座學宮代表著什麽,楚文茵不會不知道。而且學宮還掛著幽魂宮的名頭,楚文茵要接手非常容易。


    除此之外,最麻煩的隻有兩點。秘境中測試神像的金縷衣的同族,還有正在勤勤懇懇鑽研著魔氣逆轉法的散修們。


    這兩件事情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楚文茵願不願意接手,接手之後能不能繼續下去,都是薑小樓沒辦法確定的。


    她思索了一下,決定先把金縷衣叫過來。


    小金依然比薑小樓要忙,幽魂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如今還要靠著他,更何況除此之外他還要時不時應付薑小樓的奇怪命令。


    但不論在外麵是如何被傳成笑麵閻羅的,在薑小樓麵前,其實金縷衣從來都像是薑小樓第一次遇見他時候那樣,永遠不緊不慢,溫潤澄澈。


    “您有什麽吩咐?”


    薑小樓開門見山,“小金願意做幽魂學宮的祭酒嗎?”


    金縷衣還是微微愣住了。


    學宮之主不稱宮主,而稱祭酒,這個位置此前其實沒有人提過,因為學宮之主默認就是幽魂城主薑小樓,而薑小樓又向來不喜歡這些虛名。


    但是祭酒的位置有多重要,金縷衣是明白的。可以說幽魂學宮的祭酒完全掌握了幽魂學宮的大權,而且單單隻是這個名號,哪怕是在魔域,也會受到修士們的尊敬。


    他們尊重的不是祭酒此人,而是學宮——就算是魔修亦然。


    但金縷衣還是猶豫了一瞬間。


    “我願意——如果是您的願望的話。”


    “那就好。”聽見他表示同意,薑小樓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來。


    “我會親自宣布這件事情。不過,你若是做了祭酒,幽魂城中的事就不能再管了。”


    如果是放在尋常的朝堂鬥爭之中,這事實上是一種明升暗貶了,祭酒的職權可萬萬比不上金縷衣現在這個城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他沒有副城主之名,但有副城主之實。


    金縷衣隻是頷首道:“我明白。”


    他沒有任何異議,事實上,金縷衣從來沒有對薑小樓的任何決定有過不滿,這一次當然也是。


    薑小樓對此沒什麽感覺,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是不得不說小金在閑雜事情上麵真的好用,以後她也會懷念他的。


    所以投桃報李,薑小樓當然會優先給金縷衣一個最好的前程,學宮祭酒就是如此。既不會牽扯到城中的大權讓下一任可能的城主不滿,又因為是薑小樓親自定下的,隻要被罷黜就一定會傳出不好的流言,還可能招致學宮之中的修士不滿,所以不好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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