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哥,我聽說是禦廚那邊傳了令,要收走所有的紅薯呢。」這日掃灑,一平日裏跟米稻處得還不錯的太監小柳子,湊在米稻耳邊,一臉誇張地說。


    米稻聽完就問:「這是為什麽?」


    小柳子道:「聽說呀,是皇上前兩日多吃了一口拔絲地瓜。」


    米稻:「???」


    小柳子嘆了一口氣道:「安哥哥你也知道,小皇上不好伺候,底下的人全看著他的臉色做事。既然是皇上喜歡,那禦廚們肯定是變著花樣給他做……」


    哦豁涼了,那看來最近要改偷土豆了。


    小柳子看米稻沉默下來,似是在為自己的生計發愁,就苦口婆心地勸他道:「安哥哥,你也別再心軟偷什麽紅薯給太監吃了,你長得那麽好看,找誰不行?何苦找個太監呀!外頭的侍衛小哥哥好幾個喜歡你的呢!你要是樂意,我趕明兒就叫我情郎給你介紹一個,腰細腿長活好,包你滿意。」


    米稻:「……」


    小柳子剛說完,就聽那頭傳來了問劉公公好的聲音。


    小柳子一驚,忙拍了拍米稻的手,快聲道:「安哥哥可要聽我一句勸,兩個太監在一起是沒有未來的!」


    話落,小柳子腳底抹油地溜了。


    目送著小柳子遠去的背景,米稻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把下巴,萬分欣賞道:「統統啊,這孩子前途無量啊……」


    係統:「……」


    ·


    偌大的福明殿裏一片森寒,現任皇帝貼身太監趙公公一邊守著小暴君,一邊偷偷地打了一個寒顫。


    本就是大得沒邊兒的皇帝寢殿,還沒幾個活人走動,再加上眼前的這個小閻王……若是心髒不強大一點,隻怕自己都能把自己給嚇死——趙公公挺了挺腰板兒,繼續看著眼前的小暴君齊昭。


    小齊昭正趴在美人榻上看話本,他一頁一頁地翻,臉色淡淡的,看上去還有點無聊,但成功在齊昭身邊苟了兩個多月的趙公公卻知道,這小閻王現在的心情還挺好的。


    隻見齊昭穿著一件裁剪合適的明黃色龍袍,體型被衣服撐了起來,整個人倒不顯得太過瘦弱,但看那瓷白髮青的小臉,怎麽著都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小皇帝。


    趙公公暗暗嘆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小閻王挑食,不愛吃東西,有時候就算吃了,也會反胃吐出來,吐完之後脾氣就莫名變得異常暴躁,開口就是一句斬了,嚇得禦廚們天天把腦袋別褲腰帶上過活,做菜之前先寫遺書。


    這事兒吧,太後知道了也不管,禦醫看了也沒用,隨便開點安神藥的還活著,敢說是心病的就通通都被斬了。


    但最近一段時間,這小閻王的脾氣明顯好了許多,雖然飯依舊不怎得吃,但他不吐了,人也不斬了,夜裏偶爾能睡得一點安生覺,連帶著氣色也好看了不少……


    趙公公尋思著看了一眼天色,這事兒絕對和小閻王每天下午溜出寢殿玩脫不了幹係!


    正想著,就見榻上的齊昭「啪嗒」一下把話本給合了起來,他翻身下了榻,對趙公公撂下了一句:「朕出去走走,不準跟來。」


    趙公公剛說了一句「恭送陛下」,就見小齊昭頓了一下,轉過頭來兇巴巴地警告道:「朕尿床之事純屬子虛烏有!若是再讓朕聽到什麽謠言,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趙公公回想起前不久他剛親手燒掉的被單:「……」


    是是是,您是皇上,您說什麽都對。


    第22章 你的一切都是朕的(05)


    齊昭換好了一身太監服,熟門熟路地往禦花園去。


    他就這麽走在路上,從不避人。認得出他的都跪下了,嚇得氣都不敢出一聲;認不出他的一般都低著頭趕路,明哲保身沒那心思惹事兒。


    至於那些有膽子挑釁他的,都無一例外地滾去地府裏見閻王了。


    齊昭走到了禦花園裏。


    今日天氣極好,剛走沒兩步路,便能嗅到太陽溫暖的香氣——就像那個太監身上的味道一樣。


    ……那個太監不至於笨到還蹲在土坑旁曬著太陽、做什麽「不可描述的重要任務」吧,齊昭想。那人此時大概正窩在樹林裏麵,一邊偷懶一邊烤紅薯。


    他其實很好奇,那個笨蛋就不能換一種東西吃嗎?天天吃紅薯,也不覺得膩。


    去到了地窯旁,齊昭很意外地沒有看到那個太監的身影。他皺了皺眉,左右張望了一下,又站在原地等了小片刻,不耐煩地抬腿就往繁英殿走。


    繁英殿就在禦花園近旁,說是禦花園一景也不為過。殿中藏書,齊昭小些時候倒是會天天來這裏看書打發時間的,卻奈何自己過目不忘,殿中書籍被他大致翻過一遍之後,便就沒了用處,時間一長,他也就不怎的過來了。


    繁英殿受了齊昭的冷落,自然也就清靜了不少。齊昭邁入殿中,本想找個人問何安在哪裏,結果沒能找到。齊昭心裏隱隱冒了火氣,又沒地方發作,就隻好自己走了進去。


    走到了一排排書架的深處,齊昭聽到了書本磕在木架上的「哢嗒」聲。


    齊昭繞過去一看,正是那個太監。他停頓了一下,臉色放緩了一點。


    那人的腰帶上別了好幾塊帕子,手上也正拿著一塊,正從架子裏一本一本書抽出來擦,擦幹淨了再放回去。


    這還是齊昭第一次看到他幹活時候的模樣,那張柔美的臉龐上寫滿了認真,一雙黑亮的眼睛盛滿了專注。陽光從窗口鑽了進來,溫柔地貼附在他的身上,塵埃飛舞間,竟是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聖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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