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洛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間,又問:「那你不打算去醫院了,是吧?」


    「是的,先生,我今天……結課考試。」


    「八月底哪個學校結課考試,你有毛病嗎。」


    「……」


    「地址給我發過來。」姚成洛說,「我告訴你,一個小時以後,我必須在你們學校正門口看到你。」


    「……」


    「別給我裝死,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先生。」周朗月聲音燒的有點發悶,他咳嗽了兩聲,又說,「謝謝您。」


    「不客氣。」姚成洛道,「少跟我說謝謝。」


    「……」


    然後,姚成洛就掛了電話。


    他轉過頭,看向陳黎野。


    陳黎野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把他的頭髮揉成了鳥窩後,就把椅子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後,陳黎野就對他揮了揮手:「拜拜。」


    姚成洛笑得有點無奈:「哥,你沒啥想說的?」


    陳黎野頭也不抬地打開電腦,問:「你想讓我說什麽?」


    姚成洛默了一下,說:「就……你不覺得我變化很大?」


    姚成洛知道自己其實有點明知故問了。


    他知道自己性子變化大,也知道陳黎野其實不會在乎這事兒——但他就是想聽陳黎野親口說。


    說他不在意。


    陳黎野也確實如他所想地回答了。


    「很大啊,但怎麽了。」他說,「有什麽不好。」


    姚成洛就笑了。


    「是挺好的。」他說,「那我走啦,哥。」


    陳黎野頭也不回地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滾。


    *


    周朗月給他發的地址,是他們本市的一所一本王牌大學。


    看來帝王果然還是帝王,成績到了哪輩子都不會差。


    姚成洛一腳油門開到了他們學校正門口,一停下車來,他就看到那病秧子正蹲在學校門口的一處陰涼地上,頭深深埋在臂彎裏,在那兒縮成了一團,跟隨時要倒下去似的。


    姚成洛見他那樣,心裏頭的警鍾就開始大作,連忙下了車來,走到了他跟前。


    末夏午前的太陽又大又烈,熱的人頭皮發燙雙眼發昏。姚成洛頂著太陽走到周朗月跟前,身影從上打下,替周朗月擋住了大半的毒辣陽光。


    「餵。」他叫了一聲,俯下了身子,問他,「你還活著嗎?」


    周朗月慢慢地抬起頭,略顯蒼白的臉上全是汗,雙眼燒的有點發虛,兩頰也燒的有些發紅。


    他看起來不怎麽好。


    姚成洛皺了皺眉,伸出了手,低下身去拉住了周朗月的胳膊,又慢慢地把他扶了起來,言簡意賅道:「走,醫院。」


    姚成洛一扶他,就發現這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輕的令人訝異。


    周朗月估計是蹲的太久了,被他這麽一扶起來,就往前踉蹌了半步。


    但他卻不習慣被人扶著,剛一站起來,他就輕輕推開了姚成洛,硬著頭皮說:「我自己能走。」


    說罷,他就往前走了兩步。


    然後他就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沒臉著地摔地上。還是姚成洛眼疾手快地撈了他一把,才讓他倖免於難,沒為此當場駕崩。


    「你能走個屁啊?」姚成洛皺著眉說,「過來,我扶著你走,不會害你的。」


    周朗月:「……」


    周朗月就這樣被姚成洛扶到了車上。


    把他在副駕駛上安置好之後,姚成洛就又一腳油門,開向了醫院。


    路上,兩人一路沉默無言,隻有車裏的冷氣在呼呼的吹,以此來製造點聲音。


    以及周朗月時不時的咳嗽聲。


    沉默幾許後,周朗月就啞著嗓音問道:「您……對每個當事人都這麽好嗎?」


    「不是。」姚成洛說,「律師有執業準則的,要和當事人保持距離。」


    「……什麽樣的,距離?」


    姚成洛回答:「至少不是能坐在副駕駛上的距離。」


    「……我不是您的當事人嗎。」


    「很微妙。」姚成洛回答,「對你來說是,但對我來說,不算是。」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一般的當事人,我是不會管他發不發燒有沒有病的。當一個當事人認為我會害他的時候,我就會請他滾出去了,更不會出於擔憂他的安全考慮請他住到我家來。你懂了嗎,殿……周先生?」


    周朗月沉默了很久。


    時間就這樣又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周朗月才說:「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說,「沒有人會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人這麽好的,這沒道理。」


    如果再加上前世就有道理了,死病秧子。


    姚成洛一邊端起車上的飲料喝了一口,一邊在心裏悄悄地罵了他這麽一句。


    到了醫院之後,姚成洛就把他扶到了椅子上,轉頭去給他排隊掛號看門診了。


    周朗月坐在椅子上,看著姚大律師在醫院裏來來回回的跑,給他忙上又忙下,一時間,他眼裏盛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些情愫相互絞在一起,成了滿盤糾結。


    拜姚成洛所賜,周朗月很快就輸上了液。


    周朗月仰著頭,看著輸液瓶裏的水滴一滴滴地往下滴落,順著細小的管道一路流下,最後淌進針管,融入皮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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