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之前雖然給他發消息說自己撿到了守夜人,但也隻是說碰到他倒在地上然後帶回了家而已,並沒有詳說。


    他簡單把事情詳細的給林青岩說了一遍之後,又說:「地獄裏他都沒殺我,能在我家裏對我動手嗎?我看他倒在地上怪可憐的,就撿回家了而已,反正我一個人住。」


    林青岩:「……你tm膽子真大,能對著守夜人生起憐憫之心的全天下肯定就你一個。」


    陳黎野輕笑了一聲。


    「但我跟你說啊。」林青岩還是不放心,接著說,「雖然他確實幫了我們,我也確實挺感激他的,但守夜人畢竟是守夜人,天下烏鴉一般黑,他肯定不會對你真誠以待的,你可不能太相信他,該提防的還是得提防,狼永遠學不會忠誠的。」


    陳黎野:「……」


    ……狼啊。


    他放下了手機,抬頭看了看衣帽間的門口。門口之後就是客廳,守夜人就坐在沙發上。他確實挺像隻狼的。滿臉的凶神惡煞,行事風格乍一看果斷非常,但其實仔細想想,能從些細節裏看出來其實也有些一意孤行。


    狼永遠學不會忠誠嗎。


    忠不忠誠的不知道,沒說實話就對了。


    陳黎野不知道他為什麽瞞著,但既然他不想說,他也不想硬逼著他說。他一向是很尊重別人想法的,但這一次,他心裏卻仿佛有岩漿在上下翻滾似的,把他整顆心都灼燒的難受。


    這股難受勁兒擰成了一股衝動,這股衝動又化成了一句無聲的話,在他腦子裏迴蕩:守夜人必須得把實話告訴他,必須告訴他。


    但這太扯淡了,就算把尊重不尊重的扔一邊去,陳黎野沒有絲毫自信能逼著守夜人說出所有的實情——那可是守夜人啊!


    他抽了抽嘴角。


    或許是想的事情太多,陳黎野感覺更餓了,他的肚子又叫喚了一聲,好像在抗議。


    陳黎野:「……」


    可能是因為剛剛姚成洛說了的錯,陳黎野突然想吃樓下早餐店的包子了。於是他摸了摸鼻子,走出了衣帽間,打算下樓去早餐店買屜包子。


    他一出衣帽間就看到了守夜人。守夜人還是那個姿勢,靠在沙發上,偏頭看著天空。聽見他出來的動靜,就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一看他手上戴著戒指,眉頭忽然一皺:「你怎麽戴在手上了?」


    「……不行嗎?」陳黎野說,「我想戴在手上啊,又不礙著誰。」


    「……」


    守夜人不說話了,他又轉過頭去看著外麵。


    陳黎野問他:「你在看什麽?外麵有什麽好看的?」


    不就一片藍天麽,還有幾棟高樓。


    陳黎野覺得沒什麽好看的。尤其是那片天,藍得令人心煩。


    守夜人似乎有點不高興,有點陰陽怪氣地來了句:「不行嗎。我自己想看,怎麽了,又不礙著誰。」


    陳黎野:「……」


    這句式怎麽好像他自己剛剛說的話啊,是錯覺嗎。


    陳黎野有點哭笑不得。他隻是把戒指戴在了手上而已,不知怎麽就把守夜人先生惹得不高興了。


    他沒有過多糾結這件事,說:「我出個門,下樓買點東西吃。你也不用總坐在沙發上,可以起來轉轉。等我買完吃的回來就……帶你在家裏轉一圈,認識一下現代文明,你就也先不要碰家裏的東西,等我回來。」


    守夜人「嗯」了一聲,聲音極其低沉,似乎真的心情不太好。


    陳黎野更加哭笑不得了——守夜人就這麽看不慣他把戒指戴在手上嗎?戴手上和當個吊墜戴脖子上區別有那麽大嗎?


    他想不明白,但覺得守夜人生氣怪可愛的,像個吃悶醋的三歲小孩兒。


    「那我出門了。」


    陳黎野說完這句話就去門口穿鞋下樓,打算買完東西就趕緊回來,帶守夜人轉轉家裏,好找點話題多說幾句話增進一下感情,也算變相的哄哄他,好叫他別那麽不高興了。


    碰地一聲,陳黎野關門離去了。


    守夜人沒有回頭,他還是看著外麵的天空。眼神雖然留在天上,可他的心思飄回了兩千年前。


    那天他接過顧黎野給他的戒指,捏在手裏,對著燭光看了看。這戒指沒有什麽花紋,也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裝飾,簡直單調到了極點,弄得戰功累累已是人上人的謝小侯爺感覺十分失望,輕輕皺了皺眉。


    「不開心啦?」顧黎野坐在他對麵輕笑一聲,說,「你湊合著先收著嘛,等以後穩定下來了,我肯定找城裏最好的金匠給你做個最好看的。」


    「可這也太敷衍了。」他說,「連個花紋都沒有……你怎麽想的?你也沒這麽窮吧,買雙好看戒指的銀子都沒有嗎?」


    「我當然不缺錢。」顧黎野說,「但我們缺安寧。」


    「……」


    他抬頭看向顧黎野。顧黎野沒有笑,他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說:「未弦,我們打下來的太平盛世是給聖上的,不是給你我的。」


    「太平來了,亂世也來了,明白嗎。」顧黎野說,「在我同意之前,你不可以把戒指戴在手上。」


    那時他並沒有明白顧黎野的意思。他是個打仗的天才,知道如何把外族打的落花流水,卻無法理解朝廷的那些血雨腥風。他一直待在塞北守著邊疆,總覺得那些和他沒關係,總覺得那些離他很遠,就像京城覺得塞北的雪很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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