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秀看著好友眼中篤定之意,也不好繼續多勸,她笑著摸了摸少女的腦袋,親昵道:“好,我陪你去。”


    阮綰笑著點了點頭,收拾妥當,便往空妙大師的禪房而去。


    也許是冬日,一路上靜寂無比,沒有行人來往,多了幾分肅靜之意。


    阮綰從空妙大師禪房出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她看著寺內幽暗的小徑,以前從未走過,如今卻來了興致。


    季雅秀等在一旁,看著好友鬱鬱寡歡的模樣,忍不住問道:“空妙大師說了什麽?”


    阮綰微微一笑,“方才空妙大師讓我順其自然,說一切自然有結果。”


    雖然不知到底如何做,不過如今,好像隻有如此,不必強求,無法強求。


    “這……這不是廢話麽?”季雅秀不太理解,正要詢問,此時少女已經朝著另一條小路走去。


    季雅秀看著寂靜無人的曲徑,總覺得心裏毛毛的,她勸道:“綰綰,這小路看著如此陰暗,我們要不換條路走吧?”


    “聽空妙大師說,這條路旁生長著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不知活了多少年,一年四季不會掉葉,夏青冬黃,茂密無比,極是好看。我們去看看嘛,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阮綰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小路深處而去。


    季雅秀無奈笑道:“好吧,都依你。”


    阮綰一路上沉默著,季雅秀則是時不時逗著她,兩人走了一會兒,便看到圍牆那邊的銀杏樹,滿樹金黃,在黃昏的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綰綰,這樹真好看!”季雅秀由衷讚歎著,然而話音一落,就看到阮綰整個人僵在原地。


    ……


    出了禪房的沈二爺,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有個衣著華貴的女子正坐在一顆銀杏樹底下,金黃的葉子落了一地,她坐在那處,顯得十分孤寂。


    “沈公子,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女子斜眸看向男人,語調平平,讓人讀不出她心裏所想。


    “是,公主可要回京。”男人微微低頭,並不看向少女,對比起來,好似地上殘留的銀杏葉,更對他興趣。


    女子也不在意,伸出手扶住一旁侍女的手,起身朝著男人走去,直到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步之遙,方才停步。


    “既然如此,那春闈之後,你知道怎麽做吧?”女子眉眼帶著笑意,然而卻未達眼底。


    沈二爺抬眼,對上她的目光,低聲道:“草民省得。”


    公主看著眼前男人,朱唇微勾,眼底露出滿意,她點了點頭,溫柔笑道:“走吧。”


    此情此景,皆被阮綰看在眼中,男人的溫柔體貼,女子金枝玉葉,華貴雍容,這是她永遠沒法比的。


    兩個人很登對,遠比她站在他身旁,還要好看。


    季雅秀自然也看到了,她內心哀嚎著,這一次她又沒有成功阻止他們的相遇,她正要說話,然而那邊的人已經注意到他們了。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公主殿下,看到了季雅秀,也看到了阮綰,她勾唇道:“阿秀,你怎麽在這裏?”


    “給安樂姐姐請安,我和朋友一起來祈福,就不打擾你們了。”季雅秀和眼前的安樂公主並不熟識,隻知道深居宮中,不喜出門的。


    然而今日卻來了靈山寺,這不隻是太巧了,還是故意為之。


    言罷,季雅秀拉著阮綰的手,就要離開,然而安樂公主像是沒聽到一般,又溫柔道:“你這麽著急離開做什麽,好不容易碰到你,不能一起說說話麽?”


    “安樂姐姐,我朋友身子不舒服。”季雅秀上前一步,將阮綰擋在身後,言語中帶著幾分強硬。


    阮綰怔怔地看著好友的背影,又看了看男人所在的方向,隻覺得迷茫,她要怎麽做?她此刻在這裏,是不是太多餘了?


    “哦,是嗎?”安樂公主並不信,反而朝著季雅秀走來,眸中帶笑,以及深意。


    此時站在一旁的沈二爺冷冷道:“殿下,時辰不早了。”


    阮綰聽得男人的說話聲,心裏猛然一跳,她咬了咬牙,想開口說些什麽,便又聽到安樂公主柔美的嗓音道:“啊,的確如此,可惜了,不然還能和你們說說話。”


    言罷,她停了腳步,然而望向季雅秀身後的目光,宛若寒霜,阮綰自然察覺到來人勢不可擋的眼神,她微微抬眸,對上安樂公主的眼睛。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安樂公主的目光雖然冰冷,卻沒有敵意,沒有其他多餘的意味,她一下子讀不懂來人意欲何為。


    “阮姑娘若是身子不爽利,還是好好待著,免得惹人惦記。”言罷,不等阮綰說話,安樂公主便轉身離開。


    男人並未朝著她看來,也跟著轉身離開,從頭到尾,原本的枕邊人,儼然成了陌路人。


    阮綰看著一大堆人擁簇著女子的背影,男人就跟在一旁,女子嬌小,男人高大,明明隻是背影,看著卻美得像一幅畫,所謂天造地設,好似就是這般。


    男人說的那番話,就是公主的意思吧,好好待著,莫要惹人惦記,就是警告吧。


    “阿秀,走吧。”阮綰低下頭,眸中凝著淚,眼前的路,模糊不清,心裏的哀傷,像個大石頭重重壓在心頭。


    季雅秀看著少女落寞瘦弱的背影,融在昏暗的陰影裏,是濃稠的化不開的憂傷。


    這冬天,不能結束地快一些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啦。


    昂,終於早要寫完了。


    這裏男主做的事會在結局或者番外解釋。


    啾咪。天冷,注意保暖。


    第105章


    臘月三十, 正值除夕,阮綰一邊烤火,一邊透過窗子看著山下的放的煙火, 絢爛非常,宛若一朵朵花在空中炸開, 照的整個京都亮如白晝。


    以前未出嫁前, 是她一個人守歲,如今嫁了人,又和離, 最後依舊是一個人守歲,阮綰裹著厚重的披風,看著山下煙火,過了一夜。


    她真的很想他,思念猶如漫天飛雪, 觸目可及,卻轉瞬即逝,她壓根來不及觸碰。


    阮綰京都方向的煙火,不知為何,竟然亮了整整一個晚上,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景象, 也許今年有什麽好事發生吧。


    次日清晨,阮綰昏昏欲睡,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阮綰揉了揉眼睛,還未反應過來時, 就看到原本應在京都祭祖的季雅秀,出現在她眼前。


    季雅秀麵色蒼白, 氣喘籲籲道:“綰綰,京都出事了。”


    阮綰一愣,轉頭看向窗外京都的方向,同往日一般並無不同,然而她的眼皮子猛然一跳,阮綰臉色微變,“發生了什麽事?”


    京都老百姓沉浸在節慶的喜悅中,然而皇宮則是暗流湧動,準確來說,是暗藏殺機。


    “臘月三十晚,皇帝以家宴為由,將靜南王女眷軟禁宮中,靜南王世子失蹤,逼靜南王交出兵權。


    正月初一子夜,靜南王召集軍隊包圍整座宮城,同皇帝的禁軍對峙。


    正月初三醜時雞鳴,禁軍倒戈,皇帝對靜南王府女眷動手,沈彥愷帶領一隊人馬,將靜南王女眷轉移,救出世子。


    平旦,天邊泛起魚肚白,靜南王率兵進宮,同皇帝談判,然而最後怒急攻心,心梗而亡。


    初五卯時,靜南王以捉拿刺客,保護皇帝為由進宮,而皇帝不幸驚嚇駕崩,膝下皇子悲痛欲絕,也隨先皇而去。”


    阮綰坐在碳鑒旁,一邊喝茶,一邊聽季雅秀讀著密信,一切都按著前世的趨勢發展,隻不過今生的時間節點發生了變化。


    她歎了一口氣,前世之事,她隻知道差不多如此,接下來便是沈二爺當上了宰相,至於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阿秀,喝口水吧。”她給季雅秀倒了杯茶水,從初一到現在,季雅秀可謂是憂心如焚,畢竟她也是皇族,季雅秀雖然是異姓王,若靜南王有意追究,但想來不如意。


    季雅秀憂心忡忡,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靜南王順理成章登上皇位,其嫡子趙涼封為太子,而沈家二爺救太子有功,封太子太傅,並且……並且……”


    阮綰疑惑地看著她,笑道:“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季雅秀搖了搖頭,故意轉移話題道:“哎呀,沒什麽大事,綰綰,我肚子餓了,這密信太無趣了,我們先用膳吧?”


    阮綰看著好友躲閃的目光,心裏覺得怪異,她知道密信當中一定是提到了什麽關於沈二爺的事,不然季雅秀不會吞吞吐吐。


    她裝作毫不在意道:“說吧,我沒事,左右……左右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


    季雅秀遲疑了半分,最後到底是開口道:“綰綰,靜南王……哦,陛下,是陛下給沈二爺賜婚了,婚期定在春闈以後,也就是農曆二月中旬呢。”


    賜婚?阮綰徹底愣住了,前世……前世似乎並未聽說過這件事,今生怎麽就……不過想來也是,前段時間,他和公主舉止親密,陛下賜婚,也是情理之中。


    她斂了思緒,淡淡道:“哦……這樣也好。”


    季雅秀看著好友波瀾不驚的模樣,擔心問道:“綰綰,你……沒事吧?”


    “我沒事,二爺本非池中物,如今成了京中新貴,又得陛下青睞,和我和離,陛下賜婚,這也是很正常的事。”阮綰微微一笑,言罷起身朝著窗戶走去,看著京都的方向,心裏的猶豫不決,終於也有了結果。


    季雅秀看著好友黯然神傷的模樣,心疼極了,她連忙勸道:“綰綰,他能娶,你也能嫁,不如我替你相看相看?”


    阮綰無奈笑道:“阿秀,你還是黃花閨女呢,替我做這些事,有損名聲,而且我也沒有再嫁人的想法。”


    言罷,像是想起什麽,又繼續道:“對了,之前不是說好了,我要去濱州麽,我想過了元宵節就動身。”


    “這會不會太快了?”季雅秀有片刻錯愕,她原以為阮綰會等沈二爺參加完春闈,得了名次才離開。


    阮綰搖了搖頭,苦澀笑道:“其實之前我是打算送二爺去考場,看著他高中狀元,然後將一切說開,如願離開,隻是……隻是事情變化太快,突然昏迷將我一切計劃全部打亂,如今既然已經同他和離,也沒有繼續留在京中的必要。


    而且,看著他和別的女子成親,我會很難受,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硬生生劃開我的心髒,還撒上鹽,真的……太痛了。”


    最後幾句,隱隱含著幾分哽咽之意,季雅秀不忍,連忙轉移話題道:“也好,也好,這個時候濱州溫暖如春,沒有那麽冷,你不是最怕冷麽,那裏適合避寒呢。”


    “謝謝你,最後你還為我做這麽多,這是我欠你的。”阮綰走到季雅秀身旁,拉起她的手,帶著歉意說道。


    季雅秀看著以前嬌縱可愛的少女,如今滿眼疲倦,眼中再也沒有亮光,她心裏一梗,忍不住紅了眼,她緊緊拉著阮綰的手,“綰綰,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那些,隻是我擔心你一個人應付不來,你去濱州就住在我的府裏,那裏就是你的家,我會讓管家準備好一切。”


    “好,謝謝你。”阮綰說著,抱住了季雅秀,她無比慶幸,最後還有朋友在身邊,相比於前世,她今生已經很幸運了。


    季雅秀索性不再提關於京都的話題,一直給阮綰說著濱州的美景美食,直到阮綰漸漸睡去,她才鬆了一口氣。


    此時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道:“殿下,門外有人拜訪。”


    “讓那人去前廳等我。”季雅秀吩咐侍女看好阮綰,繼而便朝著前廳走去,剛到前院,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來人竟然是顧逸明,季雅秀心裏一頓,麵色瞬間冷了下來,顧逸明此時也發現了她,朝著她行了一禮,笑道:“郡主殿下,好久不見,不知近來可好。”


    “好不好關你何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季雅秀原本就看顧逸明不順眼,雖然……但是如今現在不一樣了,因著沈彥愷的緣故,就像是看仇人一般瞪著顧逸明。


    顧逸明沒來由地被刺了一下,無奈道:“殿下,我可沒做錯什麽事,你不能因為沈彥愷那廝就遷怒於我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懂不懂?趕緊說事,免得綰綰等會兒看到你心情不好。”季雅秀沒好氣瞪了顧逸明一眼,滿臉地不耐煩。


    顧逸明看著少女對自己橫眉豎目的模樣,隻覺得可愛,忍不住打趣道:“郡主殿下,您脾氣這般暴躁,可沒有男子喜歡,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


    “你……關你什麽事,再不說就趕緊滾,別在這裏浪費時間。”季雅秀被男人打趣的麵上一紅,麵上帶了幾分羞澀之意。


    顧逸明看著少女突然臉紅,一下子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作勢咳了一聲,“這是沈彥愷讓我遞的信和和東西。”


    言罷,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和一個木盒子遞給季雅秀。


    季雅秀看著男人手中的東西,她冷笑道:“他怎麽不自己過來?”


    “他有事,托我過來了。”顧逸明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什麽季雅秀麵色如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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