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再是死寂了,芬裏爾的呼吸越發急促,很神奇地,繆宣竟然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這樣強烈又急促。


    就像是……瀕死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芬裏爾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和平日不一樣。


    「原來,這一次是告別?」他問,「霍爾德爾,你在和我,告別?」


    繆宣:「……是的,你不是曾問過我是不是尼德霍格?我給了你答案。」


    看來這個消息對他的衝擊還是太大,芬裏爾連「霍爾德爾」這個名字都叫出來了。


    芬裏爾朝著繆宣逼近,昏暗的光線中,繆宣終於看到了他赤紅色的眼眸。


    「你要付出什麽?」他在質問,「做到托舉日輪——壽命?力量?靈魂?」


    「都不用。」繆宣實話實說,「托舉而已,日輪的力量有它的來源。」


    這一切又和芬裏爾得到的學宮情報重合了,聖人的特徵就是黑暗遺民。


    ……黑暗遺民,也不過是僅次於惡魔的蔑視稱號。


    芬裏爾不想聽下去了:「您什麽時候回來?」


    繆宣笑了笑,避而不答:「看我能做到什麽地步。」


    他抬頭望向城郭外黑沉一片的土地,在這裏隱約能看到那些殘破建築物的輪廓。


    這裏不是長城,城門外沒有沙漠,隻有數不盡的白骨和行屍。


    完成任務與否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決策,他的方向,他的目標。


    他到底想要什麽呢?從一開始,他走上這條路為的又是什麽呢?


    這個世界灰暗了太久,也是時候變化了。


    「我走了。」繆宣笑了笑,「你保重吧。」


    —————


    結束了一天的巡視後,巴爾德爾回到了狼牙口,他更換了身上的鎧甲,找到管家詢問:「路基塔克總督在嗎?」


    管家誠惶誠恐地回答:「老爺還在外城的城牆上,他將和今日的騎士們一同巡邏。」


    「巡邏?」巴爾德爾問,「能夠和屬下一同戰鬥,這真是值得讚揚的品質,你們的總督天天如此麽?。」


    管家知道的消息也有限,他躬身道:「老爺每個月會巡邏一次。」


    巴爾德爾淡淡地評價:「十天一次?那倒是不錯。」


    管家賠笑道:「陛下,那麽那些求見您的人?」


    來自聖蘇卡的貴族們並沒有因為誤會結束而離開,他們衝著君主的名頭盤桓在狼牙口中,誰都在渴望抓住這次新王巡視的機遇,給自己的家族來一個飛躍。


    要是能因此進入王都就更好了。


    巴爾德爾著實厭煩這種應酬,但是全部拒絕是不行的,他隻得道:「請把請帖給我的騎士,我會召見一些人。」


    管家立刻領命退下,而正在此時,蘇利文拿著來自王都的信件趕到了。


    王都的消息是最重要的,巴爾德爾當即拆開火漆,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部分關於學宮的匯報。


    這一次學宮的匯報很長,足足有五頁,巴爾德爾越看越是皺眉,翻到最後一頁竟然直接捏皺了信紙。


    蘇利文從未見過君主在看學宮的消息時這樣失態,他有些擔憂:「陛下?」


    巴爾德爾折合信紙,他看著蘇利文道:「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記載著日輪與聖人的石碑上會出現關於『黑暗遺民』的內容?」


    蘇利文一愣:「這……譴責魔鬼嗎?難道說曾經聖人們在孕育日輪時會受到魔鬼的覬覦和傷害?」


    巴爾德爾定定地看了蘇利文一眼:「這確實是絕大多數人的猜測。」


    蘇利文一頭霧水,他沒能明白君主的意思,巴爾德爾也沒有給他解釋,他放下學宮的推測,轉而從第一頁開始看起。


    一切消息都是老樣子,王太後繼續小亂子不斷,貴族與大臣們仍舊追逐著利益,正值社交季,訂婚和聯姻掩蓋在利益交換與姓氏結盟上……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內容,但是巴爾德爾卻再也靜不下心來。


    無數亂七八糟的消息錯綜複雜地交集在他的腦中,每一條似乎都是獨立的,但每一條又像是有著無數的關聯。


    謎團重重的「傭兵」、與黑暗領域關係密切的「餓狼」、母親隱藏的王室秘辛、去向不明的貴重金屬、衝突不斷的石碑解讀、即將隕落的聖安珀……


    一定有什麽是他沒能抓住的,巴爾德爾有預感,一旦他能解開其中任意一個謎題,其餘所有的信息將連在一起,真相大白。


    日輪,到底是什麽?


    —————


    寒夜的風嚎啕著咆哮,芬裏爾再一次站在聖安珀外牆的大門上,來自黑暗領域的寒風無所遮掩,徑直從西北方南下。


    不知是否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知覺。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實在什麽時候呢?


    也許是在牢籠中第一次看到那個血脈相連的路基塔克家長子,明明是親兄弟,但是他能得到父親的愛撫,在日輪的光輝下微笑。


    他的父親發現了他的窺視,於是他連唯一的、巴掌大的窗戶也失去了。


    或者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了另一個人的火刑,他有著黑色的眼睛,頭髮則早被他剃光,但是誰會在乎他到底曾做了什麽呢?苟活在光輝的土地上就是他的原罪。


    那時芬裏爾已經把頭髮用珍貴的染料染白,他躲在人群中看著那火刑架上哀嚎的男子,聽著嗶啵作響的火焰,看著翻滾發黑的皮肉,聞著焦臭噁心的氣味——他恍惚間也像是承受了同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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