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表揚桃桃,“你哥哥說了,多虧了你的幸運香囊!要是早知道這玩意兒還能救命的,就該給整個部隊的兵一人發一個的!”


    白正乾,“一人發一個?那後山都被你給薅禿了!”


    唐麗人:……


    宋秩打圓場:“這些都是僥幸,還是希望以後沒有戰爭,全世界都和平安康吧。”


    一家子正聊天呢,突然有人在外頭喊,“桃桃在家嗎?”


    桃桃聽出,是關海珊的聲音。


    她連忙應了一聲,“哎!在呢!”下了炕床趿了鞋就跑了出去,果然看到關海珊站在門口。


    “珊珊進來坐,聊聊天嘛!”桃桃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關海珊淡淡地說道:“不了,我還得趕回去畫畫……我找你是想請你幫忙的。”


    “怎麽說?”


    關海珊掏出一迭票據和字條,遞給桃桃,“我知道你在城裏有門路,能幫我添點兒顏料嗎?缺什麽顏色我都已經把色號寫在紙條上了……然後這張單子,是我和太婆平時要用的東西,也麻煩你幫我一塊兒添置。另外,這幾張是掛號信的底單,裏頭裝著我的匯款單,也是要麻煩你找人幫我把掛號信領回來的……喏,這裏是五塊錢。”


    頓了一頓,關海珊有些赧然,“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她小小聲補充了一句,“我身上的錢已經用完了,要等匯款單到了手,我上儲蓄所去取了錢回來,到時候再付給你辛苦費。”


    桃桃逗她,“這辛苦費我可收到很貴的!”


    關海珊愣住。


    半晌,她略帶緊張地問道:“多少錢?這次我拿到了兩個一等獎,獎金一共二十五塊錢……我已經算過了,除去我和太婆三個月的開銷,大約還能剩下八塊錢……”


    桃桃一笑,“我問你,你從去年就說起,要給我畫幅畫兒的,怎麽到了今年還沒畫完呐?”


    關海珊看了看左右,小小聲說道:“我已經畫完了,你要去看看嗎?”


    桃桃見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奇心就被勾了起來,回頭朝堂屋的方向喊了一聲,“媽!我去六太婆家玩去了!”


    唐麗人在屋裏吼,“拿幾個青桔子去,給太婆嚐嚐鮮哩!”


    ——那袋青桔子本是南生買給唐麗人和白正乾在路上吃的,夫妻倆沒舍得吃,整一網兜給拎了回來。


    桃桃對關海珊說了一聲“你等等哈”,然後跑回堂屋裏把關海珊遞給她的錢和票子都放下了,又拿了幾個青桔子,跟著關海珊一塊兒走了。


    到了六太婆家,桃桃給了六太婆三個青桔子,就被關海珊拉進了她的畫室裏。


    關海珊打開窗戶,讓窗外燦爛的陽光照進屋子,又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幅被撣在巨型油畫上的舊床單。


    桃桃看清了畫布上的內容,震驚不已!


    關海珊的畫風,就是逼真、色彩大膽明豔,情緒強烈。


    整幅畫十分細膩,幾乎每一寸的畫布上都有著繁複的細節。整體色彩是黯淡無光的,邊邊角角全是各種各樣的小鬼,十八層地獄的那種。


    就在畫布正中央位置,一個膚白貌美的仙子從天而降。


    她容貌絕美,眉心處鑲著可以凝聚靈力的紅寶石,襯得雪白的肌膚如瑩潤合無暇。她的身形妖嬈婀娜,豐腴秀美的手臂上戴著鑲滿了寶石的臂釧;飽聳的胸前佩戴著華麗的瓔珞,給人一種無盡的欲|望想像。


    然而她眼神卻純潔剔透,嘴邊噙著童真的笑意,猶如劈開這黑暗世界的一道聖光!


    再仔細看看,邊邊角角上畫了那麽多的小鬼,每一個小鬼的眼神都看向了那位絕美的仙子,它們的表情都是那樣的虔誠、懺悔……


    不消說,畫中仙子確實就是桃桃。


    而且惟妙惟肖!


    教桃桃覺得,這會兒她好像正在仙界照鏡子似的。


    但讓桃桃感到更心虛的是,關海珊怎麽知道她在仙界就是這樣的打扮呢?


    桃桃看向了關海珊。


    殊不知,關海珊也正癡迷地看著她。


    第70章 山洪來了!


    桃桃繼續打量著關海珊的畫室。


    畫室的地上,靠牆放著好多幅畫。不過,全都麵朝裏放著。


    桃桃走過去,翻開一幅,愣住。


    ——畫裏還是她。


    畫上的人兒穿著平時的衣裳、坐在田坎邊,一手拿著根草兒,一手的手肘撐在膝頭、手掌托腮,正看向遠處一望無垠剛剛才插了秧的稻田。


    少女看向稻田的眼神,得意、俏皮而又充滿了滿足感和優越感,好像在說:哈哈這就是朕的江山、是朕的天下、是朕的稻田!


    桃桃忍不住噗嗤一笑。


    關海珊有些緊張,“這個還沒畫完,差點兒顏料。”


    桃桃小心翼翼地放下這幅畫,又拿過另外一幅。一看,又是一愣。


    ——畫上還是她?


    這幅畫裏的少女正在生氣。


    這是在農家小院裏,大黃狗打翻了一盆花,正耷拉著耳朵害怕地縮在一旁;少女拿著個掃帚,低頭怒視著大黃狗。


    不過,少女的肢體語言雖然是在生氣:嘴兒抿得緊緊的、麵頰處也微微鼓起、一副氣嘟嘟的樣子……可她眼神靈動清澈,眼裏半分怒意也無,甚至還有些想笑。一隻手淩空探向大黃狗,看起來是在罵狗,但也很像是想去rua一把皮毛油光發亮的大黃狗。


    桃桃沒能忍住,又笑了。


    關海珊越來越不安,“這個、這個也還沒畫完……”


    桃桃又將這一幅畫也輕輕放下,拿過另外一幅。


    她頓時“哇”了一聲,表示驚歎。


    ——這是一副生產隊插秧圖。


    關海珊的視覺是很寬廣的,所以這幅畫的主體就是大麵積的農田,已經有很多田塊蓄了水,人們正在田間勞作,男的腦袋上包著毛巾、女的戴著鬥笠。


    最絕的是,畫中的男的女的,也就隻比螞蟻大一丁點,在桃桃看來,也就是幾塊塗料或者顏料什麽的,但就是能把畫中人的性別、他(她)們正在做的事情給準確的表達了出來!


    大多數都是站在水田裏插秧的,停下來揉後腰的、擦汗的,也有擔秧送苗的,坐在田坎邊喝水休息的……


    幾十個帶著明顯動作特征的人,竟沒有一個是重複的!


    再看看整體效果,遠山如黛,水田裏倒映著天上的藍田白雲,田坎著長著星星點點的野花……


    桃桃驚歎,“天哪,這幅畫真美!”


    關海珊沒吭聲。


    要放在以往,有人這樣讚歎她的畫,她隻會覺得驕傲。


    但不知為什麽,桃桃稱讚她的畫,卻讓她……莫名有了一種羞恥感。


    就好像……


    她不配。


    關海珊咬住唇,心想桃桃是外行,隻知稱讚,她卻已在一瞬間就看到了好多處可以再繼續修改得更好的地方。


    她必須修改,讓這幅畫變得更完美,才襯得上桃桃的稱讚。


    然而內容深處還有讓關海珊不安的因子。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畫作上的一個小小的人物,並在內心暗暗祈禱:可千萬別被桃桃看出來呀!


    結果——


    桃桃笑盈盈地指著畫作裏的一個小小的人物,用陳述性又略帶著點驕傲的語氣說道:“……這是我。”


    那是一個奔跑在田坎上的少女的背影,她一手扶著鬥笠、一手抓著斜挎在身上的包,因為奔跑速度太快,那個包也隨著主人的奔跑而飛揚了起來……以至於少女不得不用手緊緊地抓住那個包,才能避免讓它成為阻擋她急切前進的障礙。


    少女壓根兒沒露臉,但桃桃就是能從那纖腰長腿和鬥笠的樣式看出來,這確確實實就是她!


    關海珊的臉“噌”的一下,瞬間漲得通紅!


    桃桃又看了好幾幅畫。


    她有點兒明白了。


    【關海珊驚恐眼:你明白啥?】


    在這間畫室裏,隻有那一幅被舊床單罩起來的百鬼朝仙圖,有點兒驚世駭俗。


    ——那畫裏的救贖意味太明顯。


    而且那幅畫還超級大,一看就傾注了關海珊很多很多的心血。


    其他的畫作,大多數都是鄉村見聞實錄,幾乎包括了如意村裏所有的農耕生活。


    關海珊的畫風再寫實,也帶有主觀上的情緒渲染。所以畫作視覺誇張、帶著壯麗的美感,且每一幅畫作都是生機勃勃的!


    桃桃,“這些都是你準備拿去參加比賽的?”


    關海珊長長地鬆了口氣,心想:她到底還是不明白。


    心底有著難以言喻的悵然若失。


    可轉念一想:但凡是村裏眼睛沒瞎的,就都看得出宋秩也在追求桃桃,大約也隻有桃桃自己不知道。或者說,桃桃也是知道的,但她不在乎,仿佛人類在她眼裏根本就沒有男女性別之分,更加不明白男歡女|愛一說。


    【關海珊:如果自己的歡樂就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話,那麽我願意每天都這麽歡樂。】


    【宋秩:謝謝,有被內涵到。】


    關海珊的情緒平靜下來,心情也好多了,淡淡地說道:“對。”


    然後又指著那幅仙子圖,“隻有那個,是不能給別人看的……”鬼怪神誌題材涉及到封建迷信,雖然村裏人都淳樸,但還是得防著點小人。


    桃桃有些好奇,“是啥比賽呀?天天都有麽?”


    關海珊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董阿姨(柳雪絮的媽媽)的門路多,我畫好了就捎去給她,她看著投稿就好。在如意村呆了一年,我畫的畫啊,比過去二十年裏加在一塊兒都要多……這裏還真是個好地方!”


    桃桃高興了,“是吧是吧?我們村最好了!山清水秀出美食!”


    然後話風一轉——


    “珊珊,我們去山上玩嘛!”說著,桃桃牽住了關海珊的手,拖著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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