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珩與阮秋色的大婚,是盛京難得一見的熱鬧。


    接親的隊伍從寧王府出發,浩浩蕩蕩地去往阮家的故宅迎接新婦,沿途百姓們歡呼著將花朵擲向高頭駿馬上端坐的新郎——一開始沒人敢這樣做,但那素日裏冷若冰霜的鐵麵閻王今日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格外可親些。


    大婚的禮賓涇渭分明地分坐在大堂左右:左邊是阮秋色三教九流的好友,右邊是衛珩那邊的皇親與同僚。帝後同坐於堂中上首,以兄嫂代高堂,也給這樁婚事添了幾許莊嚴。


    時青與雲芍坐在大堂左邊,看著同桌的昭鸞公主與裴昱鬥嘴。自打那日驗出女屍的身份,裴昱便不眠不休地尋了四五日,才找到了藏身一戶農家中養傷的昭鸞。


    沒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讓人欣喜若狂,可昭鸞卻像是變了個人,反倒對裴昱愛答不理起來。


    “這就叫‘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雲芍見怪不怪地捅了捅時青的胳膊,“相比之下,我對你可真是大度。”


    時青隻用一雙寵溺的笑眼看著她。


    “新人到——”


    在無數賓客的注視下,衛珩手握紅綢的一端,牽著另一端的阮秋色走了進來。


    阮秋色感覺自己從沒有這樣緊張過,捏著紅綢的手心沁出了一層薄汗。


    似是察覺到她的無措,兩人站定時,衛珩的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後低聲道:“別怕。”


    他的指尖微微有些涼意,卻讓阮秋色的心神安定了下來——她想,原來我的夫君是個很溫柔的人。


    主婚人自稱是阮清池的老友,有幸見證摯友的女兒大婚,他似是深有觸動,致辭時哽咽了幾回。他的聲音雖然很陌生,阮秋色的心裏卻也跟著酸酸澀澀的。


    她不記得爹爹有這樣一位老朋友,可惜今日蒙著蓋頭,不能看看他長什麽樣子,等到明日,定要找他敘一敘舊。


    “一拜天地——”


    將新娘送入了洞房,才是賓客們歡樂的開始。那些素日在朝堂上吃了衛珩不少虧的朝臣紛紛舉杯祝酒,誓要將新郎灌個爛醉,所幸裴昱極有眼色地湊上去,替衛珩擋了不少。


    即便如此,新郎走入洞房時,步態不似平日那般平穩,眼角也染上了些酡紅。


    然而這並無損寧王大人眼神中的殺氣——衛珩用這樣的眼神嚇退了急匆匆趕來鬧洞房的皇親,關上房門,走進了隻屬於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蓋頭揭開的那一刻,阮秋色果不其然地傻眼了:“怎麽是你?!”


    “怎麽,你很失望?”衛珩難得露出這樣促狹的笑意,“沒讓你當上殘疾暴君的新娘,本王該說聲抱歉?”


    他說著欺身上前,雙手撐在阮秋色身側,幾乎要將呆若木雞的小姑娘圈進懷裏。阮秋色下意識地向後倒在榻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極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輕輕淺淺的呼吸。


    還有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這顆不受控製的心髒讓阮秋色感到了些許尷尬,可麵前那眼角眉梢都暈著笑意的美人,卻讓她自心底裏生出一種親近的願望,仿佛他們曾經無數次這樣靠近過一般熟稔。


    於是她閉上眼,睫毛亂顫著,像振翅的蝴蝶。


    預想中的吻卻沒有落下來。


    “急什麽,還沒喝交杯酒呢。”


    衛珩輕笑了一聲,從阮秋色背後抽出了一本書冊,站起了身。他剛進門時看到阮秋色將這本書匆匆忙忙地藏到身後,卻不知是什麽。


    阮秋色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了——熟悉的畫風,熟悉的花花綠綠,封麵上赫然寫著一行大字:《讓夫君欲罷不能的四十八種技巧:實戰篇》。


    哦豁。衛珩朝她挑了挑眉,臉上明白寫著“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都怪那個該死的俞川!說什麽這冊子裏有能安撫鐵麵閻王的金科玉律,還給她包了裏三層外三層,囑咐她大婚時一定要帶在身上,進了洞房才能打開——真是坑死人了!


    阮秋色尷尬得頭皮發麻,感覺再怎麽解釋也是越描越黑。她索性視死如歸地行至桌前,給二人倒好了兩杯合巹酒:“方、方才不是說要喝交杯酒嗎?”


    衛珩眼裏噙著笑,挽過她的手臂,兩人飲下了一杯酒。在他灼灼的目光裏,阮秋色有些無措,訕訕地笑了一聲,沒話找話道:“這酒還挺好喝的……”


    似是為了佐證自己所言不虛,她又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氣悶進了口中。


    “是嗎?”衛珩盯著她的唇若有所思,“本王怎麽覺得,你那杯要更好喝一些?”


    兩杯酒出自同一個酒壺,如何會有高低之分?阮秋色笑眯了眼睛,含著那口酒慢慢地往下咽。在喝酒方麵她很有經驗,越是烈性的酒,越要咽得慢些——


    所以當衛珩突然地抬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的時候,還嚐到了一點溫熱的酒液,帶著她口脂淡淡的香氣。


    這個吻初時溫柔繾綣到了極致,可當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勾住衛珩的脖頸時,像是撥動了什麽機關,他的唇舌忽然變得熱情而凶猛。


    她胸腔裏的空氣逐漸變得有些不夠用,腿腳也有些軟綿綿的,整個人幾乎要掛在衛珩身上,又被他攔腰抱了起來,輕柔地放在了榻上。


    這可真是她記憶中最綿長的一個親吻。阮秋色暈暈乎乎地想——等等,為什麽是記憶中?


    耳畔忽然一陣刺癢。


    “夫人不專心。”衛珩在她耳垂輕咬了一記,笑道,“再這樣可要挨罰。”


    阮秋色本就紅透的麵頰又添幾分緋色,懵然呐呐道:“罰什麽呀……”


    “左右這夜還長得很,不如……”衛珩唇角微勾,被酒意熏紅的眼尾蕩漾著若有似無的蠱惑,“就將那四十八種技巧一一嚐試一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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