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腫著眼睛的男人平靜地把床頭櫃和衣櫃裏屬於二十七床的東西都收拾走了,倆小護士後腳就跟了進來。


    片刻的功夫,二十七床的痕跡徹底消失了,那張病床用一副整齊,雪白,冰冷的模樣靜等著下一個過客。


    秦意嵐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看她情緒不對,二十九床僵硬地笑了一下寬慰她:“得了咱們這種病,早晚都會走到這一步,想那麽多也沒用,能樂嗬一天就樂嗬一天吧,你說是不?”


    早晚會走到那一步嗎?秦意嵐按著疼得發木的胸部縮到了被子裏。


    “是不是被二十七床嚇著了?”禿頂矮胖的醫生很溫柔地勸慰堅持要出院的秦意嵐:“你跟她不一樣,她發現的晚,來住院時病灶就已經擴散了,你的病灶還沒轉移的跡象,堅持治療,完全有治愈的希望。”


    “治愈?”秦意嵐眼睛裏沒有一絲光彩:“跟二十九床一樣?”


    二十九床當初做過手術後也說是治愈出院的,回家後她按時服藥積極鍛煉,時隔三年,複發再次入院。


    醫生還要勸慰,秦意嵐抬了抬手幹脆利索地結束了談話:“我沒錢了,交不起後續的治療費用。”


    沒錢,對於腫瘤病人來說是最常見的問題,好心的醫生閉上了嘴,秦意嵐順利出院了。


    一出院秦意嵐就把自己剛裝修好的新房子降價出售了,拿到錢她就開始了自己的看世界之旅,天不遂人願,日益加劇的痛疼令她難以承受,才浪了半圈她就又回到了深市。


    深市是秦意嵐新生命開始的地方,她想在這裏結束。


    然而讓秦意嵐萬萬沒想到的是,想死居然那麽難。


    她最先考慮的就是藥物,不疼不癢,多吃一點兒無知無覺就過去了,實在是尋短見人士的不二之選,奈何市麵上藥物管控的過於嚴苛,沒處方壓根買不到藥。


    她接著嚐試跳海,誰知道三更半夜海邊兒竟然還有那麽多野釣的人,她剛跳到水裏就被一群人給救了上去,一位老大爺為了救她損失了一根海釣杆兒,氣得把她狠狠地數落了一頓。


    她又嚐試車禍,可她沒辦法自己開車撞死自己,也不忍心禍害無辜的過路司機,這條路也走不通。


    然後她選擇了上吊,帶著準備好的繩子找了一棵漂亮的歪脖子樹,剛把繩子搭上去就被人扭送到了公園的管理處。


    她選中的那棵歪脖子樹是棵芒果樹,公園管理處的人教訓了她一頓不得攀爬折損樹木的道理,還送了她幾顆芒果,就把她攆走了。


    秦意嵐垂頭喪氣回到酒店,她想躺在浴缸裏割腕,給她打掃衛生的客房服務員長了兩顆小虎牙很是可愛,秦意嵐每次給她小費她都會甜甜地說謝謝,秦意嵐怕嚇著她,隻得把這個唯美又充滿儀式感的選項也排除了。


    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胸部的病灶越來越疼,秦意嵐越來越焦躁,這天有超強台風登陸,工廠停工學校停學,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裏,秦意嵐卻跑到了大街上。


    她希望強風能吹落一塊兒招牌下來把她砸死,不過這種事兒大約是可遇不可求,她被傾盆暴雨淋成了落湯雞,也沒遇到被風吹落的招牌。


    想提前死一死竟然這麽難,難道自己隻能乖乖等著病死?


    秦意嵐不信這個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樓頂上,此時天氣極端街上沒人,倒是不用擔心牽連無辜。


    她籲了口氣探頭看了看樓下,跟這蒼茫天地和煙火人間說了最後一遍再見,微微一笑縱身而下。


    “太!太!太執著了!我喜歡!誒嘿嘿嘿嘿…………”


    一陣詭異的笑聲突然傳進了秦意嵐的耳朵裏,把她嚇得都不會往下掉了。


    第3章 為了狗命一條1   讓我們繼續痛飲狗血……


    被詭異笑聲嚇了一跳的秦意嵐瞬間就到了一處不知名所在,遼闊的紫色天幕把她眼珠子都驚得快掉出來了,這絕不是極光!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一個泛著淺白光暈的人腦袋就飄到了她眼前:“哎,醒醒!”


    這個會發光的腦袋很古怪,此處所在也頗神異,剛才那陣笑聲也挺驚悚,秦意嵐試探著開口詢問:“您好,您是?”


    “我是神龍,”腦袋嚴肅地開口了:“你七次自殺集齊了七顆龍之珠,所以我來實現你的願望,你是不是不想死?”


    神他媽龍之珠,沒聽說過自殺還能收集龍之珠的,況且她壓根也沒覺得自己什麽時候有收集到什麽龍之珠。


    “呃,神龍先生,”秦意嵐艱難地開口了,這一切都太怪異了,她也不想得罪這個神異的腦袋,於是謹慎地道:“如您說言,我自殺了七,嗯,七次,我想這個事實應該可以證明我是想死的。”


    “你是生了治不好的惡疫才想死的吧?如果你沒有病,你還會想死嗎?”腦袋挑了挑眉毛。


    “如果沒病那我肯定不想死了,螻蟻尚且貪生,我當然也是想活的。”秦意嵐小心翼翼地試探:“假如我的願望是擁有健康的身體,您能替我實現嗎?”


    “當然了!”腦袋瞪大眼:“我說過了,我是神龍,我不但能讓你擁有健康的身體,還能讓你想怎麽死就怎麽死。”


    “呃,那倒也不必,”秦意嵐訕笑:“我並無意嚐試各種死法,像正常人那樣,活到七老八十,身體衰竭,自然死亡就可以了。”


    “你倒是識趣兒。”腦袋又開始欸嘿嘿嘿地笑:“我可以滿足你這個願望,但是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對不對?你替我辦成十件事,我滿足你自然老死的願望,怎麽樣?”


    “很公平的交易。”秦意嵐兩眼放光:“神龍先生,請問您需要我辦什麽事兒呢?在您提出要求之前,我希望您能考慮到我是一個身體孱弱的癌症病人這一事實,如果您需要我代辦的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那麽我們的交易將沒有任何意義,您說是嗎?”


    “當然當然。”腦袋上下晃動仿似點頭:“我覺得依你的能力來說,這些事兒似乎應該不難。”


    “那還等什麽,我現在就願意為您效勞。”秦意嵐克製住了給自己揉|胸的欲|望,癌細胞又開始折磨她了,她現在胸很疼,疼得她想哭。


    “不錯!不錯!”腦袋對秦意嵐的積極態度很滿意:“鑒於你是新手,第一件任務是最簡單的,走!”


    隨著腦袋一聲“走”,秦意嵐眼前一花就轉換了視角,廣闊遼遠的紫色天幕不見了,遍布視野中的是各樣深深淺淺的灰色,和充斥在鼻腔裏的各種齊齊怪怪的味道,她正懵頭懵腦抬頭觀察四周時,一聲呼喚傳入她耳中:“大黑!過來!”


    這聲呼喚聽在她耳中情真意切情意綿綿情深似海情意無邊,讓她的心裏像開了朵花兒一樣又甜蜜又幸福,身體不由自主就循著呼喚處跑了過去。


    等等!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是四條腿走路?


    秦意嵐腦子裏剛轉過這個念頭,頭上就傳來了讓她舒服到頭皮發麻的撫摸,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眼睛去蹭那隻手,那手就順勢揪住了她的後頸皮。


    她心裏甜蜜幸福的滋味兒一波兒一波兒往上湧,樂得她不由自主“汪”一聲就叫了出來,哪知道叫聲還沒落地,脖子上就是一陣驚天劇痛。


    疼疼疼疼疼!


    秦意嵐是飽受癌症折磨的人,對疼痛耐受度不算低,可這疼痛超過了她能忍受的限度,她尖叫著跳了起來,汪汪亂叫著掙開了那隻手的鉗製蹦了出去。


    “跑呀傻逼!跑跑跑跑跑!”自稱神龍的發光腦袋在她眼前急切地來回晃動,氣急敗壞地衝她大吼:“你要幫我辦的第一件事就是保住這條狗命!別讓那個狗男人割掉你的狗頭!現在,跑!”


    在疼痛的加持下秦意嵐突破了身體極限,她在發光腦袋的催促下本能地竄了出去,她跑得極快,風聲在耳邊兒呼嘯,還有一聲接一聲拉長了音調的呼喊:“大黑~~回來~~,大黑~~回來~~”


    一股無法抗拒的本能令她慢下了腳步,那聲音充滿了誘惑,是歸宿,是安寧,是靈魂的寄托之處,她想不顧一切掉頭朝著那聲音飛奔而去,撲到那人身上,繞著他的腿打轉,讓他撫摸自己的狗頭?


    “狗性真堅強啊!”發光腦袋把她的猶豫和躊躇看在眼裏,悠悠一聲長歎後冷厲地對她道:“你要是把這條狗命葬送了,我必讓你體內的惡疫遍布你所有髒器,再吊住你的命,讓你熬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死去。”


    這個威脅有嚇到秦意嵐,想到二十七床最後幾天的樣子,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腿一軟跌倒在了地上,她低頭看自己的腿,果不其然是四條細長的毛腿,她這具身體確定是隻狗無疑了。


    “大黑~~別跑~~快回來~~!”那個要命的聲音越來越近,男人的身影也隨著呼喚出現在小路盡頭。


    發光腦袋氣勢洶洶地命令秦意嵐:“還不走!等著他過來割掉你的狗頭嗎?還是你想嚐試一下惡疫纏身的痛苦滋味?”


    她脖子上剛剛挨的那一刀現在還疼的她天靈蓋發麻,割狗頭就是割她的頭,這簡直太可怕了,在被人割掉腦袋的威脅下,秦意嵐奮力掙紮著,操縱四條狗腿站了起來,趕在那男人走近之前鑽進了路邊兒的荒草林子裏。


    秦意嵐努力適應著用四條狗腿走路的感覺,在荒草裏鑽來鑽去,脖子上的痛疼讓她越來越難受,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向陽的枯草窩,用四條細細的狗腿隨便盤了盤就趴臥了下去。


    “你這次要幫我辦的事兒,就是絕不可死於那男人的刀兵之下,要活到壽終正寢狗命終結之時,懂了嗎?”


    發光腦袋比起秦意嵐第一次見到ta的時候顯得淡薄了很多,有一種隨時都會消散的虛弱感。


    “懂是懂了,”秦意嵐一肚子的問題:“那人顯然是狗主人,這條狗很愛它的主人,我能感覺到,他為什麽要殺自己的狗?”


    “為什麽?為了吃肉唄。”光腦袋不耐煩地回答秦意嵐的問題,然後從ta身上飛出微微一點螢光落到了秦意嵐的狗頭上:“這是那隻狗三世的記憶,你好好參詳,我告訴你,為了這隻狗我耗費了龐大的靈力把這個小世界的時間線回溯了三次,你若是失敗,我必狠狠折磨你才能消心頭之氣,不想吃苦頭你就好好給我保住這條狗命。”


    秦意嵐立刻學著她助理的樣子諂媚地對這個怒氣衝衝的家夥表決心:“神龍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現,保證能完成您的計劃。”


    顯然她的態度取悅了這個自稱神龍的家夥,ta矜持地上下晃了晃道:“孺子可教,鑒於這條狗屬實狗性堅強,為免出現不測,我予你一點好處。”


    又一點微弱的螢光落到了她的額頭,秦意嵐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腦袋,不知道這螢光的好處在哪裏。


    “你抱元守一,歸於虛靜,自然可見我予你的東西。”發光腦袋殷殷叮囑:“我要去歸墟修煉,你謹慎行事,好好保住狗命。”


    “神龍先生您放心,我會的。”秦意嵐趕緊站起來恭送老板。


    那發光腦袋化為點點螢光消散不見了。秦意嵐四蹄一軟又倒在了草窩裏。


    脖子上的痛疼讓她難以忍受,而這一連串的荒誕經曆又讓她心神震動無法平靜,她的身體忍不住地微微顫抖,帶的身下的幹草沙沙作響,她長歎一聲把腦袋放在了兩條細瘦的前腿上開始休息,她太累了。


    天擦黑時秦意嵐醒了過來,脖子上的血已經不流了,胸前的毛發上結了厚厚的血痂,經過一下午的慌亂她終於平靜了情緒,開始正視自己得到奇遇的事實。


    受唯物主義教育長大的她雖然也在各類網絡文學作品裏讀到過各種穿越重生之類的故事,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還是覺得相當之不可思議。


    保住這條狗的腦袋,不讓它被主人殺死,似乎不太難,如果自己真的做到了……


    秦意嵐好似一氣兒吹了一瓶56°二鍋頭一樣,心裏火熱火熱的,她小時命運多舛,一路走來實屬不易,好容易過上了好日子,真心舍不得去死,若自己能抓住此次機遇,還能再去享受大好人生,簡直天大的幸運!


    秦意嵐一激動就愛啃指甲,可此時她沒指甲可啃,隻得把細細的毛腿叼在狗嘴裏咬了兩下才算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後她開始嚐試“抱元守一,歸於虛靜”,她得找到這條狗的三世記憶和神龍留給她的“好處”。


    第4章 為了狗命一條2   高能預警,用餐時不適……


    所謂的抱元守一,歸於虛靜,通俗點兒的解釋就是在心平氣和的狀態下審視自身,在認清本我後達到物我兩忘天人合一的境界。


    秦意嵐努力了好一陣都尋不著竅門,這一連串的神異事件發生在她身上,她心潮起伏難以自持,思緒紛雜間倏忽千裏,不過是勉強自己平靜下來而已,又如何能做到抱元守一,歸於虛靜。


    費了老鼻子勁兒折騰了好半天,她甚至還嚐試著用兩條細細的後腿勉強擺出了一個人類打坐的姿勢,然而任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找到臨時老板留給她的東西。


    秦意嵐沮喪極了,打她開始上學到工作這麽多年,還從沒有嚐試過這麽挫敗的感覺,惱羞成怒下她堅決不肯承認找不到是因為自己無能,反倒認為是咕咕亂叫的肚子和陣陣抽痛的傷口影響了她的發揮。


    因此她決定暫時先把這事兒放一放,給自己找點兒東西填填肚子。


    去哪兒找東西吃呢?秦意嵐站在荒草坡上環目四顧,她現在一沒錢二沒手,主人還想要捅死她,這種情況下生存對她來說就成了極艱難的挑戰,一時半會兒的,她還真不知該去哪兒找東西吃。


    狗主人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現在她是一隻標準的流浪狗,流浪狗都吃什麽?翻垃圾桶。


    秦意嵐見過翻垃圾桶找食物的流浪貓狗,而她對於從垃圾桶裏翻東西吃並沒有什麽心理障礙,畢竟她現在是一隻狗麽,隻要不把自己當人就可以了,想到就做,秦意嵐邁著四條細瘦的毛腿朝荒草坡下的村子裏慢慢溜達過去。


    這要是在城市裏,尤其是居民小區,垃圾桶是隨處可見的東西,可秦意嵐把這個不算小的村子逛了個遍,也沒找到一隻垃圾桶,倒是在村子另一頭找到了一個垃圾堆放點兒。


    此時是冬天,氣溫低,垃圾堆放點兒的氣味兒倒也不算特別難聞,這時候天早黑透了,周圍也沒人,她溜溜達達朝垃圾堆走了過去。


    秦意嵐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當她靠著敏銳的嗅覺用細瘦的毛腿刨開一個塑料袋後,麵對著混雜在一堆亂七八糟各色兒垃圾裏的魚內髒,她無論如何下不了口。


    其實這副生魚內髒對一條狗來說,聞起來還是滿有吸引力的,濃重的腥味兒在鼻腔的褶皺裏盤旋,通過高達兩億多嗅細胞的分辨之後,她腦海裏就有了對這團魚內髒的判斷——新鮮,富有脂肪並且甜美多汁。


    秦意嵐躊躇了半晌還是決定算了,魚內髒跟一堆土豆片和爛菜葉攪合在一起,她實在下不了嘴。


    她丟下那坨魚內髒,翕動著鼻子繼續刨,又翻出來一袋被啃過的雞骨頭,想到這堆骨頭在不知道誰的嘴裏進進出出牙咬舌舔的,秦意嵐頓時胃口盡失。


    雖然她現在外表是一隻狗,殼子裏畢竟塞的是人類靈魂,垃圾堆裏刨出來的東西都太挑戰她的底線,秦意嵐大罵自己“矯情”,罵完之後還是決定放棄此次覓食行動。


    算了算了,也不是很餓,再忍忍吧,等餓的受不了時,說不定自己就矯情不起來了,真要餓到極致,別說是沾了爛菜葉泥巴土豆片的魚內髒或是被人啃過的雞骨頭,估計屎都能吃得下去。


    秦意嵐跳下垃圾堆,一邊兒貼著牆根溜達一邊兒安慰自己,走沒多遠,又一股特殊的味道飄飄渺渺傳進了她敏感的鼻腔,她聞到這股味道時就不由得把它跟“食物”劃上了等號。


    她循著味道往前走,來到了一戶人家大門前,味道越來越濃近在咫尺,秦意嵐的狗臉卻黑如鍋底,味道最濃鬱處,一個小屁孩兒正撅著腚朝院子裏大喊:“奶,我屙了!”


    屎=食物,秦意嵐被自己先前做出的可怕判斷給驚著了,羞憤之下她撒丫子狂奔,一路奔到村頭一座柴堆旁,對著一個較大的空隙刨了兩下把自己給硬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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