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父神情陰鬱,他思索片刻,給徐鐵甄打了個電話。


    “老徐,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頓飯。”


    電話那端的徐鐵甄一愣,儒雅斯文的麵龐透出幾分詫異,“你不是還在尋找牧牧的下落嗎?怎麽有空請我吃飯?”


    “你也知道,我們夫妻倆都不是隨城本地人,眼下我們辭了工作,又失去了牧牧,也不想留在這個傷心地,你是我們夫妻最好的朋友,臨走前總要跟你道個別。”


    牧父語氣真摯,但他的眼神卻充斥著冰冷的恨意,可惜對麵的徐鐵甄沒能發現異常。


    在徐鐵甄眼裏,牧家人無異於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這些年來,他每天晚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裏的牧辛辛躺在手術台上,渾身沁滿了殷紅的鮮血,那副畫麵快把徐鐵甄逼瘋了。


    因此,牧家人選擇離開隨城,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好,牧哥你定時間地點,晚上我會過去。”


    天黑後,徐鐵甄驅車前往位於老城區的私房菜館,這家店的隔音很好,味道也不差,光顧這裏的一般都是熟客。


    徐鐵甄直接進了4號包廂,牧父和牧母早就到了,夫妻倆與往常並無差別,仍是那副不善言辭的模樣,隻是眼眶略有些泛紅。


    牧父借著喝酒的動作掩飾自己內心的恨意,他歎了口氣,“我在隨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原以為不會離開這裏,哪知道意外來得這麽突然。”


    “牧哥,你跟嫂子別傷心了,牧牧是個好孩子,肯定不希望你們傷心。”


    看著徐鐵甄滿是擔憂的臉,牧母隻覺得通體生寒,明明是他害了牧牧,卻佯裝出茫然無知的情態,簡直令人作嘔。


    徐鐵甄沒有防備牧家夫妻,他的酒量不算太好,兩杯白酒下肚,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牧母緩緩站起身,走到徐鐵甄跟前,在他脖頸處找到了那塊玉牌,玉料雖然算不得好,卻隱隱透著淺淡的光暈,牧母掏出一把小刀,用鋒銳的刀刃割破手臂的肌膚。


    殷紅血珠滴在玉牌上,瞬間滲入其中,玉牌仿佛失去了靈氣,光澤瞬間變得黯淡許多。


    直到玉牌再也無法吸收鮮血,牧母才鬆開手,給自己止血。


    “他幹了這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僅僅因為求到了開光玉牌護身,就不用付出代價嗎?”


    牧父死死盯著徐鐵甄,嘶聲道:“現在玉牌已經被毀了,希望牧牧能盡快討回公道,然後轉世投胎。”


    徐鐵甄睡了整整四個鍾頭,他睜開眼時,恰好是午夜十二點。


    牧父牧母給他開了間房,隨後便離開了。


    房間裏僅剩下徐鐵甄一人。


    風聲瑟瑟,卷動著紗質的窗簾,徐鐵甄揉了下眼睛,隻覺得自己生出了幻覺。他覺得窗簾後方好像有人。


    他搖搖頭,以為是宿醉未醒才會產生這種可笑的念頭,畢竟他隨身佩戴著護身玉牌,怎麽可能被鬼物纏上?


    還沒等他走下床,風刮得更大。


    一隻隱隱泛著青白的手從窗簾後方伸出來,指甲是豔麗的血紅色,將徐鐵甄嚇了一跳。


    他縮在牆角,死死盯著那隻手,發現“它”的手臂一寸寸伸展開來,超過了正常的限度,慢慢越過窗簾,來到床邊,最後用力掐住了他的脖頸。


    徐鐵甄喉間溢出含糊不清的慘叫,他抓住脖頸上的玉牌,想用這東西逼退厲鬼。


    可就算他將玉牌貼在女鬼身上,仍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徐鐵甄昏厥前,他看著那隻女鬼從窗簾後方緩緩走出來,它身上穿著隨城二中的校服,露在外麵的臉龐清秀稚嫩,格外熟悉,不是牧辛辛還能有誰?


    第136章 文物修複師(十四)


    徐鐵甄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鬼,但他身上的護身玉牌可是在佛前開過光的,能夠驅鬼辟邪。


    可他沒想到玉牌竟然會失效。


    女鬼沾滿鮮血的臉上蘊著深濃的惡意,她直勾勾地盯著徐鐵甄,手上的力道忽地減弱些許。


    還不等徐鐵甄緩過氣來,周圍的景色陡然發生變化。從明亮整潔的酒店,變成雪白陰冷的手術室。


    “沒想到仲先生居然能找到合適的腎源,隻要摘除她的腎髒,移植給仲小姐,咱們就能得到上千萬的報酬,仲家還真是大方。”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道。


    “這是仲家給的封口費,拿了這筆錢,就不能胡言亂語,否則以仲家的權勢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站在旁邊的麻醉師低聲提醒。


    “這個小姑娘跟仲小姐差不多大,可惜卻隻是個供體,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希望她能平安熬過這一關。”


    此時的徐鐵甄仿佛變成了當初的牧辛辛,一動不動的躺在手術台上,連掙紮都做不到,偏偏意識還是清醒的。


    他怔怔望著醫院的天花板,倏忽看到女鬼那張臉,她身前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粘稠的血水啪嗒啪嗒滴在徐鐵甄麵頰上,但那兩名醫生卻恍若未見。


    徐鐵甄張了張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女鬼看到他這副痛苦不堪的模樣,陰森森的開口:“徐叔叔,您是害怕了嗎?當初我也很害怕,甚至手術室還成為了困住我多年的夢魘,可是看到徐叔叔您躺在手術台上以後,我忽然不怕了。”


    女鬼猛地衝至近前,尖銳猙獰的指甲從徐鐵甄身上緩緩劃過,像是在掂量一塊好肉。


    兩名醫生沒有察覺到異常,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手術。


    徐鐵甄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皮膚被手術刀一寸寸切割開來,那種疼痛沒有隨著麻醉減弱,反而變得越發清晰。


    對上女鬼那雙含著血淚的臉,徐鐵甄陡然意識到,牧辛辛就是要折磨他,讓他經曆當日的情景,深刻感受她的痛苦與驚懼。


    即使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那種瀕臨死亡的滋味仍險些將徐鐵甄逼瘋。


    他的腎髒被醫生摘除,器官被切割的聲音尤為刺耳。


    突然,徐鐵甄聽到醫生驚慌的叫喊:“為什麽止不住血?她應該沒有凝血功能障礙才對。”


    “別管那麽多了,先給仲小姐進行移植手術,這個小姑娘留給仲家處理就好。”


    徐鐵甄全身的力氣都被流淌的鮮血帶走,他連掙紮都不能,僅留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躺在手術台上。


    他已經死了,但殘存的意識還在,親眼看著一名男子帶著兩個人走進手術室,打頭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年輕幾歲的自己。


    他們將牧辛辛的屍體扔進焚化爐,洶湧的火舌讓肌膚骨骼瞬間碳化,徐鐵甄貌似也被灼傷了,口中發出痛苦的哀嚎。


    “牧牧,你放了我吧!叔叔真的知錯了,當時我是鬼迷心竅,以為能用你的腎髒換來一千萬,幫助公司度過難關,哪知道手術過程中出了意外,葬送了你的性命。”


    牧辛辛飄浮在徐鐵甄跟前,她蒼白泛青的指尖撥弄著那塊玉牌,周身縈繞的陰氣不斷灌入徐鐵甄體內。


    徐鐵甄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聶慈用備用房卡刷開房門,從枕頭後麵取出還在工作的錄音筆,按下了暫停鍵。


    “牧辛辛,你打算怎麽做?”


    “報警吧。”


    最開始牧辛辛是打算殺了徐鐵甄報仇的,但她後來仔細想了想,對徐鐵甄這種人來說,一輩子待在監獄裏,無異於最大的折磨,帶來的痛苦是死亡的千倍萬倍。


    聶慈將錄音筆收好,坐地鐵回到了九天觀,點開仲夏的微博。


    仲夏自小學習國畫,以往因為身體的緣故,醫生經常會叮囑她,每天練習繪畫的時間不宜超過兩個小時,但做了移植手術後,她變得愈發健康,簡直像一朵已經枯萎卻又重新煥發生機的花,熱烈地盛放著。


    仲夏經常在微博上發布自己的畫作,偶爾還會寫一些心得,那些醫生的叮囑,全都是她自己透露出來的。


    牧辛辛直勾勾地看著屏幕,眼底爬滿密密麻麻的血絲,看起來格外猙獰,她幽幽開口:


    “仲含章和徐鐵甄確實是罪有應得,可仲夏貌似是無辜的,她一直以為腎源是通過正規渠道捐獻而來,根本不知道那隻腎髒上沾了多少鮮血。”


    “想知道她是不是無辜的,其實很簡單,隻要試探一下即可。”


    聶慈轉身走到桌前,打開台燈,將宣紙平鋪在桌麵上,隨後取來紙筆,在紙上勾勒出一幅仕女圖。


    她本就擅長國畫,再加上輪回轉世多次,對畫作的認知與理解也與最初不同。仕女神情恬淡,五官卻與牧辛辛極為相似,這種相似不僅局限於麵貌,更多則是體現在神韻上。


    隻要是見過牧辛辛的人看到這幅畫,都會發覺兩者有多相似。


    聶慈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勾畫出仕女圖的雛形,她也沒等墨跡幹透,自顧自用手機拍了張照片。


    “你的微博賬號多少?”


    牧辛辛乖巧報出自己的賬號和密碼,聶慈登上微博,給仲夏發了封私信。


    正是那張仕女圖的照片。


    “仲夏好歹也是有幾百萬粉絲的網紅,應該不可能看私信吧?”牧辛辛懷疑聶慈在做無用功,不過她性情溫和,也沒有多說什麽。


    聶慈抿唇笑了笑,答道:“別人發的私信她可能不會看,但你不同。”


    果不其然,很快仲夏就回複了。


    【你是誰?這幅仕女圖又是怎麽回事?】


    【這幅仕女圖是我偶然間得到的,盛放畫卷的錦盒中還放著一張字條,上麵記錄著這個微博賬號和密碼】


    看到這行字,對麵的美貌少女頓時鬆了口氣。


    方才看到熟悉的賬號時,她還以為是牧辛辛變成鬼來找到複仇了,沒想到隻是個普通人撿到了盛放畫作的錦盒。


    可是錦盒和字條又是誰留下的?


    仲夏心裏沒底,她緊緊攥住掛在胸前的玉牌,掌心積滿了汗水,變得黏膩而濕滑。


    【我想收藏這幅畫,你出個價吧。】


    【五十萬】


    聶慈報了個正常人不可能同意的價格,但仲夏卻連猶豫都未曾,直接答應下來。


    【好。我會把五十萬打到你賬戶,你必須盡快將這幅仕女圖送到仲家別墅。】


    兩人約好時間後,聶慈退出微博,言辭篤定地道:“仲夏知道賬號的主人是你,也知道仕女圖上的人像是你,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這是仲家早就布下的陷阱,他們全家都在編織羅網,等你上鉤,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包括仲夏。”


    牧辛辛不是傻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神情陰沉,尖銳的指甲縈繞著黑氣,看起來格外瘮人。


    “別急,總有辦法讓他們付出代價。”


    說著,聶慈切換賬號,繼續瀏覽仲夏的微博。


    她發現仲夏曾經定製過一隻瓷偶,外表與卡通娃娃相似,麵部布滿精致穠豔的彩繪,內部構造更為精巧,囊括了人類的肢體,連器官都做了出來,有心髒,有肝髒,這些器官是用五彩斑斕的寶石雕琢而成,不僅不瘮人,反而透著幾分詭異的美感。


    可惜缺了一隻腎髒。


    仲夏配文說:


    【我生來殘缺,一側腎髒萎縮,另一側腎髒從幼時就承擔著極大的負擔,因此這隻代表了我的瓷偶,同樣缺少一隻腎髒。也許有一天我會等到合適的腎源,也許我會死在手術台上,不管未來究竟是怎樣的結果,我都會坦然麵對。】


    華國人向來憐惜美好脆弱的東西,仲夏既精通國畫,身體又孱弱不堪,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


    她這番堅強勇敢的言論甫一發布,更是讓網友們心疼她的遭遇,要不是因為仲夏的血型太過罕見,恐怕她那些粉絲會自發尋找合適的腎源。


    聶慈屈指輕叩桌麵,低聲道:“你想不想去牧家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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