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洲怔愣片刻,回過神來便上前幫忙,在他的幫助下,聶慈將陶罐裏金黃澄澈的湯水分成一百份,分別送給等候的顧客。


    雲間老板怕夥計們怠慢了身份尊貴的桓先生,親自舀了碗醉三鮮,裏麵盛了滿滿的料,諂媚的送到男人麵前。


    桓先生眉心微動,抬眸望著滿臉討好之色的老板,淡聲開口:“醉三鮮重在喝湯。”


    聽到這話,老板麵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雖然不是廚子,但到底也出身於烹飪世家,自然明白許多食材是用來調味的,而非直接入口。


    他這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老板擦了擦額間的汗,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在聶慈走了過來,問:“這鍋醉三鮮如何?”


    聶慈之所以單獨詢問這位先生,是因為他對吃很在行,與他探討應該會有不小的收獲。


    桓穆低頭,動作斯文優雅的將湯水送至唇邊,嚐了嚐味道後,便加快了動作。


    等一碗湯見底時,即使男人沒有開口,聶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唇畔勾起淺淺的笑,一雙杏眼像是懸掛天穹的滿月,蘊著的清亮柔和的光。


    這檔口,其餘顧客也分到了醉三鮮。


    許是那股霸道的香氣在熬煮的過程中溢散了,這會兒眼前的湯水顯得十分尋常,除了色澤清透以外,再也挑不出別的優點。


    她剛才真是被這碗湯的香氣吸引過來的?


    懷著這樣的疑惑,最先分到湯的高中生嚐了一口,而後她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整個人也仿佛石雕般,一動不動。


    “怎麽了?難道這碗湯很難喝?”


    “她的樣子讓我有點害怕……”


    “我不想喝了,現在可以走人嗎?”


    “可是來都來了,第一位廚師燉的獅子頭很好吃,第二位能和他比試,廚藝應該不差。”


    正當周圍人交談的檔口,那名高中生已經回過神來,她將一小碗醉三鮮喝了個精光,然後端著碗走到陶罐前方,紅著臉問:“姐姐,能不能再來一碗?”


    見狀,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急忙端起湯碗喝了起來。


    湯一入口,香醇到了極點的滋味便順著喉管蔓延開來,牛脊髓早已融化,海參沒有絲毫的腥氣,反而透著一股甘甜,味道說不出的難忘。


    “臥槽,這個滋味絕了!”


    “我從小到大都沒喝過這麽鮮美的湯!”


    “美女,你這鍋湯到底是用什麽食材燉的?能不能教教我?”


    “你們不是在比賽嗎?我選這位女廚師的湯!”


    “+1”


    ……


    眼見著周圍顧客的態度比剛才熱切百倍,嚴峰臉色鐵青,他咬緊牙關,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還記得,聶慈剛來雲間的時候,連握刀的姿勢都不對,還需要徐老在旁一遍遍糾正,這才改了過來。


    現在隻過了短短半年,聶慈的進步怎麽會這麽大,這些人該不是被收買了,故意給自己設下陷阱吧?


    嚴峰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聶慈跟前,用力攥住女人的手腕,神情猙獰而扭曲。


    “賤人!你和那個老東西早就算計好了吧?設下這個局,就是為了從我手裏奪走主廚的位置!”


    過了這麽長時間,聶慈的力氣早已恢複前世的水平,她輕而易舉地掙脫了鉗製,反剪住男人的雙手,“嚴峰,就算你不要臉,別人還要臉,我沒有你那麽卑鄙,今天這場比試也是我堂堂正正贏來的,在場所有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聽到這話,那名高中生舉起雙手讚同,其餘人也紛紛點頭:“本來就是女廚師的手藝好些,這名男廚師這麽輸不起,還動手了!”


    “他動手也沒用,還不是被漂亮姐姐製住了!這姐姐又美又颯,廚藝還好,簡直絕絕子!”


    “隻有我一個人還想喝湯嗎?可惜陶罐都空了55555”


    “這鍋湯好像叫醉三鮮,飯館裏應該也有吧?”


    在一片喧鬧聲中,嚴峰和聶慈的比試告一段落,由聶慈暫時擔任雲間的主廚。


    桓穆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眸緊盯著一身雪白廚師服的女人,眼底升起了幾分興味。


    聶慈。


    不正是聶書魏的獨女嗎?


    半個月後,聶氏酒樓。


    明嘉音站在一樓大廳的盆景後方,遠遠瞥見父親母親對一個英俊無比的男人點頭哈腰,男人約莫三十出頭,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身後跟著十餘名高大威武的保鏢,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凡。


    少女死死攥住柏樹柔軟的枝葉,眸光微閃。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爸爸曾經說過,有位出身頂尖家族的大人物,正在全國各地的酒樓中尋訪美食,隻要能得到他的青眼,明家就能扶搖而上,徹底擺脫聶書魏帶來的陰影。


    明嘉音眼底的猶豫逐漸化為堅定,她加快腳步走上前,來到明耀文身邊,嬌豔的臉上掛著忐忑和期待。


    明耀文沒想到女兒會突然衝出來,他身體霎時間變得無比僵硬,賠笑道:“桓先生,小女不懂事,冒犯您了。”


    此刻明嘉音也意識到自己太過衝動,不過她對自己的外表很有信心,五官生得美不說,還是個剛剛成年的高中生,眼前這位桓先生,想必也不會和她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慧的營養液~


    第33章 百味珍饈(六)


    明嘉音心髒怦怦直跳,鼓起勇氣開口,“桓先生,我們酒樓的雞豆花是一絕,嚐過的人都說好。”


    桓穆冷眼端量著麵前的少女,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不久前,聶慈還是明耀文妻子,明嘉音則是她的繼女。分明是法律層麵上的親人,明家人卻因為利益將聶慈掃地出門。


    若不是聶慈有一手好廚藝,又能吃苦,她根本無法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立足。


    桓穆並未吭聲,隻看了保鏢一眼,他們分立左右,拖拽著明嘉音的胳膊,將不斷掙紮的少女帶離大堂。


    秦楓早就聽說過桓穆脾氣不好,卻沒想到他性格如此古怪,嘉音隻說了句話而已,就被他如此對待,未免太過了。


    她心疼女兒,麵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不忿,但以桓家的財富和權勢,毀掉聶氏酒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她哪有膽子反駁桓穆的決定?隻能用擔憂的目光望著明嘉音消失的方向。


    明耀文暗罵女兒壞事,他拿起手帕擦拭額頭脖頸處的冷汗,強壓下內心的慌亂,小聲問:“桓先生,剛剛是我照顧不周,才讓小女衝到您麵前胡鬧,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


    桓穆一眼便看出明耀文的心思,也沒有戳破,問道:“這裏既然是聶氏酒樓,那聶家的人呢?”


    “桓先生有所不知,這間酒樓是嶽父聶書魏一手建立起來的,等他過世後,酒樓便交到了我手中,由我打理。”明耀文硬著頭皮回答。


    “既然聶書魏是你嶽父,想必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聶書魏大廚唯一的獨女了?”桓穆刻意拉長了語調,挑眉看向精心打扮的秦楓。


    秦楓今年不過三十七歲,樣貌本就生得極為秀麗,再加上保養得宜的緣故,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但如今她整張臉卻漲成了豬肝色,撲麵而來的羞恥感幾乎快要將她淹沒。


    她想不明白,聶慈那個蠢貨究竟有什麽好的,當初為了攀上她,明耀文吵著鬧著非要跟自己離婚,如今好不容易熬死了聶書魏那個老東西,他們一家四口終於團聚了,眼前的這位桓先生居然還把她當成了聶慈,憑什麽?


    女人眼裏的不甘幾乎要化為實質,好在她還保有幾分理智,知道明家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桓穆,呐呐開口:“桓先生,我不是聶書魏的女兒。”


    桓穆挑了挑眉,狀似不解。


    見狀,明耀文隻能繼續解釋:“師父的獨女名叫聶慈,以前確實是我太太,但我們已經離婚半年多了,這是我那一雙兒女的生母,我們為了照顧孩子,才複婚的。”


    “那聶慈女士呢?她是聶書魏大廚唯一的骨血,於情於理,這間聶氏酒樓也應該由她接管,而不是你這個前夫。”桓穆語氣平靜,不帶分毫波瀾,但說出口的話卻讓明耀文的心髒沉入穀底。


    桓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聶慈,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還是他跟聶書魏有舊,想幫聶慈討回公道?


    明耀文隻覺得自己像是瀕死的魚,在案板上不斷掙紮,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敢開口,腳下仿如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偏偏到了這種境地,桓穆仍不打算放過他。


    “聶慈與你終歸是夫妻一場,酒樓由你打理,每年的盈利如何分配?到底也是聶書魏留下的基業,這些財產總不能由你這個早已離婚的前夫獨占吧?”


    明耀文深深吸氣,絞盡腦汁為自己辯解,“桓先生,我之所以和聶慈離婚,是因為這個女人太過狠心,經常虐待我的一雙兒女,剛才您見到的嘉音,她是我的小女兒,聰慧乖巧,孝順善良,偏偏聶慈完全沒有母親的樣子,用點燃的香煙在嘉音身上留下一道道猙獰可怖的傷痕。作為孩子們的父親,我實在無法放任她這種行為,才和她離了婚。”


    有時候謊話說得多了,連自己都會騙過去。


    明耀文雙目赤紅,眼底爬滿密密麻麻的血絲,仿佛真是一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可他疼愛明嘉音不假,卻從來沒將聶慈當做自己的親人,反而將其視作可以利用的工具。


    現在他好不容易把聶慈這塊絆腳石趕出聶家,消失在他視野之中,哪知道桓穆幾次三番提到這個女人,讓他頗感不安。


    想到此處,明耀文心跳加快了幾分,試探著問:“桓先生,您以前見過我前妻嗎?”


    桓穆並未作答,倒是站在旁邊的秦楓主動開了口:“如果桓先生見過聶慈姐姐的話,方才也不會把我當成她了。”


    聞言,明耀文懸在心口的大石終於落到實處,他轉動著腕表,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謊:“聶慈可以無情,但我卻不能無義。我在師父手底下學了十多年的廚藝,要不是他老人家悉心教導,就不會有我的今天,眼下我雖然和聶慈分開了,但聶氏酒樓的盈利始終有她一份,等她回來,我一定會原封不動地將這份財產交到她手中。”


    說這番話時,明耀文的語氣極為誠摯,秦楓見狀,心裏暗自發笑。


    她從小跟明耀文一起長大,這個男人的秉性如何,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剛剛男人所說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敷衍桓穆罷了,隻要聶慈敢出現在酒樓裏,明耀文一定會想方設法,徹底將那個女人打入幽暗恐怖的無間地獄。


    明耀文本以為桓穆問的已經夠多了,哪知道他仍沒有收斂的意思,“明先生說的一份財產究竟是多少?十分之一?五分之一?還是二分之一?”


    “聶慈是我的妻子,給她的財產自然是二分之一了。”明耀文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古怪,但話已至此,他總不能當著桓穆的麵改口,隻能繼續編造謊言。


    “聽清楚了嗎?”


    不同於之前的淡漠平靜,男人的嗓音蘊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從衣兜裏拿出開著免提的手機,神情也柔和些許。


    明耀文和秦楓麵麵相覷,他們完全摸不清桓穆的想法,還是明耀文主動發問:“桓先生,您在和別人通話嗎?”


    “這個人你不僅認識,曾經她跟你們一家的關係還尤為親密。”桓穆眯了眯眼,漫不經心地道:“聶慈,明先生說要把一半的財產交給你,你覺得如何?”


    早在比試當天,聶慈就結識了桓穆,也知道這人來自華國最頂尖的家族,身份貴不可言,在她眼裏,桓穆與普通顧客沒有太大差別,不過他生了條皇帝舌,倒是能對自己的菜肴提出中肯的建議。


    一來一往間,兩人變得熟稔起來。


    不久前,桓穆給她打了個電話,還特地提醒她開啟手機錄音,原來是抱著這種打算。


    聶慈知道桓穆這麽做是出於好意,也沒有拒絕,淡聲道:“按理而言,父親遺留下來的所有財產都應該屬於我,但因為某些原因,這些財產落在明家人手裏,既然明耀文答應分我一半,那我就要位於城西的那家分店,以及我父親貼身佩戴的玉佩。”


    身為名正言順的明太太,秦楓從來沒用正眼看過聶慈,畢竟像那種蠢笨無知的女人,隻會被別人榨幹所有利用價值,再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終此一生沒有翻身的機會。


    但此時此刻,她隻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無比荒唐,聶慈被明耀文掃地出門後,非但沒有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過活,還攀上了桓穆,甚至讓桓穆還心甘情願地為她出頭,索要聶書魏留下的財產。


    怎麽可能?


    秦楓腳下踉蹌了一下,好險沒摔倒在地,站穩以後,她木愣愣的看著正在通話的桓穆,張口欲言,卻被明耀文死死攥住了手臂。


    隻見男人強擠出笑容,嗓音沙啞地道:“聶慈,我也想把城西那間分店給你,可那間分店記在秦楓名下,我雖然是她的丈夫,卻不能做主處置她的財產,真是抱歉。”


    聶氏酒樓旗下一共有三家店,一家位於城中心的老店,一家城西的新店,還有一家開在城南,生意算不上好,不溫不火的經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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