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像你們那樣卑鄙無恥,也不會做那種違法亂紀的事情,聶雲念就在吳氏診所附近的寫字樓裏。”


    說完,聶慈直接掛斷電話。


    出了這麽大的狀況,趙雨菲再也無法把心思投注在舞蹈表演上,將助理留在劇場跟學校交涉後,她急忙驅車前往吳氏診所,期間還不忘給吳永廣打了個電話。


    “念念就在診所附近的寫字樓中,是一間尚未裝修的清水房,你快去把女兒帶出來!”


    吳永廣滿心疑惑,在他看來,念念身體不適,應該好好在家休息才是,為什麽會出現在寫字樓?


    但他聽出了趙雨菲言辭間的焦急忐忑,也沒有多問,帶著診所的護士搜尋那些還未出租的樓層。


    剛來到八層,便看見形容狼狽的聶雲念坐在地上,雙眼紅腫,頭發散亂,她雙臂環住膝頭,空洞的雙眼直勾勾的望向前方,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吳永廣急忙衝上去,兩手按住聶雲念的肩膀,問:“念念,你還好嗎?”


    好?她怎麽能好的了?


    聶雲念扯了扯唇角,頹然的閉上眼。她知道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已經徹底被聶慈毀了。


    無論她的舞蹈功底有多深厚,無論她的外形有多適配《珍珠》的女主,這個機會都不會落在她頭上。


    華國乃至於全世界,都無法容忍殘害自己親生妹妹的舞蹈演員,以她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熒幕上。


    聶雲念的肩膀在微微顫抖,顯然預料到了自己的未來。


    吳永廣雖然是個賭徒,但對聶雲念的疼愛卻做不得假,他沒有繼續耽擱下去,直接將女兒送到樓下的診所。


    可惜沒過多久,警察出現在這對父女眼前,直接將他們和聶景森夫妻帶回警局。


    聶家人被捕的消息,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網友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向來熱衷慈善的聶雲念,竟然是披著人皮的魔鬼,為了讓自己複明,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親生妹妹頭上,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比起自私自利的聶雲念,公眾更不能理解聶景森的想法。


    畢竟聶慈才是他骨血相連的女兒,而聶雲念隻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女,若是換成別人,即使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也不會做出傷害親女、成就繼女的行為。


    【豪門和普羅大眾的差異也太大了,我實在不能理解聶家人的想法,他家有權有勢,怎麽都能獲得角膜供體,為什麽非要針對自己的女兒?難道孩子是他們的仇人不成?】


    【樓上你不懂,我認識一個業內的朋友,聽說聶雲念失明前得到了《珍珠》的試鏡機會,甚至因為她的外在條件十分符合裏麵東方舞者的形象,這個角色幾乎已經是內定的了,但聶雲念突然失明,在有幾個月《珍珠》就要開機,聶雲念根本無法在電影啟動前通過正規渠道獲得角膜。】


    【臥槽!聶雲念牛啊,居然有機會參演《珍珠》,那可是近年來投資最大的歌舞電影,怪不得聶雲念如此心急,想要趕在開拍前做完手術。】


    【不管這個機會有多難得,都不是聶家人違法犯罪的理由。聶慈從小被人販子拐走,是被養父母悉心撫養長大,初中畢業後才回到和聶家人相認,聶家根本沒有照顧她多久,卻生出了這種罪惡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嘔!】


    【主要是聶慈跟聶家的關係並不算融洽,要知道,當初為了讓徐子寅跟聶雲念,趙雨菲就p不雅照,汙蔑自己的次女,現在聶雲念瞎了眼,又讓聶慈提供角膜,要不是她一再偏心,嬌慣長女苛責次女,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笑死,趙雨菲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徐家還是看不上聶雲念。】


    【天呐,那趙雨菲母女之所以會參加《心聲》節目的錄製,歸根結底就是為了汙蔑聶慈的養父母,給他們扣上收買被拐賣兒童的帽子,隻要聶慈為他們辯解,等待她的隻有主流媒體的封殺,甚至淮市博物館也會跟聶慈取消合作,這一步一步的算計,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


    ……


    網上的輿論不斷發酵,聶氏集團的股價也跌至穀底,畢竟掌握股份的董事長一家全都涉嫌違法犯罪,搞不好還會被關進監獄裏,偌大的公司驟然更換管理層,麵臨的危機必定不小。


    想到聶氏目前的處境,聶景森心急如焚,偏偏他被帶到了警局,根本無法下達指令。


    除了公司帶來的煩擾以外,聶景森對趙雨菲也失望至極。


    他沒想到妻子會跟吳永廣保持聯絡,一起合謀摘取小慈的角膜。


    與前世不同,今生趙雨菲做下決定時,並沒有提前跟聶景森商議,因此他對枕邊人的行為一無所知。


    第27章 我以我手繪錦繡(二十七)


    “你是瘋了嗎?為什麽要這樣做?”許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聶景森麵容狠狠扭曲,額角也迸起青筋。


    “我還不是為了念念?身為母親,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女兒的夢想破滅!看著她錯失最珍貴的機會!”


    趙雨菲捂著臉為自己辯解,梨花帶雨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憐,卻不像以往那般激起聶景森的憐惜。


    男人神情冷酷,嘶聲問:“那小慈呢?難道隻有念念是你的女兒,而她不是嗎?還是你覺得吳永廣的孩子就比我聶景森的孩子重要?”


    聽到這樣的質問,趙雨菲氣得渾身發抖。


    她確實疼愛長女,但卻跟孩子的父親沒有半點瓜葛,要不是因為聶雲念繼承了她的舞蹈天賦,有替她實現夢想的可能,趙雨菲對待兩個女兒的態度也不會如此天差地別。


    “念念比小慈出眾,比小慈孝順,當初小慈被人販子拐走以後,是念念一直陪在我們身邊,要是沒有她的話,我根本走不出那段噩夢般的日子,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不心疼她?”


    與陷入爭執的父母不同,旁邊的聶雲念安靜到了極點,一語不發,一動不動,仿佛石雕那般。


    她很清楚,自己即將麵臨法律的審判,同時也錯失了移植角膜的機會。


    聶雲念用力咬了下舌尖,心底升起陣陣悔意,要是她對角膜的渴求沒有那麽強烈,要是她能夠保持理智向趙雨菲求證,就不會落入聶慈的陷阱。


    可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聶雲念是娛樂圈的當紅小花,趙雨菲又是國家一級舞蹈演員,她們參與實施的這起案件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檢察院對聶家人提起公訴,經過調查,檢方發現聶景森並沒有參與到她們的犯罪行為當中。


    而趙雨菲母女簡直是禽獸不如,她們準備先將聶慈的眼球摘下來,再把角膜移植到聶雲念身上。


    要知道,聶慈鑄造鐵畫的技藝尤為出眾,甚至可以用頂尖來形容,她的天賦難以企及,她的眼睛,她的雙手,都是千金難尋的至寶,不容有半點損傷。


    但趙雨菲母女卻像瘋魔了似的,不去眼庫尋找角膜,隻用貪婪的目光死死盯著聶慈。


    法院審理當天,聶景森被宣告無罪,而趙雨菲、聶雲念和吳永廣三人,因為構成故意傷害罪未遂,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由於聶雲念雙目失明,沒有自理能力,由社區矯正機構監外執行。


    沒有進監獄對聶雲念來說,也許並不是幸運,而是更為殘酷的折磨。


    最開始聶景森還請了保姆照料她,等到聶氏集團破產後,聶家所有的財產都被強製執行,父女倆隻能擠在一間破舊不堪的公寓裏,艱難度日。


    許是事業上的失敗擊潰了聶景森,許是趙雨菲的狠毒讓他無法接受,聶景森再也不複以往儒雅溫和的慈父形象,對聶雲念非打即罵,還利用直播平台將長女的醜態發到網上,以此獲得打賞。


    趙雨菲和吳永廣出獄以後,看見聶雲念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立時跟聶景森撕打起來,場麵混亂不堪。


    這樣的鬧劇一連持續了數年,直到聶雲念被病痛折磨的隻剩下一口氣,她也沒能得到移植角膜的機會,最後帶著不甘與憎恨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深深戀慕聶雲念的徐子寅,早在聶氏宣告破產的當天,便出現在聶慈麵前,懇求她的原諒。


    望著麵前純美清冷的少女,徐子寅喉間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幹澀難忍。


    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道歉:“小慈,都是我不好,當初我被聶雲念的謊言所蒙騙,讓你受委屈了。現在我已經認清了聶雲念的真麵目,也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給我個機會,讓我修正之前的錯誤。”


    聶慈眉梢微挑,輕聲問:“你想怎麽彌補自己的過錯?”


    聽到這話,徐子寅以為聶慈還喜歡自己,畢竟以前的聶慈總會用羞澀的目光注視著他,這種年少的情感最是真摯,且不會輕易消失。


    心裏轉過這種想法,徐子寅兀自上前一步,語氣格外誠摯:“小慈,我們重新訂婚吧,我會用下半生來補償你。”


    說著說著,他甚至還想將麵前的少女擁入懷中。


    徐子寅之所以這麽迫切的想和聶慈確定關係,是因為徐家的風評一降再降,已經影響到了雲天集團。


    為了保住自家的地位,徐父徐母催促兒子,讓他想辦法跟聶慈重歸於好。


    隻有將當初的受害者娶回徐家,社會公眾的苛責才不會落到他們身上,雲天集團也能得到喘息的機會。


    若是被大眾集體抵製,他們就會步上聶氏的後塵,到時候等待徐家的僅剩下破產這一條路。


    冷風吹落道路兩側的銀杏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許久沒等到聶慈的答案,徐子寅麵上的笑意逐漸變得僵硬,他訕訕道:“小慈,我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唐突,可我是發自真心的。那時候我輕信了聶雲念的謊言,和你取消婚約,可和你分開以後我才發現,我愛的是你,隻有你。因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沒有和聶雲念訂婚,甚至還以集團的名義在網上發布聲明,與她劃清界限。”


    聶慈隻覺得無比可笑。


    在原身記憶中,徐子寅和聶雲念是繾綣情深的愛侶,就算徐子寅隱隱猜到聶雲念的角膜屬於自己,他依舊沒有聲張,繼續過著令人羨豔的生活。


    如今聶家破產,聶雲念觸犯刑法落得監外執行的下場,他立刻良心發現,這種趨利避害的行徑委實惡心。


    “徐子寅,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也請你不要再自作多情,當初我同意解除婚約,不止是想和聶家劃清界限,也是因為我對你的耐性已經告罄。你之所以找上我,無非是想挽救雲天集團的聲譽,而不是出於內心的選擇。你把自己當成可以利用的籌碼,難道不覺得可悲嗎?”


    端量著青年青白交織的臉色,聶慈不由搖搖頭,原身還是太單純了,才會將一顆心係在這種人身上。


    如果不是聶雲念狠心斬斷原身的未來,恐怕要不了多久,小姑娘就能識破徐子寅的真麵目,從那段晦暗不堪的陰影裏走出來。


    聶慈不願在徐子寅身上浪費時間,表明自己的態度後,她直接回到淮市博物館,全神貫注的勾畫草稿。


    她手頭的畫稿與以往的作品全然不同,長八米,寬六米,尺寸極為可觀。


    且畫稿中不僅囊括著冰雪初融的春草吐綠,還有繁花錦簇的夏日蟬鳴,紅葉滿天的金風玉露,以及冷肅蕭瑟的傲雪淩霜。


    這樣一幅四時美景圖極耗心血,價值也尤為客觀,即使還沒打造成鐵畫,隻看原畫稿便令人愛不釋手。


    聶慈作畫的時候錢教授就在她身邊,看得眼珠子都直了,恨不得馬上把這幅畫稿帶回家仔細欣賞。


    這天淮市博物館一反常態,沒在官網上發布視頻,反而用官博發了個鏈接。


    聶家的訴訟結束後,聶慈變得愈發低調,鮮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粉絲們等得望眼欲穿,都見不到聶慈一麵,組隊來到博物館的賬號下催促。


    新發的鏈接並沒有配文,怎麽看怎麽可疑。


    網友們還是信任淮市博物館,直接點了進去,便看到了熟悉的工作間。


    身量纖瘦的少女站在房內,手裏拿著分量可觀的鐵錘,反差格外明顯。


    “嗚嗚嗚,我好久沒看到小慈了,快轉過來,讓麻麻看看!”


    “小慈是不是又瘦了?打鐵是力氣活,不多吃點都掄不動錘子了。”


    “家人們,你們看見牆上掛著的那幅四時圖了嗎?畫工也太妙了!我好想收藏啊!”


    “樓上醒醒,那幅四時圖一看就是小慈鑄造鐵畫的原稿,鑄造過程中少不得要反複比對,等鐵畫完成後,原畫稿估摸著都爛了。”


    聶慈轉身望著鏡頭,衝著直播間裏的觀眾粲然一笑,隨後她便以極快的速度燒熱紅爐、拉動風箱。


    灰撲撲的鐵塊在火焰炙烤下逐漸軟化,再用鐵錘將其鍛造成型,這是個十分漫長的過程,但直播間裏的觀眾卻看得津津有味,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言催促。


    三個月後,雲天集團破產當天,《四時圖》問世,這幅鐵畫震驚了整個華國,也震驚了整個世界。


    誰也沒想到,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竟能用不起眼的鐵塊勾勒出恢宏壯麗的四季美景,大到亭台樓閣,小到草木螢火,全都栩栩如生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這幅鐵畫被淮市博物館收藏,之後又相繼拿到各國首都展覽,不僅華國人對《四時圖》讚不絕口,就連許多國外的藝術家,也對聶慈在繪畫和鑄造上的天賦感到驚歎。


    鐵畫本就是沉寂在歲月長河中的珍寶,以往大眾對它的關注不夠,但在《四時圖》問世後,學習鐵畫、關注鐵畫的人愈發多了起來,聶慈也深感欣慰。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腦海中也充斥著獨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瘦肉媛子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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