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言過了。」


    靈厭緩緩起身, 一步一步走下神壇,長長的衣擺在他身後鋪開,像是落在地上的翅膀。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 問:「你叫林若非?」


    「是。」


    靈厭微微一笑。林若非看怔了, 這位作為天上地下眾生的老前輩來說, 似乎有點太平易近人了些。


    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印象中,好像有一個人很像這位前輩。看起來高冷不可褻瀆,但其實內裏溫柔的很。


    靈厭道:「喚你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不敢, 您說。」


    「你身上,有一件我好友的物件。」


    林若非驚詫,「什麽?」


    靈厭伸出手指在她額上虛虛一點。林若非感覺體內的靈氣都會集到了一處,然後順著身體上湧,最終從她額頭中提取了出來,在他手上凝成一個發光的小球,落入他的掌心。


    小球上可這古樸神秘的紋路,好像是某一種文字,寫著一段故事。


    靈厭把玩小球在指尖,眉眼的稜角都柔和下來,好似沉入了一段久遠的,美好的回憶當中。他道:「這是我好友的內丹。」


    「於浮前輩?」


    「不錯。」


    林若非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晚輩並非有意冒犯!」


    靈厭擺擺手,「不關你事。他長年守護亂鱗淵底,又受天道的阻礙,實力早就大不如前,死於前去奪寶的修士之手,算是壽終正寢。」


    他怕林若非不理解,思索片刻,「拿你們人類的話來說,他已經油盡燈枯。」


    「前輩不能這麽說。」


    「哈哈。」靈厭笑了笑,反手把內丹收起來,「寬心吧。如果他不一心求死,也沒人能傷得了他。他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將計就計。」


    靈厭一指林若非的心口位置:「他在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林若非不可思議的摸上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心髒的跳動。


    「內丹中的靈力已與你的身體融合,你既然能夠接下這一份強大的靈力,重新結丹,證明你有這個能力,這是你的機緣,不必因我的話而感到愧疚。」靈厭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漸漸撫平了她的心中的不安,「我也是感受到了於浮內丹的靈力波動,才能傳信於你,告訴你礦石的真相。一切皆是因他所起,最終也由他結束,周而復始,卻也是有始有終。是好事。」


    林若非:「是。」


    「至於這一顆丹,便交由我罷。」


    自從那一場大戰,她已經許久未見自己的老朋友了。


    雖然如今相見已是陰陽兩隔,但也算,重逢不是?


    林若非告退之前,靈厭又忽然把她叫住了。


    他看著林若非滿臉的疑惑,笑著問:「你師從何人?」


    「歸雲君,白渺。」


    「白渺?」他沉思片刻,問,「他是不是一隻三尾白貓?」


    「是。前輩您認得?」


    「何止認得。」靈厭眼中笑意都幾乎飛了起來,「他是我的親傳。」


    「…………啊?」


    「你看現在的禦靈宮空蕩蕩,當年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禦靈宮中到處都是小妖獸。我見那隻讙修煉勤奮,資質極佳,便收為了親傳弟子。」隻可惜他的弟子緣薄,不久之後,禦靈宮破,他也跑了出去,再也沒見過。今日卻突然知曉,他拜入了瀾今門下,還收了個小弟子,靈厭喜不自勝,「這麽算來,我是你師祖了。」


    「…………」


    ……


    林若非傍晚才回到清輝峰。


    靈厭可能是多年都沒有遇到和他講話的人了,如今來了一個不那麽沉悶的小弟子,還是他弟子的弟子,他當即摩拳擦掌,想要和林若非過上兩招。


    林若非趕回瀾今門還沒休息,又匆匆趕來禦靈宮,身體疲憊不堪,還被他拉著練功,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重要的,靈厭的功法強勁霸道,對於初學者的她一時間很難全部接受,強迫學習隻覺得丹田和腦袋要一起炸掉了。


    忽然間理解為什麽師尊會趁著禦靈宮破時跑出來了。


    也理解了,為什麽瀾今門練功地方那麽多,他偏偏要隱去氣息,在禦靈宮前練。


    就是要告訴靈厭,不學他的功法,他也能修煉成功!氣死他!


    林若非內在竹屋內睡了個昏天地暗,把之前消耗掉的元氣全都補了回來。


    休整之後,她又像之前一樣,每日去學堂上課,練劍,吃阿紙做的飯。


    日子平淡而幸福。


    唯一不太適應的是……好久沒見到白渺了。


    從回來瀾今門後,她再也沒見到過白渺。


    引華殿內空無一人,冰冷黑暗。


    她習慣了練劍的時候有白渺在身邊,習慣了聽白渺為自己答疑解惑,也習慣了偶爾搗鼓出什麽好吃的去找他分享。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之前隻覺得這些是自己的日常,可是白渺不見了,她才發現,自己哪裏都不習慣。


    可她在頻繁去找白渺之前的生活,就是現在這樣,一個人來來往往。


    回到瀾今門有十四天了。


    在這十四天裏發生了許多事情。


    對於讓行霽的判決下來了,塵封多年的刑獄台重啟,染上了鮮血。


    弄月拜別師門說想要提前下山歷練,歸期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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