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弟子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使勁揉搓幾下,也不見溫度,咬緊牙關道:「這什麽鬼地方?!」


    林若非認出他是掌門二弟子穆流。


    弄月嗬出一口熱氣,不過片刻,就變成片片冰晶,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低聲道:「這就是鬱蘭城。」


    她昨夜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麽情況嚴重。


    當時還是夜晚,正是妖魔橫行之際,但城內城外隻是一片寂靜,並沒有現在這樣。環境肉眼可見地惡化了下去。


    林若非也驚詫於魔君修煉速度之快。


    掌門三弟子宋明廉入門不久,膽量比不上各位師兄師姐,見到此情此景,當即嚇得瑟瑟發抖,躲在了眾人身後,連頭都不敢露。


    他拜入師門一年,受師兄師姐們庇佑,從未遭遇過危險。就算是下山歷練,遇上的也不過是小魚小蝦,他一招就可以將其擊退。


    像這樣的恐怖場景,還是第一次遇見。


    高芸發現他的異狀,安慰道:「沒事的。」


    弄月轉頭看他一眼,道:「你就在城外守著『種子』,若我們三日內未從城內脫身,你便回門內,找尊上。」


    宋明廉幾乎眼淚汪汪,重重地點一個頭。


    林若非算了一下年紀。宋明廉雖然比她早一年參加試練大會,但實際上的年齡卻是小於她的,也難怪會怕成這樣。


    懷裏的貓主子蠕動一下,林若非低頭與他四目相對。


    沉默片刻,她問道:「你害怕嗎?」


    白渺:「……」


    林若非深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鬱蘭城門。


    白渺感到她的手在輕輕發抖,聲音也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用著幾乎連他都聽不清的呢喃道:「我怕的……」


    林若非無意識地摸上腰間的鶴雲。


    她對白渺一直敬而遠之,誰料到,關鍵時刻,他給予她的劍,竟成了她唯一的支撐。


    林若非摩梭過劍柄上的花紋,又順著摸到劍穗,心中稍稍感到一絲安慰,忽然覺得手腕一熱,有什麽東西纏了上來。


    她低頭一看,白渺的尾巴不知什麽時候悄悄纏到了她的手腕上,而他本喵隻是望著前方,對於林若非的目光視若無睹。


    林若非淺淺地笑了,兩人的體溫交換,似乎都沒有那麽冷了。她握緊劍柄,重振精神,在他的抗議下摸了一把腦袋,道:「走吧!」


    羅溪則給宋明廉留了自保的符咒,還問了林若非要不要一起留下,被她拒絕了。


    於是六人一貓兵分三路,從不同的地方進入城內。


    林若非和高芸走到一處矮牆。


    高芸問道:「林師妹害怕嗎?」


    林若非道:「不怕。」


    高芸以為她是強撐:「沒事的,真遇到了危險,師姐會護著你的。」


    這話倒是沒錯。


    高芸在書中對於師門都分外關心照顧,加之她的實力也不弱,所以保護「小師妹」還是足夠的。


    隻是在險境中,保護一個人就相當於給自己增加一份危險。


    握住鶴雲的指尖微微發白。林若非低低應了一聲,乖巧地點點頭,道:「放心吧,高師姐,我會緊緊跟著你的,絕對寸步不離!」


    高芸微笑,考慮到林若非根本還沒有係統學習過術法,就被她那不靠譜的師父支使出來做這樣危險的任務,高芸就對這個乖巧的小師妹心生愧疚,憐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飛舞,捏了一個輕身咒施在林若非身上。


    林若非隻覺得身體忽然輕盈不已,腳下不由自主地懸空,她穩穩噹噹地升到半空,越過矮牆,落在了城內滿是枯葉的地上。


    高芸緊隨其後:「走吧。」


    與此同時,另外兩邊的小隊也進入到了城內。


    林若非嫌棄抱著白渺太累了,便把他放在頭頂帶著走。


    兩人向城內走了幾步。


    腳下皆是枯葉,地底腐爛的草散發出令人嘔吐的味道,隱約還能聞到血腥味。


    絕不是近日才被魔界侵占的模樣。


    高芸皺著眉,義憤填膺:「鬱蘭城已經爛成這樣了沒人管嗎?」


    他們才不管。


    林若非在心裏道。鬱蘭城的地理位置偏在正中心,離得最近的門派是仙家龍頭明陵山,他不想管,沒人敢指使。剩下的門派,把鬱蘭城分在哪裏他們都會覺得吃虧了,推卸責任還來不及,怎麽會管。


    兩人走到一座荒廢的房子前。


    這間房子已經腐朽不堪,橫樑上都被蝕出了幾個碗大的洞。


    高芸用劍輕輕一挑大門,那塊木板就倒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激起塵土無數。林若非捂著口鼻咳了兩下,突然聽見颯颯的聲響,低頭一看,腳邊爬過了無數拳頭大小的蟲,每一隻都長著黑色的硬殼,殼上的花紋像是一張笑臉,手指長的觸角,還能看見身體下方的短足。


    一股顫慄從尾骨一直升到後腦,後背不住地冒出冷汗,林若非覺得身體都在發抖,忍住已經到了嘴邊的尖叫,跳著躲到一邊,頭上的白渺被她顛得要吐出來,忍無可忍地跳到了地上,隨腳踩死一隻黑蟲,爆出了灰綠色的血液。


    高芸幾欲嘔吐。


    兩人才向旁邊走開不遠,隻聽得那座房子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不過眨眼時間,被蟲蛀的橫樑發出清脆的一聲巨響,斷成了兩截。房子隨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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