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愣了一下,卻徹底放棄一般癱了下來,死拖著不肯再走。


    “我已經這樣了!你們還帶著我幹什麽!等我像林峰一樣死透了變成喪屍之後還去傷害自己的同學嗎?”他用哭腔怒道。


    槐嶽和叫張林的男生都是一怔,停下了步子卻沒有鬆手。


    “張林,放開我,我真的已經不行了,腿已經沒有知覺了。”他眼淚流了滿臉,用紅紅的眼睛盯著張林,“要讓能活的人活下去,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就不再拖累你們了。”


    說著,他甩開了張林和槐嶽的手。


    “姐姐,你們是好人,祝你們平安,一定要活下去。”他又對槐嶽認真說道,然後仰頭正坐,擺正臉色,決絕告別:“你們……走吧!”


    前麵的同學也早已停了下來,他最後這句話是對所有人的告別。


    張林動了好幾下嘴唇,卻說不出話,不知不覺間眼淚就糊了滿臉,他這才嗚咽出聲。


    王俊臉色淡然決絕,張林看了他半晌,終究還是擦幹眼淚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對方,決然掉頭跟上了大部隊。


    明亮的日光照在王俊臉上,讓他本就因失血而慘白的臉上更無血色。


    環衛工老奶奶還在垃圾堆裏撲棱,王俊卻正坐得宛如一尊雕像。


    張林跑著哭著,嚎啕出聲。槐嶽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哭得這麽傷心,想安慰都無從下手。


    前麵是一片如同高牆一般的綠化帶,餘老師已經帶著前麵的人往右轉了彎。


    張林在轉彎前最後轉頭看了一眼王俊,停下步子。


    “王俊!”他大聲叫道,盯著對方的遙遠的眼睛,“黃泉路上等我一會兒!我們下輩子還要做同桌啊!”


    王俊蒼白的嘴角咧開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好啊!”


    這一眼就是永別。


    如果真的有黃泉,那或許是他們能再次並肩而行的地方。


    往右直走幾十米,然後左邊會有一個階梯,走下去眼前便豁然開闊,巨大的操場鋪展在他們麵前。


    為了保證高三學生有足夠安靜而不被打擾的學習環境,s大附中把高三和高一高二的教學樓完全隔離開來,越過操場,再往裏走才是高一高二的教學樓,而其對麵則是初中部。


    “男生宿舍樓是哪棟?”錢溢沒有忘記還要救趙人傑的事情。


    她旁邊一個高個子女生往右一指:“從操場那邊的口出去,最靠近操場的棟樓就是!”


    說著她又頓了一下:“你們要救的人是住六人間還是雙人間?那裏是六人間的宿舍樓,雙人間的樓還要往裏走。”


    錢溢一愣:“他是雙人間,雙人間在哪裏?”


    她搜索到的地圖上隻顯示了宿舍樓的位置,卻沒有表明雙人間還是六人間、男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


    女生正想著該怎麽指給她看,餘老師卻突然插嘴:“待會兒我們會經過那裏!到時候我指給你們看!”


    說話間,他們已經穿過了操場,從邊緣處的一條水泥寬路走進去再次右拐,總算看見了新的教學樓。


    高一高二的教學樓和初中部教學樓相對而立,中間大概有兩百米的距離,但中間卻被一道綠色的高網隔了開來。


    餘老師氣喘籲籲,速度慢了下來。


    再沿著這條路往裏,一麵是操場看台背麵的高牆,一麵則是竹林。


    “你準備去哪裏?”秋明問。


    這越走越深,完全不想要出逃的樣子呀。


    “初中部!”餘老師喘著氣回答,“前方左邊是雙人間宿舍樓,再往裏是高一高二和初中部共用的食堂,那邊有通往初中部的路。”


    他頓了頓,長長喘了口氣,繼續解釋道:“我女兒是初中部的老師,我每天都開車送她去上班,順便把車停在初中部,然後從那條路走到高中部。有了車我就可以帶這些孩子逃出去!”


    這裏還有十八個孩子,其中六個是沒有被喪屍傷到的,被另外十二個人圍在中間。


    餘老師不可能開客車,而普通的汽車擠一擠的話還是能塞下六個人的。


    所以他這個意思,就是隻帶中間的那六個人逃出去。


    秋明看向這群學生,覺得他們一定也明白了餘老師的意思。但外圍的十二個人完全沒有異議,全心全力保護著他們的同學。


    初中部的喪屍有綠網攔住,所以這條路上隻有零星幾個喪屍晃蕩。槐嶽和魏芣衝在最前方,和幾個高個子學生一起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它們。


    直到到達雙人間宿舍樓。


    一棟樓大門敞開,七八個喪屍在門口晃蕩,有學生也有宿管。


    主樓在兩邊,正裏麵是草地,中間一條路通向再裏麵的一個建築,那棟建築上兩個大字“食堂”。


    “左邊是男生宿舍,右邊是女生宿舍。”餘老師說著,見兩個高個子男生和兩個高個子女生從左右繞道他前方,忽的愣怔了一秒。


    “老師,它們我們解決,你就帶著其他人繼續往前跑,不要回頭!”其中一個男生說道。


    然後他又轉頭看向秋明:“姐姐,可以麻煩你們一起跟過去嗎?等送他們上車,你們再回來,我們保證到時候已經給你們清了不少喪屍!還能幫你們找人!”


    他眼神堅定,就差拍著胸脯寫保證書了。


    秋明喉頭一哽,重重點頭。


    四人得到肯定的回複,立即衝上前去,從喪屍中間給他們開了條道。


    秋明護著餘老師從中穿過。槐嶽衝過去幫他們一棍子解決了一個喪屍,反倒被推開:“快走!”


    那個女生個子比槐嶽高了一頭,尚有些稚嫩的臉上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決絕。


    槐嶽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跟上了大部隊。


    像是知道自己必然不能逃出去,外圍的孩子一路每遇見喪屍就留下幾個,似乎這樣就能給他們的留下找一個完美的借口,也可以讓中間的六個人不必自責。


    跑到停車場時,外圍的孩子隻剩下了最後兩個人。


    他們停在停車場邊上,看著其餘六個人跟著餘老師向前走。


    兩撥人遙遙相望。


    六個人站在餘老師的車邊不肯上去,眼淚決堤一樣的流,而停在邊上的兩個倒是滿臉嬉笑,朝他們揮揮手,說道:“班長說的,要活著!你們要連著我們的份兒一起活下去啊!”


    說完,嬉笑就變成了哭笑。他們終究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遠遠的,槐嶽看見他們來時的方向,牆角躲著幾個留在後麵的孩子,應該是已經解決了自己負責的喪屍。


    他們也捂著嘴哭,可就是不敢出來。


    餘老師紅著眼睛,以一種強硬的姿態把六人塞進了車裏。


    汽車啟動,他們將代表高三(13)的24名住宿生一起活下去。


    直到餘老師的車已經沒了影,躲在牆角的幾個人才走了出來。


    “姐姐,能把手機借給我們打幾個電話嗎?我想再聽一聽爸爸媽媽的聲音。”一個女生說道。


    秋明瞬間淚崩,抱著她嚎啕大哭起來。


    第38章 宿舍樓


    停車場在一棟教學樓背後,抬頭朝樓窗望去,可以看見教室裏遊蕩的喪屍。


    被他們的聲音吸引,喪屍們紛紛趴上了窗戶。窗玻璃被敲得哐哐作響,它們一個個的把臉緊按在玻璃上,瞪大眼睛看向樓下的一群人。牙齒和血紅的牙齦暴露在外,五官因壓力而變形扭曲,宛如暴怒的野獸。


    好在喪屍爆發的那幾天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大多數教室都關緊了窗戶,它們之中大多一時半會兒都出不來。


    四個人打開手機遞給跑過來的幾個孩子,然後便望著四周警戒。


    總共五個孩子,隻有兩個打通了電話。兩個人打通之後叫了句“媽媽”,然後就抱著手機蹲在地上痛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另三個人用另外兩部手機輪流打給父母,可就是沒人接聽。


    一邊是捂著嘴巴哭得撕心裂肺,一邊是眉頭緊鎖急得默默流淚。魏芣轉頭看了一眼他們,滿眼哀憐直歎氣。


    “砰!”突然一聲巨響,魏芣驚了一跳。


    隻見二樓最邊上一間窗戶半開的教室裏,兩個喪屍擠兌了半天,終於有一個成功擠了出來,跳下樓摔折了腿。


    骨骼扭曲,無法站立,它“唔啊”一聲怒嚎,渾身是血地朝他們爬來。


    另一隻喪屍同樣“唔啊”一聲,倒頭跳了下來。它比前一隻幸運許多,雙腿完好,隻是稍微摔折了胳膊。扭動幾下站穩身體,它從前一隻喪屍身上踩過去。


    原本就已經腐爛的五官幾乎都被摔平,隻能由刺蝟一樣的短發看出來它是個男孩兒。槐嶽看著它的臉直犯惡心,提著棍子上前率先敲爆了它的腦殼兒,又往前幾步將地上的另一隻也解決。


    這兩個初中生個頭都不高,身子骨也瘦弱,屬於每個班都會有的那些個發育得晚的矮個子男生,槐嶽解決起它們來並不費力。


    正當她準備抽出鐵棍,秋明突然朝她一聲驚呼:“小心!”


    下一秒,隻聽頭頂“哐擦”一聲,玻璃碎片四濺而落。


    槐嶽下意識捂住腦袋,從她頭頂傾瀉而下的碎片劃破了她的衣服,還有幾片直接插在了她的手套上。


    還未來得及過多反應,她就被飛撲而來的錢溢撲倒在幾米開外。


    “砰!”又一聲巨響,一個喪屍腦袋朝下墜落在她剛剛站立的位置,整個頭像是摔裂的西瓜般炸裂。


    再晚兩秒,她就會被喪屍活活砸死了。


    “臥槽……”冷汗浸透後背,她喃喃罵道,隨即眼前又是一個喪屍“砰”的摔碎在地。


    她頭頂上方,五樓的一間教室的玻璃窗破碎。窗框四周尖銳的碎片沾血,還有一個矮小的喪屍任由玻璃紮透手掌,隻顧著往窗戶上爬。


    “砰!”


    它仰麵墜落,屁股率先著地,腰椎骨瞬間斷裂。盡管皮肉相連,但它下半身的骨頭已經在皮肉之中斷裂扭曲。


    腦袋沒有大礙,它衝著槐嶽和錢溢“唔啊”大吼,拖著破布袋子一樣的下半身向她們爬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魏芣也是一聲驚呼,掄起錘子朝地上一頓砸。旁邊車底爬出來一個喪屍,趁她視線不在下方時抓住了她的腳踝,也幸虧她們幾個都穿得厚實,喪屍的指甲未能刺到她的皮膚。


    空蕩的校園隻有他們幾個活人聚集在此,聽見動靜的喪屍紛紛趕來,教學樓的玻璃也被拍得震響,不一會兒又“哐擦”碎了一塊兒。


    三個打不通電話的孩子已經絕望,抹了把眼淚眼神又堅毅起來,幫著魏芣秋明對付附近的幾個喪屍。


    槐嶽來不及撣掉衣服上殘留的玻璃渣,拉著錢溢就往回跑。高空墜喪屍的驚嚇讓她再也不想靠近這棟教學樓半分。


    兩個還在打電話的孩子站了起來,一邊望著四周一邊加快語速跟父母做最後的道別。


    “邊跑邊說!”


    遠遠的幾個喪屍還在朝他們的方向跑來,這裏已經不能待了,秋明趕緊拉著幾個孩子往回跑。


    電話那頭他們的父母也聽見了秋明的聲音,怕也是知道情況緊急,哭嚎的叫喊從沒有開免提的手機裏爆出來,兩個孩子再怎麽不舍也隻能咬牙狠心掛斷電話。


    原路返回,來時路上的喪屍早已被解決,有兩個孩子在打鬥中犧牲,還有一個臉色慘白地倒在路邊,鮮血流了滿地,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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