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淺上街,那是盯著好玩的,嘉佑帝逛街主要關注柴米油鹽生活民生,目的不一樣,水清淺很快就覺得無聊了,在某個酒釀鋪前麵,他癡癡的盯著馬路對麵,覺得對門鋪子裏有好東西在呼喚他。


    「清淺,」嘉佑帝一回頭,人沒了?


    水清淺就快溜到街對麵,卻被柳侍衛長鉤住衣領,回頭看老爺在瞪他,哼哼唧唧,「老爺,我要去這家。」


    老爺一看,街對過那家門麵精緻是個賣賞玩的,跟他這邊簡樸的沽酒鋪子天差地別,「好好,去,去。」嘉佑帝揮手打發他,這些年養孩子的經驗告訴他,如果敢不同意,伏低做小、撒嬌打諢,某人臉皮厚得什麽都幹得出來。


    眼下自有侍衛跟過去保護,青離大總管低著頭跟在官家身後進了酒鋪子,不知道該感慨點什麽好。帝王威嚴,親血緣的皇子龍孫見了官家都言行謹慎,唯有水清淺……嘿,偏偏官家就是吃這套,從小到大,被他鬧得沒轍沒轍的。


    轉眼功夫,水清淺笑眯眯地抱個青釉水盂在街上橫逛,屬螃蟹的,耀武揚威呢。老爺搖頭嘆氣,「怪不得吵吵要進去呢,這會兒高興了?」


    絕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狗屎運。景帝朝留下來的金絲鐵線,皇帝富有天下,其內庫裏也就收藏了十來件這類開片瓷器,平日都捨不得賞出去。那店掌櫃有眼不識金鑲玉,竟把開片當燒破的殘器賤賣了,被水清淺慧眼識珠,以白菜價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水清淺拉著官家的袖子親昵蹭蹭,「謝謝老爺。」是家長給付帳的,他自己身上沒帶錢。


    「把『謝』字先留著,回頭看表現。表現不好,寶貝沒收。」家長作勢板臉威脅。


    水清淺翹著尾巴得意,懷抱瓷器,心裏的小花開得一朵一朵的,可美了。


    飛天兒六識靈敏,水清淺忽然感覺有人盯他。順著這股不舒服,水清淺尋到七八步開外的某位路人甲身上。是個富家子弟,一身綾羅綢緞,身後有跟班,二十郎當歲,人模狗樣的長得不算差,不過那眼神可不好說,內藏各種羨慕嫉妒恨——水清淺分析完畢,內心傲嬌得更是一塌糊塗,好東西就是好東西,眼饞死你們!


    意外淘了件好東西,老爺心情也不錯,指著斜對過一個看著幹淨整齊的茶樓,「進去喝杯茶,歇歇腳。」


    聖人白龍魚服已然盡量樸素,可畢竟身份氣質擺在那兒,跑堂的眼賊,一看就知道這夥是有錢的大爺,急忙笑臉上前迎,「客官裏麵請……」像這樣的富貴人家是不會坐在一樓大堂的,跑堂的直接把人往裏帶,「請裏邊走,咱們這裏三樓有雅座,後院有包間,都是一貫素雅清淨的,昨兒後院芍藥花開了,滿院子的香氣……」


    水清淺拽拽家長的衣角。


    「三樓雅座吧,找個臨街的。」老爺開口了,家裏孩子喜歡熱鬧嘛,沒法子。


    臨街一側的三樓雅座,兩座六開扇的大水墨立屏隔出足足四桌的空地。老爺坐一桌,管家在旁邊伺候,幾個侍衛分兩桌,足夠他們用。書童大人站在露台上,扒著欄杆瞧下麵的熱鬧,直到上了茶點才回來,一屁股坐到老爺身邊,邊吃點心,邊抱著青色的老瓷兒稀罕來稀罕去,稀罕好半晌,忽然臉色就垮了,然後一臉不舍的把水盂放下了,用各種哀怨的小眼神盯著水盂,盯得讓老爺心裏跟著犯抽。


    「又怎麽了?」


    「我剛想起來,我家先生下個月過壽,他念叨金絲鐵線很久了。」所以這寶貝還沒抱熱乎,就得讓出去。


    逢年過節紅白喜事,權貴之間的人情往來很平常。師長過壽,身為學生表達下心意再正常不過了。把這水盂當賀禮送過去,無論從價值還是從內涵看,那是妥妥的好壽禮。但老爺更明白,送名貴之物和送心愛之物完全是兩碼事。這水盂既然水清淺自己也很喜歡,難道寧仁侯府拿不出更好的東西替換麽?端看送禮之人有多少真心誠意罷了。


    官家想到這裏,又忍不住摸摸隨身荷包裏的一枚壽星公造型的賞印,那是前年萬壽節時水清淺私下送他的。就為了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禮物,他不僅糟蹋了一塊上好的黃金田黃,還因為這個印,水清淺那學期的期末成績極不光彩得個差。後來官家才知道,某人手上的傷口深著呢,一筆爛字把博士們著實氣的夠嗆,以為他又在搞怪。聖人知道事情始末的時候,那顆家長的心哪……你說,怎麽能怪他偏心眼疼他呢?現在孩子那戀戀不捨的小眼神兒,讓家長大手一揮,決定從內庫裏拿兩件好玩意補給他。幸虧這沒原則的話到嘴邊及時補了條款——


    「若你學業表現大好,老爺有賞。」


    「真噠?一言為定。」水清淺一口應下,先把這事坐實了,轉轉眼睛再得寸進尺。從座位上起來,給家長端茶打扇,無事獻殷勤,「老爺,那我至少要等幾個月呢,這安慰不了我眼下心靈上的痛苦。」


    不就是一水罐麽,還痛苦,還心靈上的!青離大總管把臉撇過去。


    水清淺擺出哀兵的目的是,「老爺,街對過有個禮冠鋪子。」


    「如何?」


    「成人禮是多重要的大事,我總得提前挑個冠,好好準備準備吧。」水清淺振振有詞,他看官家沒什麽反對,就越發酸起來了,「昭哥說他十四歲就束髮加冠了,我都十五了,我也要提前。」


    老爺手一抖,差點沒被茶水燙著。姬昭十四歲加冠是迫不得已。作為一個走馬上任的縣太爺,總不好還一副沒行冠禮的小子樣。再說,姬昭十四歲時是何等成熟穩重?再看看眼前這隻,□□、爬樹、假扮小丫頭,跟家長討巧賣乖,跟基友任性撒嬌……就他這樣的,竟然還敢妄想提前行成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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