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同樣收拾好換上黑色衣服,秦居然怕她冷,將家裏唯一一件黑色風衣拿給她披在了身上。


    「你不冷?」


    秦居然簡短地搖了下頭,沒再多說話,直接拿了車鑰匙下去開車。


    冬末的天已經漸漸開始早亮,晨霧裹挾著早晨特有的氣息氤氳在周遭,阮南上車後先說了一個花店的地址,秦居然按照導航開過去,阮南自己下車,沒過一會兒就捧著一小束瘦瘦的白菊出來了。


    白菊的外包裹也是黑色,阮南一身西裝套在黑色的風衣當中,風吹過她的頭髮,在這個冬日的早晨臉色被映襯地格外白皙。


    阮南頭有些低,隔著一層車玻璃,秦居然看不清阮南臉上的表情。


    但從花店走出來的那一刻,秦居然仿佛看到了和從前每年的今天一樣的場景。


    每一個那年冬日的早晨,阮南就穿著黑色,瘦小的身影,捧著一束白色的菊花從那個街角轉身後走來。和今天一樣,看不清她眉眼間的思緒,卻仿佛能從風中聽到無聲的思念與呼喚。


    阮南上車,秦居然下車,沒過一會兒,同樣捧著一束白色雛菊走了出來。


    車子一路往西開,今天很冷,太陽好像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汽車的聲音劃破霧氣與隔閡,也是直到這一刻,秦居然才意識到阮南這次回來為什麽選擇了黑色的路虎。


    那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人啊。


    車輛停下,秦居然手捧鮮花下車,同阮南一起並肩向墓園中走去。


    冬晨墓園中的人並不多,阮家為母親選擇了一個很安靜的角落。


    秦居然沒有觸碰阮南的手,沒有任何身體接觸,等意識到就在前麵時,秦居然故意落下半個身位,看著阮南先向那裏走過去。


    黑白照片上,她笑著。容貌清麗,笑容中滿是寧靜、幸福。


    那也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時候。她腹有詩書,年少有誌,在最美的年華選擇了將人生奉獻給音樂、學術以及理想。她跟著當時同樣意氣風發的男同學來到西班牙,她們在一個陌生的國度旅居,體驗生活,並在那裏有了她們愛的結晶,阮南。


    一個漂亮、可愛,遺傳了自己很大一部分音樂天賦的女兒。


    她那麽軟糯,每天在她下班回家的時候都會早早地等在落地窗前。她那麽調皮聰明,每次看到先回來的是爸爸,就假裝畫了一幅畫,和爸爸要一隻冰激淩做獎勵。看到是媽媽,就假裝肚子疼不舒服,問她能不能吃一塊巧克力,吃一塊兒就會開心了。


    臨終在病榻前,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她還那麽小,她好想用之後所有的時光換一種超能力,看看以後能替她陪在身邊,能帶給她一生幸福的那個人在哪兒、是誰。


    她好放心不下啊。


    秦居然站在阮南身後,始終沒有向前再走一步,直到看到她脊背顫抖,輕輕伸手拂向臉頰,阮南彎腰,緩緩地將那書白色的菊花放在母親的墓前。


    阮南退到秦居然身後。秦居然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和阮南一樣十分鄭重地獻上鮮花。


    阮南沒有開口,秦居然也沒有說話。


    又過了很久,阮南忽然伸手去找秦居然的手。秦居然先是下意識躲了一下,阮南卻沒有退卻。秦居然不再猶豫,伸出手指,用阮南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太陽一點點升起,莊嚴的墓碑前,秦居然和阮南穿著同樣的黑色西裝,兩個人的身影在這片肅穆中格外瘦削,而此刻站在這裏,卻是格外的堅定。


    媽,你走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裏,我都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能夠那麽愛我的人了。


    媽,今天我帶她來見你,因為我好像真的已經相信,秦居然會是那個一輩子都願意努力讓我幸福的人啦。


    第77章


    阮南和秦居然從墓園出來, 秦居然幫她打開車門,阮南上車之後自己也跟著上去。


    不是清明節,墓園門口來往的車輛很少, 太陽升得很高,大部分被雲遮蔽著, 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光芒想要穿破雲層。


    秦居然沒有很快發動車輛, 在駕駛位上等了一會兒,阮南輕聲開口:「好了,我沒事了。」


    秦居然點點頭:「阿阮,以前都是你一個人來嗎?」


    阮南沉默了一下:「我隻願意一個人來。」


    「阿阮,從今以後每年的今天, 我都陪你一起來。」


    阮南目光短暫地看了一眼窗外, 目光回到秦居然身上:「以後的每一年, 你都會在我身邊嗎?」


    阮南從來沒有很認真地問過秦居然一次關於以後、關於未來,哪怕是在瑞士把自己全部交付的那個夜晚。


    生活不是偶像劇或者小說, 誘惑、背叛、時間久了磨滅激情, 在這個快節奏的大時代,擁簇的人群中,也許一個再小不過的理由都會讓兩個海誓山盟的齟齬分開。


    秦居然之前也從來沒有向阮南輕易做過這種承諾。


    她從不喜歡違約。


    更不願意在沒有完全保證的情況下, 給出這樣一個女孩子承諾。


    此刻,車內狹小的空間讓空氣都顯得促狹起來, 秦居然看著阮南的眼睛:「會的。」


    「阿阮, 我會的。」


    黑色路虎從道路往東行駛,在冬天的凝霧中留下一串轉而飄散的尾氣。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一輛黑色的保時捷駛來, 一身黑色西裝微胖的中年男人下車, 司機在旁邊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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