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的時候,這些找茬敬酒的已經全都喝趴了。沒有喝多少酒的沈元徹灌了兩口醒酒湯之後舌頭也大了,開始喋喋不休的給自己邀功。


    “我,我說什麽來著,今兒果然都靠了我!要不是我的話,你哪裏能對付這麽多的人?這個都是現老奸巨猾的,隻有我能製服得了他,你說是不是?”沈元徹湊了過來,說話的酒氣撲了顧準一臉。


    顧準本來想給他一巴掌,可是想到方才他擋酒時的義氣,隻能把拳頭放下。


    “是是是。”顧準敷衍了一下,將沈元徹甩給王府的小廝,“我看他這樣子,應該清醒不了。你待會便扶你家主子回府吧,今兒晚上多喂解一下酒,否則明日該頭疼了。”


    “顧公子放心,小的都記下了。”


    沈元徹身邊伺候的都是秦王妃精心挑選的人,顧準把人交給他們也放心得很,轉回頭就去收拾殘局。


    韓斯年過來的時候看這邊橫七豎八的倒了一隊人,又看到桌上一片狼藉,忍不住小聲罵道:


    “這哪裏是來喝酒的,分明是來鬧事兒的。要不是今兒備的酒夠多,還不夠他們一張嘴謔謔。好歹也是個當官兒的,怎麽一點分寸都沒有,在人家的喜宴上喝的跟頭豬似的,果然不愧是那狗皇帝的人!”


    顧準不由得慶幸這些人都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要不然他們韓將軍又得頂一個大不敬的壞名聲了。


    今兒喜宴,李家跟秦王府都派了不少人過來幫忙,如今收拾起來倒也不麻煩,畢竟人手足得很,沒兩下便收拾得差不多了,諸位大人跟沈元徹的好友們也都被顧準送出了府。


    再之後便是些親朋好友……


    其中,李家兩位夫人走的最晚,李老夫人帶著孫兒離開的時候她們倆都還沒走。直到顧準鬧過新房之後,眼瞧著已經沒什麽事兒了,才放心離開。


    不過臨走之前,還是再三吩咐,因為顧家沒有長輩,李家二位夫人得了婆母公公的吩咐,特意留下來多照顧一些,生怕明日會出什麽紕漏。還是陳姑姑站了出來,才打消了她們的顧慮。


    夜色已濃,顧準方才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回了新房。


    站在門口的時候,他便聽到心房裏頭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手推開房門,走近了之後才看到兩個小孩不知什麽時候偷偷溜進了屋子裏的,正在跟自己嫂子說著悄悄話,說話的時候還悄悄遞了一個糖塊兒給沈令儀。


    顧長樂更離譜些,整個人都已經趴到沈令儀懷裏了。


    顧準咳了一聲,朗聲道:“長安長樂,不許胡鬧。”


    顧長樂抬起頭:“沒胡鬧,我們在跟嫂嫂說話呢。”


    顧準好整以暇地問她:“那你可說好了?”


    顧長樂抱著香噴噴的嫂子:“沒說好。”


    然而這樣根本沒用,顧準格外冷酷:“沒說好也得出去。”


    “可我不想呀……”


    顧長樂還想要掙紮,但是沒多久,她就被陳姑姑親自跑過來抱回去了。


    陳姑姑都來了,顧長樂斷不敢再撒野。


    新房裏頭,沈令儀想到顧長樂離開時撅著嘴的樣子,微微失笑:“長樂的性子真活潑。”


    “也就被師娘養著之後才活潑起來,原先跟著我的時候整日悶不吭聲的,瞧著就像個小可憐,連話都不敢說。”


    沈令儀挑眉:“夫君待他們很嚴厲?”


    顧準想想當初的自己,啞然失笑:“大抵是有些吧,那時忙著讀書,又兼家中貧寒,實在是顧不上他們倆。”


    這話勾起了沈令儀的好奇心。她上回來狀元府,隻見這裏清雅別致,丫鬟小廝也是十分懂規矩之人,跟她從前去過的世家大族相比也沒有多少差距。先入為主,沈令儀很難想象顧準當初的境地。


    她湊了過來,問道:“夫君家中從前是什麽樣的?”


    她一靠近,顧準便聞到一股淡雅的馨香。


    如同她這個人一般。


    今日說到底,但是他的新婚夜。


    顧準將簾子放下,緩緩俯下身,與她四目相接,聲音清潤:“這些瑣事,能否明日再談?”


    沈令儀一下子羞紅了臉,從臉頰紅到了耳根。


    第196章 新婚   將醫書交給沈令儀


    沈令儀醒來的時候, 天已然大亮。


    剛一睜眼,瞧見的便是一派陌生的景象。沈令儀恍惚了一下,才從睡意朦朧中清醒了過來, 知道自己已經成親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床邊, 已然涼了。


    看來她家夫君也是個早起的人。


    沈令儀對外叫了一聲, 方嬤嬤便帶著流雲曦月兩個貼身大丫鬟進來服侍了。


    因出嫁前得知狀元府裏頭人不多, 沈令儀才少帶了許多人, 將原先伺候的多留在郡主府,出嫁後隻帶了她們三人外加車夫小廝兩個。當初太後也勸她多帶些,不過沈令儀還是決定隻帶這些。旁人說入鄉隨俗, 其實新嫁婦也是一樣的。總不能太出格,顯得自己跟顧家格格不入。


    方嬤嬤是服侍慣了沈令儀的, 見她下床時皺了一下眉便立馬上前扶著,還道:“姑娘要不泡了熱湯?”


    沈令儀遲疑道:“昨兒晚上不是用過了?”


    方嬤嬤意味深長道:“姑娘就聽奴婢的吧,泡一下會舒服許多。”


    這般,沈令儀也就隻能隨她了。


    沈令儀沐浴的時候,方嬤嬤也一直在跟前伺候。


    昨晚上她也沒怎麽休息,上半夜一直跟著陳姑姑在忙活, 前頭的事兒是忙完了, 可將那些賀禮收進庫房就足足用了好幾個時辰。直到下半夜,方嬤嬤幾個人才終於得了空閑,出了庫房之後,人都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了。不過方嬤嬤也是人老成精了,不過昨兒一晚上,就已經把顧家上上下下給摸透了。


    別的不說,那庫房裏頭的寶貝,可真是一點不少呢, 裏頭大多都是禦賜的,家底比一般的世家還要殷實。


    閑著也是閑著,方嬤嬤便跟沈令儀說起了這些話:“姑爺府上人雖不多,但都手腳伶俐,勤快著呢。家裏伺候的兩個小廝、一個婢女也都聰明乖巧,聽說那兩個小廝是秦王府送過來的,婢女跟車夫是李家送過來的。早前老奴就聽聞,咱們姑爺跟這兩家走得格外親近,如今看來是一點都不假。姑爺在京城也沒有別的親人,沐休是除了在李家走動,就是去秦王府了。姑娘往後若是閑著,也當多跟這兩家走動走動。”


    沈令儀微微一笑:“我記下了。”


    “這些倒是後話,這叫老奴驚訝的是那位陳姑姑,姑娘還記得她吧?”


    沈令儀哪裏會不知道呢,昨晚上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從皇後娘娘過世,便沒怎麽看到她了。”


    “是啊,我原先還以為她仍在太子府呢,不曾想竟來的顧家。昨晚上打聽了一番,那位說是她自個兒想要出宮的,嫌宮裏呆著實在沒意思,於是太子親自牽線搭橋,將她送到了顧家。看來,太子爺對咱們姑爺也是真放心呢。還有一樁,那位總跟在陳姑姑後麵的男子您猜是誰?原來竟是個將軍!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沈令儀解釋道:“真人不露相。他從前就在朝中做將軍,這是吃了張家的虧,丟了差事。後來張家倒了,他才終於能得平反。”


    方嬤嬤哪裏知道這裏頭的辛秘呢,她隻是單純有些驚奇,驚奇這顧府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明明看著不起眼的人,卻都是有大來頭的。


    方嬤嬤感慨道:“是我們著相了,能考中狀元的本就不是一般人。那與他相交的,也不會是等閑人物。不說那兩位,就是昨兒喜宴的排場,就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能請得起,李老爺子、程老爺子幾個往哪兒一站,便頂過朝中半數大官兒了。”


    想到從前她對顧家還有一絲怠慢,方嬤嬤便慶幸自己醒悟得早。這要是什麽都不知道,回頭得罪了那位韓將軍那可就給她們姑娘丟了臉麵了。方嬤嬤暗暗告誡自己,往後既住進顧家便得把自己當成是顧家的人,可不能眼高手低。姑娘都沒擺身份呢,哪裏輪到她們吆五喝六的。


    沐浴更衣後,沈令儀才從新房裏頭出來。


    雖有些耽誤,但其實時辰尚早。沈令儀從前起的就早,昨晚上雖然稍微有些累,但是今日還是按照往常的時辰起來的。叫她沒想到的是,夫君竟然比他起的還要早。


    剛出了屋子,就見到顧準從外頭走了回來,穿著兩件單衣,細看過去的時候額頭還有一些汗珠。


    沈令儀上前,拿著帕子給他擦拭一番。


    “怎麽這麽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一會兒。”


    顧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手上的熱氣立馬傳到了沈令儀身上。


    “這是去練武了?”


    “談不上,若按著咱們家韓將軍的意思,我那不過就是花拳繡腿。”


    顧準也是看過那些醫書之後才知道,原來鍛煉身體竟有這麽大的益處。自他開始看醫書之後,便日日勤加鍛煉。效果也是有目共睹的,自從去年冬日開始,他便再沒感染一場風寒。若不是顧長樂跟顧長安年紀還小,顧準都想讓他們跟著一塊練了。


    如今時辰還早,顧準身上還有婚假,今兒也不必外出。回了屋子之後換了一身衣裳,用過早膳,便帶著沈令儀去祭拜父母了。


    顧準住進這裏之後,便專門留下一間屋子,供奉他父母雙親的靈位。今日新婚頭一日,原本該拜見父母的,隻是他們英年早逝,如今也隻能對著靈位,多上兩柱香了。


    帶著沈令儀跪拜完,顧準又再次想起了往事。


    他近兩年很少會想到從前,兒時的慘劇太觸目驚心,每每想起都會痛心疾首,又總會假設,如果當初沒有高家作祟,他的父母也還在世,那如今會是什麽光景?


    估計他們一家會過得很幸福,他也不會小小年紀便為了生存四處奔波,學會了算計,學會了步步為營。


    不過事到如今,顧準也釋然了。人生總歸免不了有幾樁遺憾,就連太子那樣的出身,也不能事事如意,更何況是他了。早些年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才換來如今的他。現在日子成家立業了,想必父母在天有靈,也會欣慰吧。


    顧準鬆了一口氣,轉頭與沈令儀道:“走吧,去見長樂起床。”


    沈令儀敏銳地察覺到方才顧準的情緒有些波動,隻是她什麽都沒問,幼年喪母,沈令儀自然能體會到顧準如今是什麽心情。於是沈令儀隻順著他問道:“這會子叫他們起床是不是太早了?”


    “日上三竿了還早?從前在鹽官縣的時候,我可從來不許他們睡懶覺的。如今來了京城,陳姑姑麵上苛責,每每都拿著戒尺嚇唬他們,實則對他們也縱容的很,隻要是兩個孩子的要求,便總是會應的。一個陳姑姑,一個韓將軍,這兩人都恨不得把長樂給寵上天去了。”顧準自然地跟她說起家中諸事,並沒有將沈令儀當成是外人。既嫁到了顧家,祭拜了他的父母,那往後他們自然是一家人,“長樂那個小丫頭嘴太甜,可會哄人了,你可不要被她哄了去,該教的時候還是得教的,不能有這個小丫頭的性子胡來。”


    沈令儀何等的聰慧,當即明白過來,這家裏最受寵的怕的是這位小姑娘。


    她也立馬知道了其中的“度”。


    寵竟然是要寵的,但教也是得教的。顧家沒有正經長輩,往後教養小姑子的事兒,除了陳姑姑,她也得幫襯著。不過她都已經嫁過來了,對這件事也自然責無旁貸。


    初至顧府,沈令儀適應得很好。


    夫君沒有不好的習性,身邊更就沒有什麽鶯鶯燕燕,陳姑姑本就是個通透的,不會過問她的事情,那位韓將軍一心隻在練武上麵,也是個好相處的。至於長安長樂,但是一個比一個的乖巧伶俐,叫沈令儀都不禁驚歎,她的公公跟婆母怎麽這麽會生孩子,伸出來的一個比一個討人歡喜。


    原本事事如意,沈令儀也該安心了。她甚至都想著,要不先在府中教養長樂半年,之後再提學醫之事。


    她這邊都想著先行退讓,可回門前一日,顧準竟然遞給他一卷古書。


    沈令儀一番,竟還是本醫術!


    她有些愕然,不知顧準究竟是什麽意思。


    顧準的回答也出乎她的意料:“早前就有所耳聞,都說娘子醉心於醫術,頗有天賦,既有天賦便不能被埋沒否則便是暴殄天物了。這是我偶然得來的一卷醫書,我是看不懂的,不知娘子能不能看得懂。”


    這……


    沈令儀喉嚨發堵,手裏卻緊緊的握住那卷泛黃的醫書。她知道顧準是什麽意思,千言萬語,到嘴邊卻隻剩下兩個字:


    “多謝……”


    “夫妻之間,何須言謝?”


    沈令儀展顏一笑,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她何其幸運,能夠嫁給這樣的人?


    顧準卻感覺丟了一個大包袱,他從來不覺得妻子學醫有什麽不對的,男子能行醫,女子為何不能?他從來也沒希望自己的妻子隻困於內,宅一輩子相夫教子。人總得有些追求,才不至於活得渾渾噩噩。至於那本醫書,是他讓係統根據之前得到那本摘錄的,顧準倒是很希望妻子,能夠借著這個有所作為。


    他並沒有這個天賦,不過好在,他娘子有。


    顧準這邊新婚燕爾,殊不知朝中卻為了稅糧改革一事,再次鬧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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