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語。


    蘇貴妃又嗔怪道:“前些日子您交代他去兵部辦事兒麽,他如今一門心思都在差事上頭的,忙得腳不沾地,都瘦了好些了,皇上若是瞧見了必要心疼的。”


    皇上扯了扯嘴角:“他倒是真挺忙。”


    “可不是?”蘇貴妃沒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還以為皇上這是心疼兒子了,“要不讓元灝進宮一趟?這孩子已經有兩三天進宮了。”


    不想皇上卻不接茬,冷淡道:“不必了。”


    蘇貴妃一怔。


    哪怕方才沒注意,此刻她也回過了神。皇上這哪裏是惦記兒子,怕是兒子做了什麽事惹得他不開心了吧。


    難不成兒子又跟太子起了爭執?


    蘇貴妃從皇上這兒離開之後便忙不迭地叫人給沈元灝傳信了。


    前些年這對母子倆雖然傳信,但是傳的並不頻繁,畢竟當時他們母子倆受寵,沈元灝幾乎每日都要進宮,母子兩個若真有什麽事也可以麵對麵來說。但如今卻不行。


    聖上有段時間斥責沈元灝,說他整日不務正業,一天到晚都待在宮裏頭實在不像個樣子。雖然這話是邊笑邊說的,但蘇貴妃母子還是記下來了,再之後,沈元灝進宮的時候變謹慎多了。


    不能時常見麵,也就隻能書信交流。


    蘇貴妃寫了足足三張紙猶嫌不夠,若是能讓兒子進宮該有多好,母子倆還能有商有量的,如今一個在宮裏,一個在宮外,她便是再擔心也不能飛出去啊。


    蘇貴妃一片慈母之心,傳信兒的人自然也半點不敢耽擱。


    沈元灝當日就收到信了。


    他晚上便叫來謀士又仔細商量了一遍。


    也不知怎麽回事,他父皇近來對他的態度讓沈元灝覺得有些惶恐不安。此次母妃又來了信,說他父王對他話裏隱隱有些不滿,讓沈元灝又免不了聯想的許多。


    他甚至猜測是不是自己最近做的事情被他父皇發現。


    謀士賈鳴卻覺得不然:“咱們做的那些事隱晦的很,若是沒人提點聖上斷不會去查的。”


    “那可未必,父皇待顧準好得如親生父子一般,若真為了顧準查到我身上也並不是不可能。”


    “殿下要不……就此收手?”


    “絕無可能。”沈元灝當即拒絕。


    哪怕對上沈元景,他也沒有如此執著。可一遇上顧準,沈元灝便恨不得置他於死地。有時候就連沈元灝自己也想不通,他跟顧準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怨可為何就這麽看不得他?為何就非要鬥個你死我活?


    賈鳴也看不透。


    在他看來這實在是有些不值得了,即便聖上再看中這位顧狀元,可他終究隻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罷了,不成什麽氣候。


    如此大費周章的對付他,何苦來哉?


    隻是他們殿下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他們也勸不了。


    賈鳴隻能委婉地說了一句:“烏恩那邊,殿下還是暫且放一放吧。”


    “我知道。”沈元灝應道。


    在書房商議了半日,甫一出來,沈元灝便被王素娘的丫鬟給攔住了。


    那小丫鬟說他們家主子身子不好,似乎是昨兒晚上受了涼,白日還吐了兩遭。


    沈元灝心頭有些煩:“病了就請大夫過來看一看。”


    小丫鬟雖一臉惶恐,但還是大著膽子繼續說了下去。不說沒辦法,若是她不能將二皇子請回去,隻怕她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殿下,我們家娘娘都已經病的吃不下去飯了,您就去看一眼吧,她念著您念了一天了。”


    沈元灝本欲離開,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停下。


    他是真的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這位側妃了。這些日子,她的脾氣一日比一日大,臉色一日比一日憔悴,有一晚他過去的時候,甚至還聽到她睡夢中的胡言亂語。


    說的盡是他聽懂的詞,但有兩個字他聽懂了——


    顧準。


    沈元灝不願意多想,可他克製不住。這個名字,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聽錯的。從自己側妃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沒有人能比沈元灝更清楚。


    自那之後,沈元灝便有些不願意見王素娘,像是刻意躲著一般。隻是今兒小丫鬟攔住實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沈元灝最後還是去了。


    王素娘見他過來,哭得梨花帶雨,一把將人給抱住了。


    這兩天她也算是想通了,係統離開了,徹底離開了,還把所有的東西都一並帶走,雖然她不知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有沒有顧準的原因,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二皇子了。王素娘不知道有多後悔,早知道她就不該招惹顧準的。如今那個備胎沒有撈到,她自己卻損失巨大。事情發展成這樣,王素娘已經不敢找顧準的茬了,她怕再遇上屆時連自己的性命都沒了。


    不過她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她是沒有了美貌,但他們之前還有感情。隻要二皇子心裏還有她,她便依舊還是那個風頭無倆的側妃娘娘!


    沒有係統,她一樣能過得更好!正院那個不是一直想看她的笑話嗎,那她們就走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王素娘徹底魔怔了。


    “元灝,你怎麽一直都不來看我,我好怕,我一整天都在想著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過來。”


    沈元灝低著頭,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一整天都在想著我?”


    “是,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是嗎?”沈元灝撫了撫她的頭發。


    說謊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呢。


    沈元灝收手了,卻又沒有完全收手,起碼朝中依舊還有風聲,這些人無非就是譴責顧準端得太過,明明隨行走一趟就能把事情給解決,結果卻遲遲不表態,以至於讓事態發展至此。


    他們要做的,就是逼的顧準離開。


    說實話,皇上多少有些失望。


    不是對這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失望,是對自己之前一直器重的二兒子沈元灝失望。他以為敲打了蘇貴妃過後,沈元灝能迷途知返,結果他卻一步錯,步步錯,始終不曾回頭。


    眼看著朝中的風向已經對顧準很不利了,皇上還是決定要出手震懾,甚至,他還想要將沈元灝叫到跟前,狠狠地教訓他一頓。隻是顧忌著父子情分,皇上到底還是沒有明著跟他說,隻是斥責了兩句,暗中警告一番。


    結果便是毫無作用。


    他對顧準的愛護,讓沈元灝更加警惕了。沈元灝非得借著這件事試探一下他父皇的底線。


    他想知道,父皇到底是更看重他,還是更看重那個顧準。雖然這件事聽起來仿佛無稽之談,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外人,能有什麽可比較的?可如今的沈元灝卻迫切地想要試探出來。


    父子倆誰也說服不了誰。


    顧準看出了這對父子的機鋒,他問係統:“若我去北元,你有把握護我周全麽?”


    係統神氣極了:“自然。”


    顧準的氣運一日盛過一日,它的能力自然也一日強過一日。


    “你且放心好了,誰死了你都不會死。”


    “哪怕那個大汗執意將我扣下?”


    “他沒事兒扣你做什麽?”係統說完,卻也不在意地回了他這個問題,“就算他把你扣起來,我也能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大梁。你可別小看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係統了!不過,那北元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蠻夷之地,你去做甚?”


    顧準想起聖上對沈元灝的不滿,他不介意讓這份不滿更多些。他跟男主注定要贏一個輸一個,那麽,贏的那個人為什麽不是他呢?


    顧準愉悅地合上書:“富貴險中求。”


    他顧準,從來不是怕事的人,怕隻怕,這件事情鬧得不夠大。


    第二日,顧準讓韓將軍將遊記送去沈元徹在京城新開的書局後,便進宮請旨,言辭懇切,字字真心,表明自己願意同行,請聖上成全。


    顧準分明沒說什麽,可皇上卻愣是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他遭受的莫大的委屈。


    委屈成這樣,都還為著他們父子之間的情分主動請旨,這孩子該是有多貼心啊!


    第167章 低頭   韓將軍官複原職


    顧準說完之後, 抬頭一看,就見聖上一臉感動兼悲淒戚。


    皇上欲言又止:“允之,你實在不必……”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顧準好了, 這孩子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的。畢竟, 也沒有人在他跟前說過什麽, 不過是些風言風語罷了。


    顧準垂首:“聖上, 臣此番也是為了自己。朝中已經有了些風聲, 人言可畏,臣也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不得不請旨。”


    皇上更感動了,他根本不信這個話。


    要是因為那些大臣大可不必。其實用不著他出手, 李家那位老爺子就能夠讓這些人閉嘴了。顧準這麽直白地說要走,不就是為了調和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麽?


    他這段時間不知罵了老二多少次了, 如此敏感的時候斥責他,外人興許不知道是怎麽了,但允之如此聰慧,怎能不知?


    隻怕允之都已經傷心死了。


    可憐的孩子,他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這孩子就已經想著要給他解決這些後顧之憂了。


    然而顧準越貼心, 皇上並越發的覺得自己的二兒子麵目可憎, 心胸狹隘。


    他的心胸狹窄到連太子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皇上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兒子怎麽就養歪成這樣了,或者是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隻是他從前因為偏愛從來沒有發現過?


    先前太子遇害,他那二兒子就當真無辜了?有些事情不說不是因為忘了,而是因為不好說。但隻要有一個導火索,就能把這些全部點燃。過往壓抑在心裏頭的那些懷疑與不滿又全都被釋放了出來。


    顧準於是功成身退。


    退出來的時候,顧準又碰上了沈元景。


    做戲嘛,當然是要做全套的。總不能才在皇上跟前挑撥了人家的父子關係之後, 轉過頭又跟著太子姿態親密。


    顧準隻遙遙地給沈元景行了一禮便退出去了。


    沈元景看得一頭霧水,三兩步進了大殿後便立馬問起了這件事情。


    他覺得顧準今兒有些奇怪。


    皇上捂著臉,覺得自己裏子麵子都丟光了,他最不想的就是在允之跟前丟人,可他那個二兒子偏偏害的他丟人了!


    皇上又是一陣止不住的歎息。


    沈元景聽了越發著急了:“父皇您倒是說句話啊,究竟出了什麽事了?”


    皇上深深歎了一口氣,將手放下了,無力地垂在兩側:“允之向朕請旨,說要護送那位阿剌海公主一道去北元。”


    “他怎得如此糊塗?!”沈元景急了。


    皇上搖了搖頭:“這孩子太實誠了,他是不想讓朕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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