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廉江州忽然咳嗽出來。


    李況被打斷後還想繼續,隻是廉江州背著顧準給他使了個眼色,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


    有貓膩!


    李況不愧是李況,先時看得不分明,再一細想便什麽都明白了。


    嗬,怕是這人一開始嫌棄他徒弟,之後吃了他徒弟做的菜又巴巴地想把人留,結果還用了他的名頭。


    實乃可惡!他徒弟做的菜,他這個當師傅的都沒吃過,又怎能如此便宜廉江州?沒有了把柄還不能奈何他,如今有了把柄,看他不好好治一治這人!李況笑了笑,神情忽然放鬆了起來:“沒事兒,你願意住在這裏就住在這裏吧,隻要廉大將軍不嫌棄,一切都好說,你師娘跟你弟妹那兒我自會去解釋的。”


    顧準覺得奇怪:“他們不知道此事麽?難道師父未曾與師娘商議?”


    “自然是商議過的。”廉江州可不想丟臉,忙不迭道:“隻是他們惦記你,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你師父既已開口,你就把這兒當成你自己家好了。我跟你師父關係親厚,他徒弟就是我徒弟。”


    還想白得一個徒弟呢,想得倒美!


    李況笑裏藏刀:“話一出口可就收不回來了,我記得你書房裏好像是掛著一把極品彎弓是吧。我這徒弟已經有了一匹汗血寶馬,還缺了一把好弓,你竟然開口說想當他師父,不送點禮似乎有些說過去吧?”


    廉江州露出肉疼的表情。那可是他征戰北元繳獲的一把名弓,世上隻此一把,他曾經還靠著這把弓獵到了一頭白虎呢。


    李況笑眯眯地問:“這人,到底是誰要留下的?”


    “自然是你了!”廉江州為了麵子,不得不咬牙豁出去,“送就送吧。反正我如今也用不上,拿去給你徒弟用吧。”


    李況滿意了,回他一句:“說什麽你的我的未免太生份,你若是想,不也是他半個師父嗎?”


    “這是你徒弟,我問好跟你搶?”廉江州本來也想,但是如今看來是不大行了。以李況的性子,他要是真的應了回頭庫房裏的那些寶貝一個都保不住!


    這徒弟實在是養不起呀。


    李況也就隻是這麽一說,真要是把徒弟分出去那他也舍不得。昨日之前,他隻想著把顧準引入變法之路中,可今日之後,他依然把顧準看做是可以繼承衣缽的親傳弟子了。


    說著,李況便讓人去取弓了,這樣的好東西,就該就給他寶貝徒弟!


    顧準平白無故得了一把弓,看著得意的師父還有傲慢的廉江州,不由得失笑。


    一頓飯吃得廉江州味同嚼蠟,送這師徒倆出門的時候他還在後悔呢。


    不過李況卻十分舒坦,回房的時候還在擺弄這把弓,嘖嘖稱奇:“不愧是被廉江州當寶貝的名弓,這弓給你倒也不辱沒了。”


    “廉老梁軍如今多半在後悔。”


    李況隨口道:“你覺得他後悔什麽?”


    “言多必失吧。”顧準漫不經心道。


    李況挑眉看了徒弟一眼,忽然笑了:“好小子,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還在那兒裝呢。”


    顧準不接茬:“我是剛剛才猜到的。”


    關於廉老梁軍為何出爾反爾留下他的事,多半是敗在口舌之欲上麵,且還拿了他師父當幌子。這也不慢理解,畢竟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呢,如何能拉得下臉來?


    不管何時猜到,反正他們師徒二人永遠不虧,這就夠了。


    不僅今兒不虧,往後也不能虧,翌日一早,李況便又去尋了段正明,兩人叫了幾位謀士,商議了一整日才將此次變法的各種細節敲定好。章程一落下,李況便急不可耐地將奏書送去京城了,且他還在奏書中特意花了大篇幅去讚美自家徒弟。


    做了過人的事,那就得叫上麵的人都聽聽。若是這次不夠,那下次再多提兩遍,次數多了,聖上總能記住他的徒弟!


    第46章 女主   原書的男女主


    奏書送上去之後, 自有人快馬加鞭地一句送去京城。李況再休書一封寄到李府,讓他們幫幫忙。


    事情解決了之後,李況深思良久, 同顧準道:


    “此事雖難, 但我與段知府等人定會全力以赴。若是聖上同意, 那頭一個變法的便是鹽官縣, 你我師徒二人的清閑日子也到頭了。”


    李況自己從來沒有過過清閑的日子, 但是他徒弟不同,他徒弟如今才隻有十七歲,在京城那些人看來還隻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突然擔負這麽大的責任,李況怕他承受不住, 所以有些事情還是得提前跟他說說。


    顧準問他師父:“我連功名都沒有,也能插手此事嗎?”


    “那是自然,隻要此事推行,鹽官縣跟臨安府必定人手緊缺。幾日過後,你的名字便會在聖上麵前掛號,主意是你提出來的, 由你經辦本就是理所應當。都說樹大招風, 年少揚名並不是什麽好事,可這事也得分而視之,若你孤立無依自然不好,可如今你背後站著我與段知府,甚至還有京城的諸位大人,所以你便隻管放心大膽地做。若是做錯了,也有我們兜底。記著,你背後永遠站著你師父, 你師父雖沒什麽本事,拚死保下你還是不成問題的。”


    李況敢這麽說,源於他的底氣與人脈。縱然在京城得罪了那麽多裏的人,仍然可以全身而退,這才是李況。


    他眼下做的就是給顧準足夠的底氣,讓他放心大膽的去做事,哪怕做錯了也仍然有退路。


    顧準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能夠做出這樣一番承諾,已然是對他的肯定。


    顧準也不願意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既然要揚名,那邊揚個徹底。他道:“師父放心,弟子都知道。”


    李況欣慰地點了點頭:“隻是與你這麽一說,短時間內你還無需考慮太多,抓緊準備院試才是正經的。還有廉將軍那兒也得盡心,他既然已經開了尊口說要教你騎射,那你就得把這個師傅用好了。往後別人問再問你騎射,你就直接告訴他們自己師承何人便是了。”


    李況的小算盤打得精,還沒有開始教就已經想著以後用上廉江州的名頭了。他可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錯,廉江州都已經吃了他徒弟那麽多的東西,拿他的名頭出去用一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也不要跟他客氣,太客氣反而生分了,該提要求的時候還是得提。”李況趕緊說教,


    顧準聽是聽了,卻沒打算真的這麽做。歸根結底。他還是拉不下這個臉,要是沈元徹在這兒說不定還真這麽做了。


    話說回來,最近好些天都沒有看到沈元徹,平日裏被他念叨的也煩,如今突然不念叨了反而有些不習慣。


    顧準徑自往前走,心裏卻在琢磨沈元徹最近在幹些什麽。


    沈元徹最近確實遇上了事兒。


    他母妃惦記他,大老遠地送了杜嬤嬤還有府上一個管事過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杜嬤嬤是他母妃的陪嫁丫鬟,也是他的奶娘,有她鎮著沈元徹最近乖順多了。


    不過杜嬤嬤不僅人來了,還帶了秦王的手書過來,沈元徹一看到那信就頭疼。


    沈元徹看了之後便發現他父王對他的成見實在是太深了,他考不中的時候要挨罵,如今考上了仍要挨罵。秦王壓根就不相信他能考中,還在信中質問他是不是做了弊,說什麽科舉舞弊是要判刑流放的,讓他若是做了的話趁早招供,說不定聖上看的他是自己侄子的份子上或許會對他重新發落。


    沈元徹氣的一天都沒有吃飯。


    後來還是杜嬤嬤在外麵哄著,他才終於吃了一碗粥。


    不過沈元徹的氣還沒消,畢竟這真是太氣人了。不過很快沈元徹就發現,王府裏麵的這位管事除了照顧他,同時也在監視他。


    沈元徹立馬警惕起來,逼問過後才得知是他父王特地下了一道命令,讓管事千萬盯著沈元徹,然後仔細查清楚到底他是怎麽作弊的。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沈元徹整個人都氣糊塗了。


    “我說了我沒沒作弊!”沈元徹狂怒。


    杜嬤嬤也心疼他,隻是王爺疑心她也沒什麽辦法:“好好好,嬤嬤知道世子爺您沒作弊,上回府試咱們能過,這回院試肯定也能過,等靠著自己的本事過了之後咱們再叫王爺服服軟。”


    沈元徹張了張嘴,問題是……他根本過不了。


    “世子爺聰慧,嬤嬤相信您一定可以的。”


    不,沒有顧準在身邊,他根本不可以。


    沈元徹快要急死了,他想去找顧準求救,可是有那個管事時刻不停的監視著,他若是直接讓顧準幫她的話豈不是坐實了他沒本事,隻能靠著別人才能考上秀才的?他才不要這麽丟麵子呢!


    縱然有時候找個由頭想出門,那個管事也像是他要去做賊一般,緊緊跟在他背後,讓沈元徹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可恨,管事實在可恨!


    沈元徹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京城那邊,李況與段正明的奏書已經呈送到禦前了。


    毫無疑問,這份奏書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凡是有腦子的都知道眼下的局勢對大梁已經不利了,自古朝代更迭是不可避免之事,雖說他們總以大國自居,但如今的大梁,已經呈現頹勢了。隻是知道又如何,但凡是涉及自身利益,總會出現分歧。


    如今朝中除了主戰派與主和派,大抵也可分為變法派與守舊派。變法派這邊的領頭人便是李況,隻是他如今被貶官,變法派折損了領頭人,這段時間萎靡了不少。如今聽說李況與段正明又有動靜,這幫人立馬上前附議。


    太子思慮良久,也默默地站了出來支持。


    隻是有他沒他基本上是一樣的。皇後去得早,如今蘇貴妃獨得聖寵,蘇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才是聖上最器重的兒子,若不是顧忌那些固守禮教的大臣,聖上說不得早就另立新儲了。


    二皇子見太子表態,並沒有著急說什麽。


    朝中吵得雖凶,但是此事仍未定下。下了朝之後,皇上還同二皇子咕噥了兩句:“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哪來那麽多的話,今日再早朝之上真是吵得朕頭都疼了。”


    沈元灝一如尋常人家的貼心兒子一般,聽到這句話就立馬關切起來:“要不兒臣去叫一名太醫過來給父皇看看?”


    “不必了。”皇上揉了揉太陽穴,“那群庸醫,什麽都幹不好。”


    邊上的太監總管聞言歎了一口氣,按理說不該這麽想,但他真的克製不住。哪裏是太醫不中用呢,分明是他們聖上每每裝作頭疼腦熱,那裝出來的病太醫哪能治呢?


    沈元灝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不過他關心的可不是這一件而是今日所提的變法一事:“父皇,往後真要如李大人所言,稅糧一律繳納銅錢麽?”


    皇上不答反問:“我兒覺得如何?”


    沈元灝謹慎道:“一時也想不出到底好不好,隻是這法子聞所未聞,若真推行的話恐怕會遇到不少難處。再則,李大人與段大人都是官員,他們哪裏知道普通百姓想什麽呢,或許人家更願意交糧也說不定。”


    沈元灝也隻是這麽一說,誰都知道根結不在於交糧還是交錢,而在於變法這個動作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這稅法一旦變了,富戶的田地便會遭到清算,到時候他們自然要納更重的稅,隻有刀懸到自己頭上了,才知道痛。


    皇上搖了搖頭:“你不懂,李叔寒那人精著呢,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他敢往上報?”


    沈元灝心裏一沉,他瞄了一眼父皇的臉色,雖說他父皇在早朝的時候拿到那份奏書便無比的嫌棄,可是如今私底下看卻並未也發怒。沈元灝心道,他還是小瞧了李叔寒。李叔寒雖被貶官,可他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卻仍然不低。縱然嫌棄,卻也從未失望。


    這對他來說十分的不利。


    沈元灝是個有眼色的人,試探出了態度之後他就不再眼藥了,他不說話,皇上便自言自語:


    “也不知道李叔寒那廝最近在忙活什麽,都已經跑那麽遠了還不忘給朕添堵。唉,就該把他打發的更遠一些。還有他那徒弟,也不知長什麽模樣,看樣子還挺叫李叔寒稀罕的,連這麽重要的奏書上麵都忍不住給他徒弟揚名立功。”


    太監總管道:“既然是李大人的徒弟,總歸要參加會試的,到時候聖上便能瞧見他了。”


    “看他做甚?又不關朕的事。”皇上嘴硬,心裏卻已經算計起了會試還有多長時間了。


    他實在好奇,被李叔寒稀罕的人會是什麽人。


    從太極殿出來之後,沈元灝還碰到了他的太子大哥。太子身邊還跟著李尚書,看他們這樣子似乎也是往太極殿去的,李尚書與李況一母同胞,此番前去應該也是為了變法一事來說和的。


    看來變法是免不了,那他們也隻能在其中到搗亂。李叔寒與太子走得近,沈元灝絕不能放任李叔寒再起來。


    遠遠地點了點頭之後,沈元灝轉身便離開。


    他之前也想拉攏過李家人,但是李家人油鹽不進,讓人生厭。久而久之,沈元灝便對李家有了心結。


    走遠之後,沈元灝問隨從:“王家姑娘最近如何了?”


    三喜心中十分不想回答,這位王家姑娘乃是戶部王侍郎家的一位庶女,一個月前在王府裏麵落了水,被他們主子救了。隻是救上來的時候明明沒了氣,可沒過半日的功夫卻又醒過來了。三喜覺得這女人邪乎的很,但他們家主子顯然不這麽想,總覺得那女人有才,不同於俗人。一來二去,竟然看對眼了。


    三喜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連他這麽一個沒根的人都能看的出,那個王姑娘不簡單,可主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愣是被她給迷上了。


    晦氣!


    三喜垂下眼眸,道:“王姑娘一切安好,侍郎大人得了吩咐,再不敢讓人輕慢王姑娘,主子且放心好了。”


    沈元灝頷首:“隔些日子再派人過去敲打敲打,王家嫡母善妒,實非善人。”


    三喜心中腹誹,人家嫡母攤上這麽一個攪事兒精一樣的庶女才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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