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娘不忍她猶豫,補充道,“讓我阿耶寫一封信並不難,眼下難就難在該調用何處的兵去剿了那些匪,東南道已經試過好些年了,就算我阿耶寫好些信給東南道刺史,恐怕結果還是一樣。”


    “四娘的意思是?”


    徐四娘道,“該由朝廷出兵才成。”


    可這麽些年朝廷為何不出兵?


    徐四娘寬慰她,“吏部侍郎的妾室是我母族的表親,我倒是可以幫你寫封信問問,興許她知曉些門路也未可知。”


    “不必了。”楊幼娘起身,“多謝四娘,我想我知曉該如何做了。”


    霸天寨橫行霸道這麽些年,東南道也一直在剿匪,朝廷不可能不知曉。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將霸天寨的危害縮了又縮,蒙了又蒙,直到陛下的耳朵裏,便就成了一樁舉足輕重的小事。


    如此剿滅霸天寨又豈能被朝廷重視?


    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須要將霸天寨的事鬧大。


    從刺史府出來已經午後了,徐四娘本打算留著她吃些點心,但她心中有事實在吃不下。


    回絲織坊時小蓮已經歇下了,好在絲織坊生過孩子的女人多,小蓮的孩子一出生便有人幫忙照料,她隻需好好養身子便好。


    她一頭栽進了工坊間,又開始織起了那匹還未完成的流螢綢。


    也不知為何,她覺著隻有織綢時才能使自己的心靜下來。


    霍三一直默默無聞地跟在她身後,她還沒見過楊幼娘有這般猶豫不決的時候,終於她憋不住開口道,“夫人,不如屬下去霸天寨先探一探?”


    “不必。”


    她摸不準小玉的性子,霸天寨地形複雜,寨子裏興許還有好些比楚舟還厲害的殺手,若是霍三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她可還指望著霍三幫她擋那些殺手呢!


    終於,她放下梭子,起身拍了怕身上的灰塵,“三兒,咱們收拾收拾,回京。”


    思來想去,唯一能將霸天寨的事鬧大的法子,還是得通過坊間百姓口口相傳才是,她身處江南道,天高皇帝遠,傳言傳至京都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所以她必須直接去京都傳。


    東南西北四郊,西市東市朱雀大街,那麽些熱鬧地方,何愁不能將傳言傳下去?


    就算傳錯了也有挽救的餘地。


    將絲織坊一應事物交給小蓮和楊二川之後,她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啟程了。


    江南路遠,算算時辰,這一路若是馬不停蹄地騎馬前行,以霍三的體格,半個月便能到京都。


    可她不會騎馬,再加上雖然長了個兒,身子也變得稍許豐腴,但體格亦是趕不上霍三,就算快馬加鞭地坐車回去,大概也需要半個多月。


    坐馬車可比騎馬累太多了,但她卻絲毫沒猶豫,直接鑽進了馬車裏,“三兒,快馬!”


    霍三領命,一路上都沒敢停歇。


    隻是這狀態持續了七八日,楊幼娘便受不了了,並非是受不了長途跋涉,而是她的身子因為長時期的波動開始不適了。


    無奈之下,她隻好在路邊尋了家客棧休息,也讓馬兒休息一番。


    看著霍三依舊健步如飛的樣子,楊幼娘驚歎之餘亦是十分羨慕,她要是有霍三一半的體格,怕是早就到京都了。


    “夫人,您的粥。”因為楊幼娘吐了一路,霍三剛到客棧便吩咐店家給她熬了粥。


    大抵是因為這些日子不斷在她們周圍騷擾的殺手,楊幼娘接過粥的手本能的頓了頓,“還有幾個?”


    霍三緊蹙眉頭,“還有四個。”


    “你打得過嗎?”


    霍三為難地低下了頭,“若是他們幾個聯手,屬下就算使盡全力也無法招架。”


    “能逃嗎?”


    霍三亦是搖頭,“此地荒郊野外,夫人身子還未痊愈,怕是難逃。”


    楊幼娘暗自咬牙,這些殺手還真是賊心不死!


    她從懷中掏出了些蒙汗藥,眸光清澈,“若是你我聯手,可有勝算?”


    霍三眸光一滯,思考了許久之後她才道,“興許可以試試。”


    廷尉府是京都所有衙門最陰冷的地方,從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十惡不赦的犯人在裏頭喪生,更不知死絕了多少犯了罪的皇親貴胄。


    時至正午,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小娘子,斜挎著一個食盒站在廷尉府門口。


    她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牌,守門府吏一見,非常自覺的退後幾步,將那扇陰沉厚重的大門拉開一個角,讓她進去。


    一股濃重陰冷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小娘子卻似乎習以為常,邁著蓮步輕車熟路地沿著獄中甬道往最裏頭的牢房走去。


    牢房燈火通明,但卻陰濕地可怕,就算滿地鋪就幹燥的稻草,卻依舊讓人覺著十分潮濕。


    獄吏將門打開,小娘子走了進去。


    “相爺,該吃飯了。”小娘子將食盒放在地上,極其賢淑仔細地將食盒裏的食物放在牢房裏的幾子上。


    角落裏有一個人影,隻是此刻他一動不動。


    “相爺,小女這回來,是給相爺帶好消息的。”她柔聲一笑,“您那兩位夫人,此時的下場可並不好呢。”


    霍桑依舊一動不動。


    小娘子繼續道,“小女聽聞,那位楊娘子幾日前死在了回京的路上呢。”


    第76章 再回京都   晉江獨家首發


    楊幼娘這輩子都不敢相信, 自己竟能騎著馬一口氣跑出五十幾裏地,還頭不暈氣不喘的。


    騎馬確實比坐馬車好受許多,而今她也十分慶幸自己還沒徹底抽條長開, 與霍三同乘一騎竟是剛剛好。


    霍三這輩子也沒想過, 自己竟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四個武力值都在她之上的人輕鬆放倒。


    習武之人, 講究的也不過是個手起刀落光明磊落, 這麽些年她便是這般直來直去的,所以從未想過用旁的法子製服人。


    楊幼娘倒是給她上了一課, 行走江湖,並不止靠的武力,還有智慧。


    她的刀法加上楊幼娘的蒙汗藥,別說四個殺手,就算是四十個,她興許也能將其製服。


    “夫人,離京都還有幾日的路程, 咱們不如歇一歇吧。”一路走來,霍三實在心疼楊幼娘的身子, 自認識她以來, 她可從未這般折騰過。


    楊幼娘卻很是瀟灑擺了擺手, “不必,早些到京都我早些安心。”


    可說完這句話後她後悔了,坐馬車與騎馬其實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前者顛得可以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而後者, 卻是磨得雙股快脫皮了。


    “罷了,先吃些東西休息休息。”


    為了不引人矚目,她特地給自己穿得一身粗布麻衣, 臉上還摸上了一層鍋底灰,而今又非常廢柴地被霍三從馬上抱下來,怎麽看都像是個逃難並癱瘓了的難民。


    無奈,為了能去京都,她也不管這些了。


    “三兒,此地到京都可有小路?”


    霍三掏出食物和水給她,“倒是有一條,不過那條路十分顛簸難走,夫人還是走大路吧。”


    她本想再努力努力,可雙股傳來的疼痛似乎在警告她莫要有其他妄想,她隻好作罷。


    吃了食物和水,兩人繼續同乘一騎,幾日之後便到了京都城門之下。


    倒也是真沒想到,她這一路緊趕慢趕,竟僅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然而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曆經千辛剛至京都,卻發現京都已與從前大不相同。


    城門口設下了好幾道防線,守城的官兵們正一路搜查著可疑的人與車輛。


    這架勢比她離開京都時戒嚴了不止一倍。


    一想起霍桑在獄中,楊幼娘的心不由得一揪,難不成此事已經鬧到這般地步了嗎?


    她被霍三扶下了馬車,一瘸一拐地入了城,好在她二人身世清白,查了過所便被放了進去。


    入了城門之後,她一路徑直往西市而去,妙英早就接到消息在門口迎候,見著她來了,臉上的焦急才消退了幾分。


    “天爺喲!終於將你給盼來了!”妙英趕忙近前扶她,“路上可還安?聽聞小蓮生了個兒子?她可還安?”


    楊幼娘一一答了她,直至進屋之後幾人臉上的明媚才暗淡了下來。


    她還未來得及休整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京都到底發生了何事?”


    妙英緊蹙眉頭,一一同她贅述,原來自劉嫣公主生日宴之後,皇帝陛下便一病不起,霍桑做為天子近臣幾乎日日往宮裏跑。


    後宮妃嬪除了淑貴妃娘娘有自由出入興正殿的資格,在霍桑頻繁出入興正殿時,淑貴妃娘娘亦然。


    是以便有相應的謠言從宮中傳出來。


    雖然霍府傳出林夫人懷孕的消息,以震此謠言,但依舊沒能將這謠言衝散,謠言傳入了陛下耳朵裏,他還曾為此大怒一場。


    再後來,坊間隱約傳出霍相與西域人勾結,引了西域軍入大瑞的消息,並在一個月前被尋得確鑿證據,陛下大怒,將他下了獄。


    雖然楊幼娘早有那個心理準備,但聽聞此事卻依舊震驚,股間的疼痛似乎更疼了幾分。


    “林幼情懷孕了?”


    霍桑不是說不談兒女私情嗎?才不過幾個月林幼情就懷上了?


    震驚之餘,她的心尖也跟著酸了酸,也不知這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麽東西一下子掏空了。


    臉色也跟著暗淡了下來。


    妙英冷哼一聲,“可不是千真萬確?我聽紅芷說,林幼情可是日日不是主動獻身便是暗自下|藥的,相爺想防都防不了。”


    他心裏不是一直惦念著淑貴妃娘娘嗎?怎地還任由林幼情勾引?


    說到底他還是喜歡林幼情的吧。


    她冷哼一聲,再問道:“可他為何會被下獄?”


    妙英道,“說是有人發現西域軍隊潛入大瑞,陛下大怒,並派遣身邊的飛鷹十二衛親自去霍府搜證據,當時我也去湊了個熱鬧,我記得他們搜了好幾個時辰。”


    她頓了頓,“但我總覺著,這一切實在太巧了。”


    楊幼娘也這般覺著。


    好歹她與霍桑相處了大半年,他的性子她還是有些了解的,再怎麽著他也決計不會做這種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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