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有細密的冷汗落下,也不知楊幼娘應了貴妃什麽,若是她不跟著答,恐怕貴妃會認出她來。


    於是她慌忙補充道,“入宮之前,相爺收到一封來自霸天寨的信,相爺說要攻打霸天寨。”


    阮柔眉眼變得極盡溫柔,侍婢很快將她的頭梳好,還簪了一支金鑲玉的簪子。


    “林夫人累了,蓮玉,帶林夫人去偏殿休息。”


    那叫蓮玉的侍婢福了福身,過來將林幼情扶了起來,還沒等林幼情拒絕,便直接將她扶了出去。


    阮柔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頓,好半晌她才沉聲道,“林尚書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她身側的另一個侍婢白櫻附和道,“萬幸已經換回來了。”


    “換回來?”阮柔冷哼一聲,“我看她還不如另一個識趣。”


    不過是個蠢貨罷了,稍微試一試就試出來了。良久,她眯了眯眼,“霸天寨?”


    “是。”白櫻道,“婢子聽興正殿的大監說,霍相剛入宮便去了陛下那兒,似乎談的便是此事。”


    阮柔眸底的柔光微微一凝,“陛下怎麽說?”


    “陛下似乎很支持相爺。”


    阮柔微微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心中百轉千回,最終喃喃道,“霸天寨……”


    楊幼娘從未想過自己有束手無策的時候,身上的燒雞被吃了,門也被鎖了,窗戶倒是沒鎖,但若是從窗戶爬出去?


    想都別想!


    窗戶之下便是萬丈懸崖,她都能穿過在山間縹緲的雲霧看清楚懸崖之下的各種林立的怪石。


    若是人一不小心摔下去,那境況,她無法想象。


    那些人將她綁來,除了不讓她出去,倒是也沒真的虐待她,至少三餐還是會給她吃的。


    隻是那食物的味道……,唉,還不如她做的呢!


    日頭當空照,又到了進食的時辰,柴房的門如期被打開,隻是這回竟是阿湘來給她送飯——平日裏都是彪形大漢送的。


    阿湘又是拖著一個小麻袋走了進來,她一臉憂鬱,那雙小斷腿慢慢悠悠地走到她麵前,有些不情願地將小手往麻袋裏掏了掏。


    良久,她從裏頭掏出一隻用油紙包著的饅頭。


    “今日二姐姐不高興,全寨子上下吃的都是饅頭。”阿湘將饅頭遞給她,“漂亮小娘子的飯也沒人做了,我想著你應該餓了。”


    阿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張包子般的臉被她擰成了一團,她的鼻尖不知何時沾了一點麵粉,整個人愈發可愛了起來。


    “二姐姐做的飯菜太難吃了,大花隻會喝酒喝茶,也不會做飯。”


    她怨恨地瞪了一眼楊幼娘手中的饅頭,“阿湘還在長身體呢!不能吃這些東西!”


    楊幼娘自認孩子緣不錯,便親切地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溫柔慈愛地像個大姐姐,“阿湘小娘子可吃飯了?”


    阿湘委屈地搖了搖頭。


    “我倒是會做幾道菜,阿湘小娘子在長身體,可不能不吃呢。”她將饅頭還給她,“我有一個弟弟,他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吃的都是我做的飯。”


    “那他活下來了嗎?”


    楊幼娘:???


    “自然是活下來了,而且長得白白胖胖的,今年都比我高了。”


    她繼續循序漸進,“阿湘小娘子若是不嫌棄,可否讓我試試?反正這霸天寨建在懸崖上,我也逃不出去。”


    阿湘有些猶豫。


    楊幼娘再道,“我的廚藝雖比不上相府、酒樓的大廚,但平日的家常菜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雞湯、麻辣兔肉、羊肉湯、酸湯饃饃……”


    滿腔的口水在阿湘的嘴裏一下蔓延開來,最後那一句,著實是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阿湘終於坐不住了,直接拉著她起身道,“走!”


    原以為出了柴房就能找尋逃出去的出路,隻是讓楊幼娘萬萬沒想到的是,柴房之外的天地,空曠無比,根本沒有路!


    她驚得有些說不出話,那日被彪形大漢抬過來時,明明是有路的!怎麽才過了半月不到,外麵的世界竟似乎換了個新的一般。


    她還未驚歎完,便被阿湘塞進了一個漆黑的小房子裏,隻聽得哢哢幾聲作響,整個房子便動了起來。


    好家夥!這什麽東西!


    “莫要害怕,這是飛盒子,很快便能到前寨了。”阿湘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傳來,“我就從來沒怕過!”


    楊幼娘算是聽懂了,她抽了抽嘴角,怪不得這寨子沒有路,原來坐這個飛盒子就能走。


    那她該怎麽逃????


    就連霍桑怕是也沒本事來救吧!


    如果他真的來救的話。


    沒過多久,黑屋子被阿湘打開,光亮再次襲來,她跟著阿湘從黑屋子裏出去,走過好些路段和方向,終於看到了一整片大院子和好多的人。


    被獨自關在柴房那麽久,頭一回見這麽多人,楊幼娘甚至有些小激動。


    可那些人卻未必激動,他們與阿湘一樣,雖然一個個手中拿著嗩呐、大鼓、柳琴等物,穿著也十分喜慶,但一個個哭喪著臉,像是剛參加完一場喪事一般。


    這讓楊幼娘心底產生了些許的疑問。


    阿湘隻顧著帶她去廚房,根本沒管她臉上的神情,很快便又將她塞進了一個屋子裏。


    滿屋子的柴米油鹽味兒衝鼻而來,楊幼娘幾乎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


    滿地擺放的蘿卜等作物,還有一些爛掉的瓜果,梁上掛肉的鉤子也一個個都生了黴,台麵上雖然幹淨些,但依舊灑滿了麵粉。


    乍一眼看去,這哪裏像廚房,更像是個剛被劫的庫房!


    阿湘撇了撇嘴,“定是大花過來動過了,”


    楊幼娘瞅了瞅她鼻尖的那點麵粉,抽了抽嘴角,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阿湘小娘子想吃什麽?”


    “想吃酸湯饃饃。”


    說完她十分乖巧地尋了個地兒坐下,揣著小手認真地等著。


    ……還真是挺自覺的。


    楊幼娘默默地笑了笑,瞅阿湘的意思,這廚房該由她來收拾了。


    自幼便當家幹活兒的楊幼娘對於眼前這麽點小活兒自是不在話下,她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這霸天寨是個匪窩,怎麽一點匪窩該有的氣勢都沒有?


    沒吃沒穿的難道不該去山下搶嗎?怎地還要自己做?不做就沒飯吃?


    大約是因為要邊做飯邊收拾廚房,時間過得久了些,就連一旁流著口水在等著的阿湘都覺得有些無聊了。


    於是她主動開腔,“我要酸一些,再辣一些。”


    楊幼娘應下。


    她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二姐姐不喜歡吃酸辣,所以全寨子的人都不許吃。”


    見她如此委屈的模樣,楊幼娘不由得想起了遠在京都的阿離。


    阿離也不喜歡吃酸辣,每每她在羊肉湯裏放了胡椒與醋,他就被酸辣地直跳腳。


    也不知他過得怎麽樣,霍桑有沒有欺負他,也不知妙英有沒有收到她的求救信,江郎君有沒有來。


    手裏的麵團已經被她揉得十分光滑,她微微一笑,江郎君肯定會來救她!在此之前,先將寨子裏的人穩住才是上策!


    “這會子二姐姐不高興,怕是有一段時日不會做飯給我吃了。”阿湘撇著嘴,“要是你做的好吃,我便天天帶你出來放風。”


    楊幼娘:那我可真是謝謝你。


    “我瞧著二當家這是要成親了?”楊幼娘試探道。


    阿湘奶奶的臉又是一揪,“才不是呢!隻是又沒搶著俏郎君罷了!”


    楊幼娘:???


    她要收回方才那句沒有匪氣的話,這明明還是個匪窩!隻是不搶銀錢隻搶俏郎君罷了!


    阿湘思考了一下,“大花說,她這是在賭氣。”


    楊幼娘不解,阿湘便再解釋,“二姐姐原本有婚約在身,可是兒時被那負心郎給退了,那負心郎說,二姐姐實在粗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她撓了撓頭,其實她也不知道粗魯是什麽,大花說粗魯是太漂亮了,可二姐姐為何聽到這個就更生氣了呢?


    楊幼娘抽了抽嘴角,怪不得方才見著的那些人如此喪著臉。


    恰好饃饃下鍋,她又順手給她燙了個鳥蛋,這孩子雖是活著,可看她這模樣實在太瘦弱了。


    唉,若不趁現在多吃些,真怕她以後長不大。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孩子啊。


    酸湯饃饃最費時的不過是揉麵,麵團不能太軟也不能太硬,這方麵妙英非常有心得,她所能做的所有菜式和食物全都是妙英教的。


    將麵揉好後,摘成一個個拇指大的小扁團子,水開後下鍋,煮熟了再放調料撈上來便可。


    若是寨子裏有酸菜酸筍,炒了放水中煮,便是另外的風味了,可惜寨子裏沒有。


    所以她隻尋到了醋,不過這味道倒是勉強相類。


    一大碗燙著鳥蛋的酸湯饃饃擺在台麵上,小阿湘的眼睛都放光了。


    正當楊幼娘以為她會如狼似虎地過來端起碗就喝時,誰想她竟又從她的小麻袋裏拿出一隻酒壺,還有一雙筷箸與一個小木勺子。


    楊幼娘抽了抽嘴角,楚舟這廝,實在害人不淺啊!好好一個小娘子竟被他教成了個小酒鬼。


    “慢著!”楊幼娘實在看不下去了,“小娘子不是一直想吃酸辣味嗎?吃酸湯饃饃喝酒,那酸辣味兒可就沒了。”


    阿湘喝酒的動作頓了頓,疑惑的看著她,“是嗎?”


    “小娘子想要吃盡風味,就拿著勺子捧著碗吃,那才是最香的。”


    阿湘還是撓了撓頭,“可大花說,那樣吃就沒意思了。”


    他那是瞎講究!楊幼娘暗自冷哼一聲,又衝她和藹一笑,“小娘子不試試又怎知到底有沒有意思呢?”


    阿湘轉了轉她的小腦袋,考慮了一會兒後,道,“好!我先聽你的!”


    其實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涼,剛好這酸湯被風微微一吹,便已經不那麽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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