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催了!我這不是來了嘛!”楊幼娘低著頭,依舊緊蹙著眉頭,但好歹還是拎起裙擺邁開腳步走進了門。


    霍桑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在案幾上打開的案卷上用筆墨勾了勾。


    具體勾了什麽楊幼娘也看不懂,於是她隻近前向他欠了欠身,“相爺尋妾有何事?”


    “三日後過節,我明日便會入宮,除夕便不在府裏過了。”他將案卷輕輕放下,“這幾日還需辛苦你一番。”


    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隻是這等小事,她懸著的心一下落了下來。


    又一聽他要離府好幾日,楊幼娘心上甚至仿佛多了一隻翩翩的蝴蝶,險些高興地笑出聲。


    她連連搖頭,“不辛苦不辛苦!這都是妾應該做的,相爺才辛苦!”


    霍桑總覺得她很興奮,但想想她也是個貪玩的年紀,逢年節京都街道都會很熱鬧,興奮也是自然的。


    他的態度突然變冷,“本相雖不在府內,但霍府上下明裏暗裏也有護衛看守,若是夫人到處亂跑……後果自負。”


    他的聲音仿佛是一道冰冷的風,直接從她胸口穿了過去,有點冷。


    她突然想起方才紅芷的話,心尖一抽一抽的,他說的後果不是延長協定時日吧?


    但看他如此嚴肅的神情,想來八成是了!


    好不容易快熬出頭了,可不能臨了臨了出事才是!


    她抽了抽嘴角,異常老實道,“相爺放心,妾一定會好好呆在府上的。”


    說是這般說,但她總覺著霍桑今日有些怪怪的,平日裏他可不這樣,甚至不會拿協定出來威脅。


    難道如劉嫣公主所言,因為淑貴妃娘娘前些年小產一事,他的心情也跟著不好嗎?


    霍桑倒也沒留多久,翌日一早便乘了馬車出了府門。


    楊阿離見他出門便想要帶她出逃,然而楊幼娘卻暗自長了個心眼兒,賴在水榭一動不動。


    要一真被逮個正著,對方是個權勢滔天的貴人,而自己人微言輕,怎麽可能鬥得過?


    “左右也就這幾日,怎麽熬不是熬?咱們不如將妙英他們叫進府一起慶祝?”


    楊阿離的臉迅速僵了,“還說逢場作戲,騙誰呢。”


    “楊阿離!”


    “行了,我去叫妙英他們便是了。”


    過了好一會兒楊阿離鐵青著臉過來問她,“你要一道出門嗎?隻是去趟西市。”


    楊幼娘有些猶豫,去西市應當不是什麽到處亂跑吧?左右不過是去拜個年,應該不會延長協定吧?


    見她在猶豫,楊阿離臉色更差了,於是二話不說,直接將她塞進了相府門前的一個小馬車裏。


    紅芷要跟著,卻被他狠狠瞪了回去,“我帶我阿姊出門透透氣,你跟來作甚?怕我們逃不成?”


    “婢子不敢。”


    “不敢還敢跟來?尋死嗎?”楊阿離衝她狠狠吼了一聲,隨後轉身拉起韁繩,往西市而去。


    隻因這馬車是楊阿離雇來的,西市不許駛進普通馬車,到了西市坊門,姐弟二人便棄車步行。


    也不知阿離怎麽了,突然發這麽大的火氣,楊幼娘本想說他,誰想他卻道,“阿姊,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恩?”楊幼娘詫異,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誰想楊阿離則是輕車熟路地牽起了她的手,一路往崔氏布行而去。


    妙英正從集市上回來,見他們來了很是吃驚,但依舊不動聲色地請他們進了店。


    妙英覺得奇怪,按照年前約定好的,楊幼娘會在上元節前夕與她見麵,今兒離過年還有兩日,楊幼娘怎麽帶阿離上門了?


    她正要問,卻被楊阿離打斷,“妙英姊姊,勞煩你裝一裝我阿姊,我要帶我阿姊去個地方。”


    妙英取笑他,“喲,阿離長大了呀,這話整得像私奔似的。”


    “閉嘴吧你!”楊幼娘往她胳膊上拍了拍,“自從與那胡人小子好上,你就越來越沒正形!”


    妙英微微一笑,“這不還得多虧你呀!”


    楊幼娘懶得理他,而此時楊阿離卻是已經將她往布行的後門拉去。


    布行的後門外頭是無數個巷子,若非在附近特別熟悉的人,很容易會在裏頭迷了路。


    但這些路兩人不知走了無數次,幾乎是輕車熟路。


    一條暗巷的盡頭,有一輛馬車正等在那裏。


    這是楊阿離提前準備好的。


    楊幼娘有些吃驚。


    楊阿離道,“原以為今日能逃出霍府的,但看你似乎並不想逃。”


    他說得有些委屈,搞的楊幼娘不知該怎麽說了,她一直在為了能逃出去在努力著,怎麽在他眼中她好像自願留在霍府當一隻金絲雀了呢?


    她現在都有些不明白他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了。


    難道他真的是長大了?


    楊阿離板著臉坐在前頭趕著車,楊幼娘坐在車裏抿著唇,兩人一路無言,馬車卻是沿著暗巷慢慢駛出了西市,一路往北,又穿過好幾個坊市。


    皇城坐落在北麵,所以好些有身份的貴人們都喜歡在北郊建別苑。


    慶陽候死時的別苑,也在北郊。


    楊幼娘蹙眉,他要帶她去哪裏?


    還沒等她出聲詢問,馬車便在一處非常偏僻的院子後門不遠處的暗巷口子停了下來。


    兩人從車上下來,楊幼娘依舊一頭霧水,“阿離,你帶我來此地作甚?”


    楊阿離卻不言語,順勢牽著她的手往一處暗門走去。


    暗門內無人,也不知楊阿離用的什麽方式竟將暗門打開了,原來這處暗門是一道樓梯口!


    楊阿離帶著她沿著幽暗的樓道往上走,大約是這樓道建了好些年,兩人走上去時,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很快兩人便走到了樓道的盡頭,此地是一處幽暗的閣樓,隻有一處小而隱秘的窗口。


    楊阿離將她拉到這窗口前,“阿姊,你定是想問我為何要帶你來這種地方。”


    “說來也巧,幾個月前我逃至這裏,發現了一些非常奇怪的東西,阿姊你要看看嗎?”


    他指著麵前的窗口,衝她微微笑著。


    楊幼娘蹙眉,“阿離,你要讓我看什麽?”


    “阿姊看看便知道了。”說著,他將她拉了過去。


    楊幼娘無奈,隻好近前幾步。


    這扇窗戶早就已經破舊不堪,上頭的油紙也都被風給吹破了,外頭清晰的天光透過窗戶上洞一道一道照進來,將昏暗的閣樓微微照亮。


    她有些猶豫,但還是與窗上的某個洞對上了眼。


    隻一眼,她突然愣住了。


    從窗口俯視,不遠處有一座十分別致的院子,院子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


    因是冬日裏,那些植物早已凋零,但楊幼娘卻認出來了,那是各種不同品類的花。


    真沒想到那院子的主人竟這般細心,要知道種植一兩種花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心思,而那院子裏種著的可不止一種。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衣著光線的女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由於站得遠,楊幼娘有些看不清她的麵貌,但她的身形輪廓卻讓她覺著有些眼熟。


    那女子手中拿著一把小鏟子,緩緩來到花圃前,弓著身在看著什麽。


    大約是剛種下新花種,她要過來鏟鏟土。


    她正要舉起手中的鏟子,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男子溫柔地奪過了女子手中的鏟子,又溫柔地在那女子耳邊說了些什麽。


    女子微微一笑,在男子懷中蹭了蹭。


    男子更是順勢摟過女子的腰,在她臉頰上輕輕一點。


    楊幼娘愣住了,這男子無論身形輪廓還是那件衣裳,都與霍桑很是相似。


    甚至一模一樣。


    旁的不說,他衣裳的布料是禦賜的,普通百姓是不能穿的。


    她終於想起來,那女子的身形與宮中的淑貴妃娘娘幾乎一模一樣。


    楊幼娘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他們竟在年節裏在此地相會?


    也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心髒某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堵著,有些難受。


    第57章 除夕守夜   晉江獨家首發


    “阿姊可看清了?”楊阿離問道。


    楊幼娘臉有些僵僵的, 但她依舊扯著一張笑臉道,“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種了些花兒罷了,有什麽好瞧的?”


    楊阿離不死心, “阿姊難道看不出, 他們是……”


    “好了, 咱們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 不然妙英該擔心了!”


    見她要走楊阿離也隻好作罷,樓梯再次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二人一路無話,直到坐進了車,楊幼娘才開口,“你是怎麽尋到這裏的?”


    楊阿離也不敢隱瞞,“我被霍桑關在了青羊坊,一日我尋得機會從青羊坊逃了出來,一路往北時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逐, 走投無路便鑽進了那條暗巷。


    那窗口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院子,再遠些, 便能瞧見慶陽候私養外室的別苑。”


    他麵無表情道, “那日我便是在這裏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 所以才主動出去的。”


    “再後來,我便用阿姊給的銀兩將那閣樓買了下來。”他委屈地看著她,“阿姊不會怪我亂花錢吧。”


    楊幼娘此刻心裏有些亂,過了許久她才道,“阿離, 先送我回霍府吧。”


    “阿姊還想回去?”楊阿離怒道。


    楊幼娘微微咬著下唇,“公主的生日宴會設在上元節前一日,我答應公主與妙英, 等公主過完生日帶她去逛燈會的。”


    “上元節後一個月,我便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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