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方打聽,楊幼娘終於得知絲織坊被燒的原因。


    原來幾年前,這家絲織坊的主人還姓童,自從梁師父盤下這裏後,這才改姓了梁。


    也不知那對童氏父子通過什麽法子,又得了絲織坊的商契和地契,在梁師父走後,便上門嚷嚷著要收回絲織坊。


    於是,楊叔他們便與童氏父子起了衝突。


    就在七日前的夜裏,絲織坊意外失火,將裏頭的所有東西都燒了個精光。


    人人都道這定是童氏父子所為,可根本沒有證據。


    是以,如今這絲織坊不得不又回到了童氏父子手裏。


    “絲織坊是商鋪,一般商鋪都會有兩份地契和商契,其中一份在商鋪所有人手中,還有一份則是在監市留檔。”


    紅芷跟在她後頭說道,“買賣商鋪亦是銀貨兩訖,也不知童氏父子手中的商契與地契又是從何而來。”


    紅芷此話說出了楊幼娘心中的疑問。


    買賣商鋪必定要通過監市,既然當初童氏父子已經將絲織坊賣給了梁師父,商契與地契也隻有梁師父與監市才能有,他們又憑什麽要回絲織坊?


    況且自從梁師父將絲織坊交給她,連並著地契與商契也在她手中。


    所以童氏父子手裏的那份,又是從何而來?


    說話間,馬車在一處成衣店門口停下,楊幼娘吩咐紅芷在車內等著,便輕車熟路地下了馬車走了進去。


    她與裏頭的掌櫃聊了幾句,掌櫃便將她請進了後院的一處雅間。


    過了好一會兒,便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低沉卻很有磁性又帶著焦急的嗓音,“幼娘!”


    門被一位身著藍色直裰的男子推開了,他俊朗的臉上滿是焦急,就連額間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男子焦急地近前,關切地問道,“幼娘,這些時日你到底去了何處?你可知我……我與楊老他們很是擔憂?”


    他蹙著眉頭,官府、不良人,甚至是街道武侯,能求的他都去求了,可依舊尋不到她的下落。


    若是她不出現,他怕是要告到京兆府去了。


    “抱歉江郎君,是幼娘不懂事,害你們擔心了。”


    這世上真心待她好的人不多,第一個,是已經故去的楊老,是他收留了尚在繈褓奄奄一息的她。


    第二個,是已經離開的梁師父,是她在她與阿離最困難時收留了他們,還教了她好些東西。


    第三個,便是眼前的江玉風江郎君,自梁師父開了這絲織坊,生意一直十分興隆,正因如此,也不知是礙了背後哪位的道,絲織坊曾一度處處受人牽製。


    好在有江郎君,可以說絲織坊中所有織造出來的布料,全都是江郎君收購的。


    所以,江郎君不僅是她的恩人,亦是絲織坊的恩人。


    江玉風雖是個商人,但也是個讀書人,若非商者不能考功名,照著他的學識,大家都覺著他定能考個首榜首名回來。


    他不顧額前密汗,近前細細打量著她,直到確認她沒受到傷害和委屈,才放下心來。


    隻是他心思剛喜悅了些,臉上又添了愁容,“幼娘,絲織坊的事想必你已聽聞了吧?”


    楊幼娘點點頭。


    “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到底發生了何事?”


    江玉風道,“我著人暗中查了查,絲織坊被燒毀一事,雖與童氏父子有關,但背後卻是有人指使。”


    楊幼娘早就有所猜測,梁師父在時,便仿佛有人在暗中故意為難絲織坊,而今梁師父走了,他們竟愈發猖狂了!


    到底一個小小絲織坊礙著那些人什麽事,以至於他們竟要燒了絲織坊?


    江玉風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便道,“此次背後之人與之前的那位,並非同一人。”


    聽他的話,似乎是見過之前那位背後之人,楊幼娘不由得疑惑了幾分。


    江玉風也不遮掩,直接道,“沒錯,我曾見過之前來尋絲織坊麻煩的那位郎君,他是行會中人,他尋麻煩的目的,是為了梁師父。”


    怪不得那些時日,明明絲織坊出的成品在市麵上是中上水準,卻依舊生意不好。


    也怪不得梁師父在絲織坊剛有起色時便選擇去做走商。


    原來是另有原因。


    “而今梁師父已經走了。”


    “是,”江玉風道,“所以那位郎君也跟著離開了。”


    那位郎君因為梁師父而為難絲織坊,而今次此人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要燒了絲織坊呢?


    楊幼娘思忖片刻,突然心尖一顫,此前童氏父子手持地契商契,一直嚷嚷著要收回絲織坊,那麽對方的目的恐怕就是絲織坊!


    她的猜測得到了江玉風的同意,“沒錯,隻不過幕後那人很是小心謹慎,若想再查出些什麽,還需些時日。”


    他道,“眼下楊叔他們正在我的布行幫工,倒也能維持生計,這一點幼娘你大可放心。”


    他頓了頓,耳根似是有些發熱,惹得他那張清秀的臉愈發地秀色可餐了起來。


    清秀的喉結隨之動了動,他終於張開欲言又止的唇,道,“我那布行還缺一個掌櫃……”


    他還未說完,卻被楊幼娘打斷了,“此事恐怕要直接尋那童氏父子問個清楚了!”


    楊幼娘緊蹙著眉頭,雙眸堅定地看著他,認真地問道,“江郎君,你可知童氏父子現在何處?”


    他很了解楊幼娘,若是她認真起來,九頭牛都無法將她拉開,於是他將喉間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我的人在這幾日的打聽查訪之下,得知他父子二人自絲織坊火災之後,便一直出沒於賭坊妓館,昨日他們還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是京都最銷金的地方,不說別的,就隻單單在院兒裏遠遠看美人一眼,便要花上上幾十甚至上百輛銀子。


    看來背後之人給了他們不少報酬!


    說話間,江玉風叫來了掌櫃,詢問他童氏父子的下落,掌櫃道他們眼下還在平康坊秦娘子院子裏。


    一番商議之後,楊幼娘將江玉風領進了馬車,往平康坊駛去。


    紅芷一直呆在馬車上等著她回來,誰想她回來還帶了個男子,臉色頓時就綠了。


    她沉著臉拉了拉楊幼娘的衣袖,似是提醒她規矩體統。


    男女大防。


    且不說深閨女子,就算已經嫁作他人婦,也必須要謹守男女不同席不可隨意交流的規矩才是。


    她倒好,大大方方與之雜坐共處,還時不時同他交流幾句,實在沒有個閨秀的模樣,平白惹人非議。


    終於,她忍不住了,直接道,“這位郎君,我們二娘好歹是個娘子,身持清譽,還請郎君莫要為難。”


    楊幼娘一心想著絲織坊被燒一事,竟一時將車裏的紅芷給忘了,直到此時出聲,她才想起來還有一些事需要解釋。


    她正要開口,耳根早已紅透了的江玉風連忙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這就出去。”


    江玉風一向知禮守禮,再加上此事情況緊急,他更是沒想那麽多,直至同她一道坐下,他才有些後知後覺。


    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如何開口,好在車內有位娘子提醒,於是他趕忙起身,與外頭趕車的車夫坐到了一處。


    馬車內,見紅芷的臉依舊綠著,楊幼娘咧開嘴衝她微微一笑,“隻是個朋友罷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該。”紅芷道,“二娘莫要忘了身份。”


    “曉得的!曉得的!”楊幼娘附和著,心裏卻盤算著該怎麽盤問童氏父子。


    童氏父子是京郊一代遠近聞名的老混子,若是好好問詢,他們未必能將事實說出來,所以唯一有效的問詢方式,便是來硬的!


    馬車進入主城之後,便往平康坊駛去,紅芷越坐著越覺著不對勁。


    回霍府的路早早便被錯過了,而當她瞧見平康坊的坊門時,她更是驚詫,“二娘所往何處?”


    楊幼娘自知瞞不住她,便隻好道,“我隻是去平康坊尋個人。”


    眾所周知,平康坊是個做聲色生意的坊市,隨便拉出一條街,街上總會有兩三個院子供人消遣。


    每個院子消遣的方式還各不相同。


    李娘子的院子裏,賣的是李娘子的舞,陳娘子院子裏,賣的是與陳娘子對弈對酒對詩書,黃娘子院子裏,賣的是琴歌技藝。


    雖每個院子的特色各不相同,但卻有一個統一的規矩,隻招待男客以及達官貴人。


    說起來,尋常女子也不會去那兒尋歡作樂。


    所以,紅芷明顯是不信她的。


    然而馬車已經在秦娘子院子前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江玉風的聲音,“幼娘,我們到了。”


    楊幼娘仿佛得了救贖,連忙衝著紅芷笑了笑,“紅芷姊姊,此事咱們回府再說,眼下我當真有件重要的大事要處理!”


    絲織坊可是她賴以生存手段,若是連這唯一的手段都沒了,她往後靠什麽斂財?


    這可是她眼下頂頂要緊的大事啊!


    不顧紅芷反對,她直接撩開車門走了出去。


    而此時,相隔兩條街外一處高樓雅間的窗戶旁,正立著一個一身紫金繡紋黑衣便裝的男子。


    男子透過窗柩,衝著街上那輛門牌寫著“霍”字的馬車蹙了蹙眉。


    此時,有一位同樣身著便裝的女子走了出來。


    此女子竟沒戴遮擋麵容的帷帽,卻見她未施粉黛,卻有一副天人之姿,惹得周圍路過之人頻頻圍觀。


    下車後,那女子同一位看著還算清秀的男子站在一處,男子身旁還站著幾個穿著短打的奴仆。


    女子對那男子微微一笑,不知說些什麽。


    他漸漸握緊拳頭,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陰沉了下來,隱約有一股壓迫之感襲來。


    良久,他衝著一旁的黑影道,“去。”


    第13章 童氏父子   “楊娘子,生意可不是這麽做……


    這裏是平康坊,楊幼娘在此地出現不大合適,是以江玉風便叫她在外頭等著,而他則是帶著一群他喊來的打手仆人們,隻身先進了院子。


    誰想這麽一等,便等了大半個時辰。


    秦娘子的院子在這條街上不算出名,當年她帶著阿離在平康坊給娘子們洗衣的時候,這院子還姓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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