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政之人由天子欽點,或者大臣推薦人選,去指定部門走一圈。而原本觀政人員的月俸,和額外補助沒變。


    當今聖上也延續了這項政策。


    秦遇的長處在算學,學士也認可。天子把秦遇派去戶部觀政,也不算有什麽令人意外的,隻是天子的用意好像不止於此。


    次日,秦遇跟往常差不多的時間去翰林院,在侍書那裏登記後,直奔自己的辦公屋子。


    中途,路過那塊專門供翰林院人士提筆作詩做畫的牆壁時,秦遇下意識看了一眼。


    咳,主要是看看最近幾日有沒有人諷刺他。


    他這連著兩三月都在修複殘本,換言之,跟其他人沒多大交際,應該沒人找他不痛快吧。


    然而他低估了某些文人的小心眼程度,居然還有兩首,能入翰林的,才學都不差,旁觀者來看,詩作挺好的。但當事人就有些酸爽了,尤其一首明諷,一首內涵。


    秦遇撇嘴,心道,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不得不說,秦遇的存在,在翰林院拉足了十之七八的火力。


    想迅速有話題,對著秦遇轟就是了。


    當然了,這其中有沒有某些人推波助瀾,就見仁見智了。


    夏季的清晨,光線是極好的,連空氣都透著清潤,秦遇打開窗戶,用抹布把桌椅擦幹淨。


    張和來的時候,秦遇已經打掃完了,張和看著自己幹淨的桌麵,笑盈盈地拱手:“多謝秦兄。”


    秦遇斜他一眼,“張兄不怕哪天延遲片刻就遲到了。”


    張和在翰林院也是個“名人”,因為他做什麽都“踩點”,不論是早上到翰林院,還是做事,不到最後一刻,別指望他做完。


    反之,散值的時候,他跑的比誰都快。


    還有些人因為此,內涵過張和。誰讓張和不僅是榜眼,還是徐大學士的外孫。


    徐大學士隻有一獨女,他的女婿就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一家子聰明的讀書人,張和也不負眾望,從小就展露了過人的天賦。


    然而中間不知哪裏出了差錯,隨著長大,張和行事越發率性了。


    文人規矩多,張和在其中就成了“異類”。


    張和經常拉著秦遇哭訴,說他們兩人就是難兄難弟。然後不等秦遇安慰,張和又什麽事都沒了。


    秦遇又無奈又好笑。


    這會兒麵對秦遇明顯的打趣,張和唰地打開折扇,騷包的扇了扇。


    “秦兄放心,在下心裏自有成算。”


    秦遇忍笑:“嗯。”


    張和回到自己座位,開始今天的工作,秦遇昨兒才完成殘本修複,所以現在沒人給他指派活兒。


    他拿了一本閑書看,心裏卻在想著昨日天子對他說的話。


    觀政牌不知道什麽時候發下來,或許還有旨意。


    唔,既然皇上有了口諭,或許不會特意下一道旨意了。他一個小官,怎麽看都沒必要。


    秦遇心裏想些有的沒的,書上寫了什麽,根本沒看進去。


    半個時辰後,林教習背著手大搖大擺進來,秦遇和張和的辦公屋是被單獨分出來的一個小屋子,一般時候就他們兩人,靠牆的地方放著書櫃,然後是兩張桌案,角落裏放著櫃子花瓶,總共也就二十多個平方,這些東西一放,再進兩個人,基本就沒什麽空餘地了。


    林教習一進來,秦遇和張和都知道了。


    張和的桌案靠裏,秦遇桌案在外,用張和的話來說,有秦遇擋著,他可以趁機偷懶。


    林教習走到秦遇桌案旁邊,居高臨下俯視他:“秦編修貴人事忙,如今可算空了吧。”


    秦遇站起來拱手行禮,沒有吭聲。


    林教習哼了一聲,“既然秦編修如今得了空,就好好幹事罷,食君之祿,秦編修要肝腦塗地,才對得起朝廷。”


    張和嘴角抽了抽,頭埋的更低些,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對了,能者多勞,本官幫秦編修攬下了不少活兒。”林教習堪稱直白惡意的望著秦遇,眼裏都是得意。


    秦遇這次沒有再保持沉默,開口道:“大人,下官恐怕不能勝任。”


    林教習反駁:“秦編修不要自輕。你肯定沒問題,本官都幫你放出話了,大家都看著呢。”


    張和死死咬緊牙,不行了,他隻要一想到秦遇去戶部觀政的消息傳來,到時候林教習是什麽臉色,他都快憋不住笑出聲了。


    秦遇嘴巴動了動,像是要說點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林教習以為秦遇怕了,輕蔑的掃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深埋著頭的張和,心裏對二人更加瞧不上。


    “行了,等會兒本官就讓人把書籍給你搬過來,你”林教習話還沒說完,一位深藍色衣服的公公過來,目光直接鎖定秦遇,上前後微微俯身,秦遇側身不敢受,隨後回了一禮。


    宦官身上的衣服顏色也代表著等級,深藍色衣服是四品宦官。


    秦遇矮了對方好幾級,哪敢受禮。


    海源眸光閃了閃,看著秦遇,心裏有些異動,他少有見到這麽平和的文官。


    文人清高,芝麻小官都瞧不起他們這些身有殘缺的。


    沒看旁邊的林教習板著一張臉,手背在身後,一副不屑的樣子。


    林教習垂眸看人,“不知公公所來為何事。”


    海源還是笑模樣,不過笑意不達眼底,他掃了一眼林教習,打了個招呼。然後他自袖中取出一塊令牌,交與秦遇,“灑家奉天子令,將這觀政牌交與秦大人,還望秦大人快快前往戶部才是。”


    秦遇鄭重的接過令牌,“多謝公公跑這一趟。”


    “不妨事。”海源笑道:“秦大人,灑家的任務完成了,就先回了。”


    “下官送公公。”


    “不用。”這次海源聲音裏帶了點笑意,嘴上說著不用,身體卻沒拒絕。


    等到海源走了,秦遇回來,跟林教習大眼瞪小眼。


    “你,你……”林教習半晌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去哪裏觀政。”


    秦遇嘴角勾起:“戶部。”


    林教習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眼一翻暈過去。


    秦遇趕緊扶住他:“大人,你沒事吧?”


    林教習真恨不得自己暈了才好,可是此時卻暈不過去,隻能哆哆嗦嗦問:“你去多久?”


    他其實都沒抱什麽希望了,但不問又不甘心。


    秦遇為難道:“下官也不知,下官也隻能等通知。”


    “那,那些活兒……”林教習終於說到重點。


    秦遇抿了抿唇,臉色才沒崩,溫聲道:“可能還得麻煩林教習了。”


    林教習:………


    這一次,林教習如願暈過去了。


    第99章 戶部觀政


    秦遇拿了觀政牌,隨後就去戶部報道了。


    張和特別熱心的把林教習扶到專門供翰林院諸人休息的茶室內間,旁人問起緣由,張和就道:“林教習感恩朝廷恩惠,特意攬了許多活,就為了回報朝廷,如今是累著了。”


    其他人:額……


    也有人知道內情,不善反問:“可我怎麽聽著,是秦編修閑不住,拜托林教習幫秦編修找的活兒。現在林教習暈了,張編修怎麽說,也沒人反駁。”


    張和瞬間戲精附體,一副正義人士被壞人質疑的悲憤神態:“怎麽可能。難道你們是說我在說謊嗎?你們怎麽能平白潑人汙水。”


    “枉你們還是庶吉士……”後麵的話,張和沒說,隻是一聲歎息,反而給人想象空間。


    對方臉都黑了,胸口起伏,發作不得。


    張和欣賞夠了對方憋屈的樣子,然後才悠悠道:“秦編修已經去戶部觀政,怎麽可能會讓林教習幫他找活。這不是跟皇上搶人嘛,皇上這廂下了口諭,那廂林教習就故意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林教習對皇上多有不滿,他”“張編修!”一位庶吉士厲聲喝道,打斷了張和越來越不像樣的話。


    “張編修,話不能亂說。”


    張和戰術後仰:“不是你們在說,林教習是給秦編修找活嗎。”


    對麵的庶吉士臉色幾經變換,最後梗著脖子道:“是我們聽錯了,張編修勿怪。”


    張和“喔”了一聲,調子拖的長長的,十分欠揍。


    “好吧。”他雙手攏袖子裏:“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林教習勞你們看顧。”


    張和回到自己辦公屋子,門一關,瞬間笑的不能自已。


    真是活該。


    另一邊,秦遇到了戶部,表明來意後,就被人領到了戶部侍郎麵前。


    戶部侍郎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額頭窄,顴骨寬而高,下巴窄,蓄著短須,看著非常嚴厲而不近人情。


    對方正在看賬本,看到秦遇時蹙眉,揮手讓旁人退下,問秦遇:“你會什麽?”


    秦遇想了想,“回大人話,下官略通算數。”


    戶部侍郎有些懷疑,隨後從手邊拿了一本賬本給秦遇:“散值之前可能核對完?”


    秦遇垂首:“回大人話,下官可以。”


    戶部侍郎抬眸,眼裏終於有了點溫度。


    “你剛來,暫時沒你的位置,你今天就在本官這辦公的地方將就一下。”


    “是。”秦遇左右看了看,瞄到角落裏有一張半舊桌子,而且那裏不打眼。


    他對戶部侍郎拱手,討了墨筆,往角落的桌椅走去,片刻功夫就開始幹活了。


    這番麻利的速度,讓戶部侍郎驚了驚,他還以為秦遇會墨跡一會兒,也不能稱作墨跡,說好聽點兒叫做寒暄,拉一番關係。


    暫時來說,戶部侍郎對秦遇感官不錯,至於是不是花架子,散值前就知道了。


    因為穿越者皇帝的緣故,成朝自然是有阿拉伯數字,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在記賬方麵,人們又用回了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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