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抿了抿唇:“嚴青那裏……”


    秦崇恩還不知道秦遇跟嚴青和柳瑾他們撕破臉了,隻當秦遇顧念著同窗之情,捋了捋胡子,笑道:“安心,老夫派人過去了。”


    秦遇想了想,還是道:“等會兒我也過去看看吧。”


    秦崇恩:“好。”


    他們乘坐馬車,不到兩刻鍾就到了醫館。秦遇考慮到秦崇恩的身體,跟他商量,希望他在車內等著。


    秦遇道:“醫館內病人多,若是不小心過了病氣給伯父,侄兒真是要愧疚死。”


    秦崇恩就沒話說了。


    秦遇下車,進入醫館後,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頗為狼狽的柳瑾,他身上的長衫皺皺巴巴,眼底青黑,頭發也散落了幾縷。


    秦遇走過去,低聲問:“嚴青呢?”


    柳瑾聲音啞得厲害,“他退熱了,喂他服了藥還在歇息。”


    兩人一時無言。


    就在秦遇決定要不要就此告辭時,柳瑾看向他:“多謝。”


    秦遇:“這多虧了秦伯父,我沒做什麽。”


    秦遇說的是實話,隻不過柳瑾不這麽認為。


    很多時候,一個人都是跟宗族掛鉤的。


    “你們無事,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秦遇。”柳瑾開口叫住他。


    秦遇回頭,不解地望過去。


    柳瑾垂眸,不敢與他對視,飛快道了一句“抱歉”。


    秦遇一怔,隨後笑了笑,“我接受。”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院試放榜大約要等個十一二日,與之前不同,若是院試榜上有名,放榜後考生需要去參加謝師宴。


    這是離主考官最近的時候,如果幸運的入了主考官的眼,被收為弟子,以後鄉試就是一大助力。


    大部分考生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所以留了下來。


    秦遇找了份抄書的活計,每天開銷這麽大,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不過偶爾,他也會去客棧打聽打聽消息。


    院試大雨影響大了,不僅有諸多考生生病,還有人的答卷被雨水打濕作廢了。


    現在一群考生就商量著要去找衙門要個說法。


    秦遇靜靜聽著,覺得這群讀書人過於天真了。


    此次院試不是科舉舞弊,這種天氣原因,衙門不會搭理。


    再者,雨勢裹挾了整個郡城,大家都遭了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一種公平。


    如果說天氣原因讓大家煩躁,不甘,那麽詩賦題目出來,眾人的情緒就被引爆了。


    “冰肌玉骨……不是…形容女子嗎?”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注】,不就是由於此,怎麽會不是形容女子呢。”


    “這是朝廷科舉選士,挑選有用人才,又不是畫舫泛舟,吟詩作對……”


    城中有名的幾家客棧都鬧鬧哄哄,有人意氣風發,有人垂頭喪氣,掩麵垂淚,有人愁眉不展,人類悲喜,各不相同。看得人心裏不舒服。


    秦遇回了房間,這幾日秦崇恩有事出門,屋裏就他一人。


    等候的時間格外漫長,但真到了放榜那日,眾人又覺得時間一晃而過。


    天邊剛剛泛起一絲亮光,秦遇就起來了。


    秦崇恩也是一樣,伯侄兩人坐在一起吃早飯,說著沒營養的話。


    秦崇恩開口:“我讓仆人去看了。”


    秦遇哭笑不得:“伯父,這個點兒肯定還沒有放榜。”


    “沒事沒事,時間過得很快的。”


    秦崇恩喝了一杯又一杯茶,頻頻望向樓下。


    不知過了多久,仆人興衝衝的跑回來,腳上的鞋子都掉了一隻,大聲嚷嚷:“老爺,秦公子中了,他中了,他是院案首!”


    此話擲地有聲,怎一個豪氣萬丈,與有榮焉。


    客棧大堂倏地一靜,隨後齊齊向樓上望去。


    秦遇都懵了,他是院案首?


    怎麽那麽虛幻呢。


    還是秦崇恩當機立斷拉著他下樓。


    眾人圍攏過來:“恭喜秦公子上榜。”


    “恭喜秦案首。”


    “恭喜秦老爺,秦老爺真是教子有方啊。”


    秦崇恩笑嗬嗬擺手:“這是老夫侄兒。”


    眼看人群要把秦遇淹沒時,報喜的差人來了,“小人這廂恭喜秦案首了。”


    秦崇恩立刻自袖中取了一個荷包給他,“勞煩差人跑一趟,一點酒水錢,差人別嫌棄。”


    差人不動聲色捏了一下,笑容更大,又說了不少好聽話才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注:來自宋·蘇軾《洞仙歌》。


    第41章 回程


    秦遇是院案首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在這一屆考生中飛速傳開。


    大部分考生茫然:“秦遇是誰?”


    而少數知道秦遇是誰的沂溪縣學子則不敢置信。


    秦遇居然是院案首!


    “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那個乳臭未唔唔唔……”旁邊有警醒的人立刻捂住那大言不慚之人的嘴。


    院案首乃是朝廷所賜,現在這關頭侮辱院案首,是覺得日子太好過了,非得找點刺激嗎。


    聰明人不多,愚蠢的無可救藥的人也不多,大部分還是一般人。雖然心裏免不了嫉妒和猜測,但是麵上,裝也要裝出善意。


    沂溪縣縣學的考生就找到柳瑾和嚴青,商量著一同去給秦遇賀喜。在他們看來,柳瑾嚴青和秦遇都是從長寧鎮來的,嚴青以前還跟秦遇是舍友,關係自然比他們跟秦遇好些。


    “說來那長寧鎮莫不是什麽風水寶地不成,你們三人從那裏出來,此次俱是榜上有名。”說話之人眼中難掩羨慕。


    柳瑾的名次在倒數第五位,嚴青則在倒數第二名。


    但是這裏有個前提,院試第二天晚上下了大雨,害得嚴青病了,在身體極度糟糕,錯誤率百出的情況下,嚴青還上了榜,可見平時學問之牢固。


    柳瑾麵色微變,很快恢複如常:“各位說的是,秦兄此次考上院案首,是該恭賀。”


    他們一行人齊齊朝秦遇所住的客棧行去。有其他考生見狀,出言詢問之後,也加入了其中。


    十二歲的院首,怎麽不引人好奇。


    那廂,秦遇終於回過神來,與眾人交流,態度不驕也不過分謙虛,令人很有好感。


    秦崇恩想的多些,再過會兒時間,沂溪縣的考生應該得到消息過來了,於情於理,秦遇身為院首,肯定都要宴請眾人。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不然傳出去,別人會說閑話。


    他看著人群中的少年,他們族中出了這麽一個厲害的子侄,他心裏高興得很。


    私心來說,他想定一家好一些的酒樓,不過秦遇素來簡樸,既然是宴會,怎麽能讓主人翁心裏介意。


    他權衡一番後,還是讓人去定了一家中等價位的酒樓,那酒樓掌櫃消息靈通著呢,知道是院首要定,立刻說打八折。


    是夜,千峰二樓,秦遇居主位,跟一眾考生同飲。


    “沒想到秦兄如此有才,在下佩服,這杯我敬你。”


    秦遇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秦遇無法,隻好也跟著喝了。


    秦崇恩一直在旁邊關注他,見他接連被人敬酒,皺了皺眉,沒一會兒秦遇臉上就紅了。


    柳瑾和嚴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悅。


    任誰看到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少年,都不會連續敬他酒,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嘛。


    柳瑾起身,手持折扇微微扇著,走到秦遇身邊,哥倆好的摟著他的肩膀,“秦兄,嚴兄發現了一道美食,甚為推崇,你也來嚐嚐。”


    “柳兄,我們還沒跟秦兄聊夠呢。”


    柳瑾笑罵:“你們都聊這麽久了,總得給我們這些同窗也說說話的機會吧,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院首讓你們給包了呢。”


    此話一出,對麵之人瞳孔微縮。


    柳瑾最後那話一語雙關,既說是秦遇,又說是院首之位。


    在院試開始前,對麵那位是院首的熱門人選之一。雖然沒明說,但也暗暗透露出院首之位是其囊中之物。誰能想到,最後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答對了那道詩賦題,卻在那場大雨中遭了殃。並非他實力不如秦遇,隻是運氣差了,這叫他如何甘心。


    可多年聖賢書教導,又令他不能做其他醃臢事,於是隻能在秦遇的宴會上,聯合其他人敬酒。


    旁邊人見勢不對,出言打圓場,“柳兄跟秦兄關係真好啊。”


    柳瑾笑笑,沒應。他就是再厚臉皮,也接不下這話來。


    秦遇其實還算清醒,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是四肢使不上力,他被帶到嚴青身邊時,手裏被塞了一塊糕點,秦遇下意識往嘴裏送,味道居然很不錯。


    有了食物墊胃,他好受了些,臉色紅紅,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其他人都以為他醉了,故意逗他,秦遇半天才說一個字,倒把其他人急得不行,頓覺無趣,就不與他說了。


    看過了院首,大概了解了對方是個什麽脾性,其他人就把重心放在結交友人上了,這是拓展人脈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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