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排名也找到了,柳瑾第五,張涵竹第八,譚言禮十一。


    五人俱是榜上有名,令人歡喜。


    此時,忽然傳來一道崩潰吼聲:“為什麽沒我,為什麽!”


    秦遇皺眉望去,發現叫嚷之人有些眼熟,少頃才想起,對方是縣試第一天進場時候譏諷他的長臉男人。


    秦遇鬆展了眉頭,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這波啊,叫做回旋鏢。


    柳瑾刷地打開折扇,邀請四人去酒樓慶祝。


    秦遇隨大流去了,晚些時候才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娘。


    張氏在做衣服,看顏色和樣式就知道是給他做的,聞言後,哼了哼。


    秦遇頓住,話在舌尖繞了繞:“娘知道了?”


    張氏用牙齒咬斷針線,招呼兒子:“過來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秦遇一邊試衣服一邊問:“秦伯父那邊派人跟你說的?”


    “裏正。”


    秦遇怔了一下,隨後捶著額頭晃了晃:“是我想差了。”


    這種事當然是由裏正派人來通知最好。


    秦遇把新衣服穿好,張氏給她抻了抻衣擺,道:“現在名次也出來了,你且安心念書,其他的雜事,娘會處理。”


    “嗯。”


    第26章 玉陽府


    秦遇在縣試取得了好名次,趁熱打鐵,準備四月份的府試。隻有通過府試,才算童生。


    府試由知府住持,地點在玉陽府,離長寧鎮有三日的路程。縣試張氏都不放心兒子,更何論府試。可惜秦家的小毛驢有些雞肋,到時候得重新租一輛牛車。


    譚秀才根據他們的薄弱項,針對性指點,期望他們能一次過。


    私下,班裏五人也會互相交流討論。


    “秦遇,這個給你。”


    秦遇聞言抬頭,發現是嚴青,對方遞給他一本詩集,秦遇有些懵:“怎麽突然給我這個。”


    “上次你給我講算學題。”偏他麵色淡淡,弄得秦遇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秦遇試探著把詩集接過來,打開看了看,發現嚴青給他的詩集跟以往的不一樣,裏麵標注了各種注解和心得。與其說是一本詩集,倒更像是教人如何作詩。


    這麽明顯的好意,對象又是嚴青那種冷淡的性子,反差太大,著實讓秦遇有些意外和驚喜。


    沒有人會喜歡跟人敵對,但相談甚歡的知心好友又太難得,大部分都是做到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他垂首掩住了嘴邊的弧度,晚上跟他娘談起此事。


    張氏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你這同窗倒是有心了。”


    嚴青突然的示好不是無跡可尋,多半是因為上次風寒,他跟他娘跑去照看的緣故。


    秦遇夾了一個肉丸子,眯著眼笑:“是不錯。”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肉丸子,還是人。


    然而之後的日子,秦遇跟嚴青的關係並沒有如想象中的慢慢親近,兩人中間好似隔了一層看不見的東西。秦遇想了想,大概是氣場不合,無需強求。


    眨眼到了四月六日,張氏關了豆腐鋪子,跟其他人聯絡,這個時候就顯出她的難處了。


    她一個寡婦,很多地方需要避嫌,所以做什麽的時候,都要繞幾道手,麻煩得很。


    方氏忍不住勸她,“你且放心把遇兒交給當家的,他定然會派人妥善給你們安排好。”


    張氏一下子紅了眼眶,握著方氏的手哽咽:“嫂子,不瞞你說,我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隻有遇兒這麽一個孩子,以後他會長大,會去更遠的地方,我隻會跟他離得越來越遠。”


    “我現在雖然是麻煩了點兒,可等到他以後用不著我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家裏也能有點回憶,不然這漫漫日子,怎麽熬啊。”


    一番話把方氏的眼淚也給激了出來,她趕緊拿手帕按了按眼角,寬慰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遇兒最是孝順你不過,你這番話讓他聽著,不是往他心口插刀子嗎。”


    “我哪裏敢跟他說。他生下來就受罪,懂事格外早,別的孩子還在跟娘撒嬌的時候,他就知道心疼我。”說著說著,張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緩了緩,才接著道:“他若是沒有天分,我拘著他在身邊,日子不富足,但平安健康也足夠了。但如今他念了書明了理,以後若想遊覽四方,你讓我這個當娘怎麽忍心扯他後腿。我巴不得他勇往直前,無後顧之憂。”


    兩個婦人訴說著衷腸,直到黃昏時分,方氏才戀戀不舍地送她離開。


    四月九日,張氏和兒子提著行李,跟其他人匯合,五輛牛車隊列行進,加上從鏢局請來的兩個魁梧漢子,看著還是很有氣勢。


    因為張氏的緣故,秦遇他們在最後一輛牛車上,這樣可以跟其他人盡量避開。


    隊伍停下來,張氏就麻利的下車,給兒子準備食物。


    秦遇看書久了,她也會勸勸。張氏都打好了一籮筐的腹稿,結果她剛開個頭,兒子就放下了書。


    張氏有點詫異,又有點高興。


    秦遇跟其他人聊天時,她就坐在牛車旁看著。


    看著小少年身量未足,但談吐有禮有度,不卑不亢,心中是滿滿的與有榮焉之感。


    她沒注意到,有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不滿。


    不管怎麽樣,隊伍裏多了個婦人總是不方便的。


    四月十二日上午,他們到達府城,跟其他人約定了一個地點之後相聚,就分別去尋找落腳的客棧了。


    這也沒辦法,他們五人家境不一,若是住同樣的客棧,經濟上難免吃力。


    張氏一回生,二回熟,帶著兒子直奔考場最近的客棧,然而一打聽價格,母子兩人都吃了一驚。


    上房700文一天,包三餐飯食。


    中房550文一天,包午晚兩餐。


    下房450文一天,同樣包三餐。


    秦遇算了一下他們要待的天數,就算考完之後他們就離開,最少也得七天。這個價格他覺得不可。


    張氏卻覺得咬咬牙也能接受,剛要掏錢被秦遇製止了。


    他拉著他娘離開了客棧,張氏急了:“遇兒,你聽娘的,娘帶夠了錢。”


    “不是錢的事兒。”秦遇無奈道:“我隻是不太喜歡……這樣。”


    說實話,他感覺真住進去了,好像冤大頭。


    但話又說回來,人家客棧特意建在離考場近的地方,為了什麽心知肚明。況且,誰知道客棧老板前期又投入了多少呢。


    秦遇不了解,也無意了解。他覺得不合適,換一家就是。


    經過他的勸說,最後母子倆選了一家離考場有些距離,但還不算太遠的客棧落腳,中等房,他們沒要三餐,每日隻需330文。


    定了住處後,秦遇告知了其他人一聲,然後就在客棧裏專心溫習。


    四月十五日淩晨,考場外聚集了一大批考生。


    秦遇明顯感覺到府試比縣試檢查的更嚴格了。他們進去後,倒是跟縣試差不多的流程。


    等到知府大人宣布開考,考生們才根據考牌尋找考棚。


    秦遇的考棚不好不壞,他進去後簡單收拾一番,就等著衙役發卷。


    第一天仍然考帖經,秦遇狀態極好,交卷出來後,他篤定自己沒有錯漏。


    或許是第一天開場好,後麵兩天,他都答得很順暢,連詩賦題都能算中上水準。


    府試考完之後,要等十幾日才有結果,府城消費高,自然不可能在這裏等下去,眾人商議一番後打道回府。


    這日張氏剛剛把鋪子上的豆製品賣完,一個中年人急匆匆跑來跟她道喜。


    張氏失笑:“我哪有什麽”話未說完,她想到什麽,忙道:“是不是我家遇兒!”


    那人比張氏還激動:“對!秦小公子這次府試排名第二!!”


    張氏腦瓜子轟的一聲,麵皮都激動的漲紅了,她回過神來,抓了一把銅錢數都沒數,就給了報喜的人:“謝謝謝謝,同喜。”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飛出去,燒餅大娘圍裙都沒解,提著一籃子雞蛋和一斤紅棗過來道喜。


    “你家秦小子呢。”


    張氏語無倫次,“他他去夫子家了。”


    燒餅大娘哭笑不得:“你別傻愣著了,這種大喜事,還不快去買鞭炮。”


    張氏臉上剛剛降下去的熱度又升了起來,她能說她早就偷偷買了嗎,咳咳。


    於是秦遇回來時,被其他人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問他平時吃什麽,這麽聰明。


    秦遇:………


    秦遇周旋著,好不容易脫身。回到後院,他心髒還砰砰直跳。


    雖然還是第二名讓他有點囧,但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童生了。


    第27章 劉家“道歉”


    秦懷銘和趙錦堂來給秦遇賀喜,他們都是少年,出麵不會給張氏招閑話。


    倒是把秦遇弄得不好意思,尤其趙錦堂把趙錦州也帶了來,小家夥圍著他歡快繞圈圈,討喜極了。


    他們帶來的禮物不算貴重,一套中上檔次的文房四寶,幾本詩集雜文還有一些精致點心,叫人都不能拒絕。


    除了趙錦堂他們,秦家以前沒走動的族人也送了雞蛋幹肉。張氏麵上淺笑著收下,私下沒少跟兒子吐槽。


    當初因為這個豆腐鋪子,張氏跟秦家族人產生過不愉快。


    說難聽點兒,那個時候,除了張氏,誰都不信秦遇能活下來。一些歪心思的人就冒頭了。


    然而誰能想到,秦遇不但好生長大了,還在十歲稚齡考中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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