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凜承認那一刻他很卑劣。


    他捏了捏眉心,垂眸道:“過來。”


    沈棠初猶豫了幾秒,然後慢吞吞挪過去。


    她不擅長發脾氣。


    保持沉默是她最大的倔強。


    傅柏凜半天也沒吭聲,手裏的煙倒是蓄了長長一截煙灰,看得沈棠初強迫症要發作。


    他卻在這時開口:“明知道自己腳受傷不久,還要深夜遊泳,差點淹死,這是你第一個錯誤。”


    沈棠初:“……”


    “第二個錯誤——”他的眼神微黯,仿佛帶著鉤子,沿著她的腳踝寸寸往上,然後露出個有些冷漠,又很輕佻的笑,拿煙的手碰了碰潔白睡袍的下擺。


    “誰教你大晚上穿成這樣來一個男人的房間?就這麽放心我?”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拽下。


    沈棠初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倒在他身邊。


    大腦一片空白。


    傅柏凜迅速翻身,一手按住她,另一隻手臂撐在她身側,麵目一片冰冷。


    沈棠初睜大眼睛,茫然地盯著頭頂的男人,小聲道:“可是,你是我未婚夫啊。”


    小羊羔送入狼口仍不自知。


    這更令他發笑。


    男人就是男人。


    撕破斯文的外表,就隻剩敗類。


    沈棠初眼睜睜看著陰影覆下來,手腕被攥緊,氣息猝不及防地撲在耳朵上:“那今晚未婚夫就教教你什麽叫危險。”


    那三個字他咬得很重。


    第11章 確定要嫁給我?


    沈棠初眼睜睜看著他壓下來,眼睛裏濕漉漉的,甚至都沒躲一下。


    她也說不出心裏的感覺。


    或許她本身就期待這一刻。


    可當他的唇真正落下來,她還是克製不住地抖了下,他太冷了,掠奪呼吸之間沒有絲毫溫柔,隻讓她感覺到破壞欲。


    這是她的初吻,應當值得小心翼翼地對待。


    可傅柏凜讓她覺得委屈。


    她抬起右手抵在他胸口,可那點力氣終究是徒勞,聽見他的心跳聲沉沉地響起,反而化去了她僅剩的力氣。


    在他麵前,她總是顯得那麽渺小。


    傅柏凜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還惦記著那根煙。


    不敢亂動,怕被燙到。


    又忍不住想煙灰會不會弄到床上。


    呼吸困難,每一個念頭都在折磨她。


    他的嘴唇是軟的,沈棠初曾經偷偷碰過,可他親吻時的力度卻隨意到像在發泄,連喘息的餘地也不留。


    是了,沈棠初想,原本就是她想錯了。


    在他那雙漆黑凜烈的眼眸裏,何時見過溫情脈脈?


    傅柏凜好像是故意,腿壓住她的白色睡袍,係在腰間的那條帶子鬆鬆垮垮地脫開,他褲子的衣料就貼在一片刺目的白皙上。


    他分心低眸看了眼,呼吸又重了幾分。


    反而是沈棠初嚇壞了,她不得已,牙上帶著顫咬了他一口,那雙無辜的杏子眼清亮亮的,仿佛夜裏最幹淨的月色。


    她乖軟的臉上又是驚恐又是羞憤,就那麽瞪了他好一會兒,瞪得傅柏凜心漸漸軟下來。


    他是真過分了。


    這麽大的人,欺負一小姑娘。


    出息。


    接下來估摸得哭了,罵他打他也是有可能的,傅柏凜這麽想。


    卻不料,沈棠初默默又垂下眸,聲如蚊蠅:“你輕點啊。”


    傅柏凜淡漠的眼眸微微怔住。


    麵前的少女閉上眼睛。


    她乖到,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對男人發出了怎樣的邀請。


    這一下反而喚回了他的理智。


    傅柏凜緩緩直起身子。


    雖然閉著眼,可身上那股懾人的壓迫感在遠離。


    脖頸間滾燙的呼吸也感覺不到了。


    沈棠初睜開眼。


    天空透出熹微的光,幹淨的灰藍色,可那抹光透不進傅柏凜眼裏,他的目光沉默而深長,居高臨下,帶著些審視。


    那隻鮮嫩的漿果仿佛被咬破,紅得有點可憐兮兮。


    沈棠初躲了躲他的目光,心慌得像是要跳出來。


    這時,傅柏凜忽然說:“抱歉,冒犯了。”


    沈棠初抿著唇,卻是搖了搖頭,頓了會兒,仿佛鼓足勇氣,她才開口:“其實我……”


    她的表白幾乎要用盡勇氣,然而傅柏凜並不在乎。


    他隻是平平淡淡地問了句:“有喜歡的男人嗎?”


    海島溫潤的氣候,常年保持二十攝氏度,可她忽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是從這一刻,沈棠初真正開始灰心。


    她甚至很氣,咬著唇直發抖,眼裏的光在失望中一點點碎裂。


    怎麽會有人,在剛剛與人親密過後,就問出這種話?


    當她是什麽人?


    心髒發麻。


    仿佛是胸腔被掠走太多空氣,一時緩不過來,她感覺到比在水下更窒息的沉悶。


    沈棠初忍耐著,安靜到連呼吸都沉默,她在等他一個解釋。


    哪怕是一個試圖掩飾的目光也好。


    可他沒有。


    傅柏凜隻是坐回床邊,將煙灰缸拖過來磕了磕,那截煙灰原來已經蓄了老長,被他的手指輕點一下,就倉皇地墜地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她擔心害怕的事,與他而言,一切都盡在把控中。


    這人從來都沒有失控的時候。


    他的眼型是狹長的,褶皺不深卻恰到好處,薄薄一層,平添禁欲感,看人的時候總隔著萬千山水。


    他沒有解釋,眼裏甚至沒有歉意。


    隻是若無其事般幫她蓋上被子。


    沈棠初喉嚨發緊,眼眶一層層漫上熱氣,她背過身,用盡力氣將眼淚壓回去,再將浴袍腰帶係緊。


    腦子一團亂麻。


    茫然幾許,天真快亮了,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一張口,竟沙啞到她自己都嚇一跳,顯得分外慘淡:“你為什麽跟我訂婚呢?”


    這話問得太直白,都有些難堪了。


    她卻感覺不到,都已經站在懸崖邊上,顧不得那點細枝末節的體麵。


    傅柏凜這時皺了皺眉,看了眼女孩兒嬌小的背影,然後熄滅了煙,忽然扯出一絲淡笑:“你以為我真那麽無聊,會去為難一個小經理?”


    沈棠初靜靜聽著。


    他講得若無其事,“這家高端酒店品牌的老板是個英國人,傅氏從兩個月前開始跟他談收購,51%的股份,他很固執,一直沒談攏。你覺得,今晚這件事,適不適合拿來做點文章?”


    即使是她也明白,生意場上可鑽的空子太多了。


    那甚至算不上犯規,因為有些規矩自成一派。


    隻是……


    “傅柏凜,你一定要把自己講得這麽無情嗎?”


    溫軟的聲音帶著啞。


    陽光升起來,卻無聲地彌漫著冷意,她一開口,仿佛就要嗬氣成冰。


    傅柏凜冷酷得坦蕩。


    他低眉,深邃的眼眸沾染倦意,用沉默來回答她。


    沈棠初一直都覺得,沉默其實是比任何語言都有力的回應。


    一個字都不用說,就能在兩個人之間劃上條分隔線,輕飄飄地,讓她知道,即使身處一個房間裏,剛才被捏著下巴親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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