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先前按著自家姑娘的吩咐去了夥房抬薑湯,如今回來了卻看見兩個主子已擁在一起,一時心急轉身卻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要摔倒時被門前的謝允扶了一把。


    不知他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小婉站穩了卻狠狠瞪他一眼:“神出鬼……鬼沒的,嚇我一跳。”


    見小丫頭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他隻愣怔在一旁,半晌才說了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早知道就不應該管你。”


    聽見他的話,小丫頭急了眼,“你說誰是狗呢!你才是狗!”


    爭吵聲傳進內室中,顧芷柔才從蕭珩懷中退出來,卻是朝著門外喊了句:“小婉,你去給謝允也乘碗薑湯來。”


    小婉聽了眼睛又瞪大幾分,十分不情願地跺腳,“姑娘!”


    謝允得意洋洋地望她,小婉將薑湯抬進主屋轉頭又往夥房去了,小丫頭哪裏咽得下這口氣,往薑湯裏加了好些鹽。


    於是,不過半刻之後,謝允便著急忙慌地跑回了自己房中找水喝,這次換小丫頭得意洋洋。


    第七十一章 離國刺客


    北地的秋涼來的不動聲色, 不過才一夜過去,蕭瑟的秋風便在蒼州城中肆虐。


    已到分別之際,顧芷柔起了個大早, 親自伺候夫君穿衣梳洗, 明明有許多話想同對方說, 卻化作緘默無言的柔情與不舍。


    才將將替蕭珩把腰帶係好, 顧芷柔背過身去,從枕下掏出先前準備的那個荷包塞到他懷中。


    蕭珩愕然, 愣怔片刻才拿起來細細端詳,針腳時疏時緊,雖不仔細看瞧不出來,可到底比上宮中織造署給自己準備的,略顯粗製濫造了些。


    她應當是日日將這荷包藏在身邊,細膩的錦帛都沾染上她身上的女兒香來。


    一路北上,他們成日都在一塊兒, 他都能想象到,她是如何緊張兮兮地趁著自己沐浴時、出門談事時, 避開自個兒繡這個荷包的慌忙模樣。


    瞧見他傻站著不說話, 顧芷柔暗暗氣惱, 伸過玉手去搶他懷中的荷包。


    蕭珩卻笑著求饒:“柔柔鬆手,別把我娘子送我的荷包捏皺了。”他大掌用力了些,卻是摸著了荷包裏的那縷青絲。


    “柔柔放了什麽東西在裏邊?嗯?”他一邊一手捏著荷包,一邊抬起頭望她,另外一隻手卻是撫上了她如玉的麵龐。


    顧芷柔紅了臉低下頭, 不知該如何回答。


    蕭珩輕笑一聲,如此伎倆,同當初他給她送的那個平安符一般, 他哪裏會不知道,摸摸鼻頭,沉聲低歎一句:“這便是世人所說的心有靈犀……”


    摸不清他話裏的意思,她隻抬頭疑惑地望他,卻隻見他薄唇輕啟。


    “柔柔看看先前在白馬寺求的平安符。”


    從懷中將平安符拿出來,蕭珩接過去打開,又遞回給她,顧芷柔隻瞧見裏麵放著一縷紅線纏繞的青絲,和一塊小小的布條。


    於錯愕中將布條拿出來展開,卻發現上邊寫著的是他們倆人的生辰和名字,她陡然想起七夕那日他將平安符要了去,原來他在江州時就已算計好一切。


    那時的自己並不知道前世與他有那麽多的糾葛,隻以為他是個救了自己的怪人,他越是常常出現在自己跟前,自己越是想躲,可到底是沒能躲過……


    “阿柔,我說過,你隻能嫁給我,這不是玩笑話。”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蕭珩在她耳邊又低喃一句。


    他的話滿含深深愛意,叫她害怕也讓她心中一熱,她將臉深深埋入他胸膛,雙臂環上他的勁腰,無比依戀,“阿珩,我就在此處等你,若是你遲遲未歸,或是……我就親自到木城尋你,在我把上輩子的事情都記起來之前,你也休想躲開我。”


    明明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卻要同他說這樣一番話,蕭珩隻笑笑,笑聲透過他寬闊的胸膛沉沉傳入她耳中,讓她心安幾分。


    兩人緊緊依偎、依依不舍,門口卻響起謝允的催促聲:“主子,該走了。”


    顧芷柔慌忙從他懷中退出來,卻又被他溫柔扯住。


    “照顧好自己……今日天涼,便不要去送我了……”他輕撫她的雲鬢,柔著聲音同她說。


    顧芷柔搖搖頭,兩人不過隻有這麽一時半刻在一塊兒的時間,她自然沒有不去城門送他的道理。


    拗不過她,蕭珩隻將一旁的鬥篷拿來親自給她披上,給她帶上帷帽,牽著她的手往門邊走。


    謝允和小婉麵對麵侯在門兩側,見姑爺牽著姑娘的手從房中出來,小婉十分識趣地沒有上前去扶。


    昨日顧芷柔便命人準備好馬車,如今蕭珩要走,倒是多給她派了幾個暗衛來,守在小院的四周護她周全。


    蕭珩自是也舍不得她,陪著她一同坐馬車到南城門,駐守城外的大軍,今日便要往這南城門入城,再由北城門出城北上。


    隻是一行人才行至南城門附近,卻生了些變故。


    顧芷柔靠在蕭珩肩上,一手與他的大掌緊緊相握,隻是沒在這蒼州城中逛過,不知行至何處,她便時不時掀開車簾看看。


    可卻好巧不巧望見人群中三兩個腰間配著彎刀的人,蒼州雖臨近北境,可到底還在大周境內,就算是有離國人入大周從商也斷然沒有隨身攜帶鋒利兵器的道理,何況他們刻意穿著大周服飾,守在珩王今日會出現的南城門附近。


    意圖便已是不能再明顯。


    顧芷柔掀開車簾疑惑間,那邊易了容的離國人也瞧見了她,此時她並未戴著帷帽。


    見對方陰寒的目光朝她投來,顧芷柔立時放下了車簾,她轉頭附在蕭珩耳邊低語:“阿珩,右邊人群中有幾個易了容且配著彎刀的離國人……其中一人似是瞧見我了……”


    蕭珩眸光一暗,如今兩國即將交戰,離國人在大周境內處處受人排擠,就算是進大周從商且在大周已安家的,也斷不會在這個時候配著彎刀上街。


    由此可見,這一夥離國人,來者不善。


    作為大周的皇子、宣和帝親封為主帥的珩王殿下,就算自己日後到了木城並無指揮大軍的實權,可卻於鼓舞軍心士氣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舍棄自己的性命,大挫大周上下軍心,這些離國死士何樂而不為?


    如今大軍入城,正是眾人鬆懈之時,沒人能想到此刻離國人敢公然於城門前刺殺大周珩王。


    望著顧芷柔憂心忡忡的眼神,蕭珩拍拍她的手,掀開左側車簾,朝謝允吩咐了幾句。


    得了主子的吩咐,謝允往南城門處走,趙景堯此刻已侯在城門邊上,望見謝允朝自己走過來,趙景堯本欲上前去迎,卻見著謝允朝他使了個眼色。


    兩人擦肩時,他才聽見謝允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百姓中混了離國刺客。”


    趙景堯轉頭吩咐軍中最精良的弓箭手上了城樓,謝允也一同上了城樓。隨後城門一關,城樓的鼓聲一敲,待離國刺客反應過來,百姓已察覺到異樣躲到街道兩旁。


    那鼓聲其實便是蒼州城百姓都能聽懂的暗號,說的是城中有離國敵軍。


    如今隻有城門底下孤零零站著的約莫十人,城樓上的弓箭手已一齊紛紛舉著弓箭對著他們,隻等一聲令下。


    趙景堯站在城樓下大喝一聲:“爾等還不快束手就擒?”


    那幾個離國人見此情形紛紛逃竄,卻有一人朝著顧芷柔的馬車過來。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被人發現,卻是再與顧芷柔對視之後……他自然知道馬車中的女人身份不簡單。


    謝允見狀,舉起弓箭就往那人射去,可到底派來行刺之人不會是尋常武士,那人武功高強,身手敏捷,鋒利的箭頭隻擦過他的右肩落下。


    眼見著那人舉著彎刀往馬車飛身躍起,十七和其他兩個暗衛舉劍過去與其纏鬥。那人見馬車旁邊高手眾多,更加確信先前瞧見的顧芷柔於珩王而言非同一般。


    他隻轉身往一處小巷鑽去,不知使了什麽身法,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趙景堯派了一隊人馬去追。餘下的其他幾個離國人卻是沒那麽好運,皆死在城樓上的幾個弓箭手的箭下。


    躲到城樓底下的一眾蒼州官員見狀,才驚神未定地走出來,拍著胸口直歎氣。


    顧芷柔也嚇得手心全是冷汗,方才她鎮定自若地坐在馬車中,是因為她知道蕭珩定會護自己周全,可離國人的凶狠毒辣,她卻也早有耳聞。


    知道她被嚇著,蕭珩隻拍了拍她的背,“阿柔別怕,我雖不在你身邊,但十七和其他暗衛會護你周全。”


    愣怔地點點頭,見他就要下車離開,顧芷柔拽住他的胳膊,桃花眼沉沉地望向他:“你同我說好的,會毫發無傷地回來的。若是被我發現你身上有什麽傷,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聽見她孩子般耍小脾氣的話語,蕭珩卻笑了,摸摸她的小臉兒,深深吻吻她的櫻唇,額頭抵上她的:“如今城中保不齊還會有別的離國人,你便不要下馬車了,在車上看看就好,我一定好好地回來。到時候回了京城,我還要同阿柔多生幾個孩子。”


    聽著他這不正經的話,顧芷柔眉目也染上赧色,低喝他一聲轉過頭,眼睛卻漸漸紅了。


    知道自己越是拖著不走,她越是心中不舍,蕭珩隻輕歎一聲,轉身出了車廂。


    顧芷柔從來自詡是個豁達的人,如今嫁給他卻是心中有了依戀,再無法割舍。


    深吸口氣,她挑起車簾,街道上離國人的屍首已被人清理幹淨,隻留下些許血跡,她望著他往城門走去,又望見他騎上高頭大馬帶著大軍入城,一滴淚難以抑製地劃過麵龐,落到車廂的窗框上。


    趙景堯跟在蕭珩後邊經她而過,也瞅見了她。


    他追上蕭珩在他旁邊皺眉說了句:“你為何將她帶來,如今大軍壓境,她留在盛京才是最安全的。”


    蕭珩側目睨他一眼,沉聲道:“阿堯可知道七夕那日太子做了何事?”


    趙景堯側目沉思,宮中的事說是隱秘,可哪個世家能完全聽不見風聲?在端午那日,他便知道太子覬覦她,七夕又出了那樁事,不難猜到是太子的手筆。


    “那又如何?她如今是你的珩王妃,太子手再長也伸不到王府去,何況表姐也會護著她。”


    他不曉得其中的凶險,自然能說出這般單純的話。


    可蕭珩有上一世的記憶,自然也就知道哪怕如今她已成了自己的王妃、太子的弟媳,東宮那邊仍有的是辦法將她拘進宮裏。


    “太子是伸不到,可太子妃呢?”蕭珩隻又望望他,“你不知道,她在家中過得艱難。”


    趙景堯聽了他的話,卻是愣在原地半晌,轉過頭沉沉望了眼馬車那邊,他才又揮鞭離去。


    第七十二章 說書人口中的他們


    才回到小院中, 顧芷柔就命人尋來了有關木城風土人情和記載離國風俗的書籍來。


    她從前一向向往自由的日子,不用被拘於後宅之中,閑暇時還可以遊曆四方。可如今蕭珩去了木城, 她卻沒有了遊玩的心思。


    這蒼州城雖新奇, 可她暫且沒有閑逛的心情。


    在院裏讀讀書寫寫字也是極好。


    她日日將自己拘在房中或是院裏讀書, 倒是嚇壞了小婉。


    三日後, 蕭珩便抵達木城,他遣人給她送信來。可興許是軍中事務繁多, 那信上不過寥寥數語:一切安好,吾妻柔柔勿念。


    她手捧著書信,卻是日日依著信中字跡描摹著他的名字——珩。


    每日裏不是寫字,就是讀書,沒過多久就將木城的來曆熟記於心。


    永和三十七年,先帝遣如今已登基為宣和帝的四子蕭似至邊境抗敵,當時的木城還不叫做木城。


    在蕭似前往木城抗敵前, 大周被離國狡詐的將軍——也是先離國國君獨子塔木普暗算。


    那一戰,離國未下戰書, 夜半偷襲, 更是派一隊士兵潛入城中, 打家劫舍不算,還放了把火燒了離林場不遠的一個小村子。


    北地幹燥,且那時正值秋季,火勢漸漲,離國的那隊士兵撤離及時, 未全軍覆沒。


    可那個村子中所有的男女老少,或是被離國人殺害,或是葬身於火海。隨後蕭似攜大軍趕至木城, 當時的他不過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帶軍出征這樣危險又不落好的差事自然落在他頭上。


    他領著大軍日夜兼程,不過二十幾日便趕至木城,見城中慘狀,他立刻上書先帝,將原先的“穆城”城名改為“木城”,一為使城中百姓牢記與離國的血海深仇,二為鼓舞士氣。


    而後,曾經不起眼的先皇四子、如今的宣和帝,帶領一眾將士擊退敵軍,與離國簽訂五十年互不相犯的盟約。


    戰戰捷報,雖受了不小的傷,可班師回朝後,這位如今的宣和帝、曾經不受寵的一介小小庶皇子殿下一夜間得了先皇的寵愛,最終甚至登上帝位。


    如今才過了二十年,離國卻又犯大周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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