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離開,她又跑去將窗戶關好,長籲了口氣。


    氣惱地將他塞給自己的藥瓶丟到床榻上,在心中“登徒子”、“浪蕩子”、“流氓”、“紈絝”地挨個又將他罵了個遍。怕小婉待會兒進來收拾床鋪時看到,她才又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藥瓶藏到枕頭底下的褥子下麵。


    待她換好衣服,小婉將將命人將燒好的浴湯一桶桶提到一旁的淨室中,顧芷柔悠閑地泡起澡來。


    掌心碰到水有些刺痛,但其實傷得並不嚴重,不過是因為她皮膚細嫩白皙,瞧著有些唬人罷了。她泡著澡胡思亂想,想起蕭珩身上的龍涎香,想起他寬厚的大掌,還想起他灼熱氣息噴在自己脖頸間癢癢的感覺……


    她惱怒地拍了拍浴桶中的水。


    ~


    蕭珩出了顧府,在大街上隨手將趙景堯給顧芷柔的金瘡藥往一個屋頂上一扔。


    卻不小心扔到一間客棧開著的窗戶裏,住店的客人腦袋被砸了個正著,隻在那裏揉著腦袋罵罵咧咧,“大半夜的,是誰那麽缺德!故意揀著老天爺望不見的時候是吧?!”


    謝允聽了,騎馬跟在主子後邊偷偷笑了。


    蕭珩瞅他一眼,轉過身卻也笑了,今日她似乎很乖,壓根兒沒把那個藥瓶放在心上。如此看來,趙景堯那個臭小子根本不足為懼。


    天曉得,今日他聽見跟在她身邊的十七來回稟時有多氣。


    十七說三姑娘和永毅侯世子有說有笑,還幫他擦藥。


    他聽了差點把邊上放著的自己最喜愛的那方思州石硯隨手砸了,他可是忍著怒氣再三詢問才得知,趙景堯是為了保護她才受的傷,她替他擦藥時用的是趙景寧的帕子,連手都沒讓那臭小子碰著。


    如此說來,還是可以理解,畢竟那個小子幫了她,自己就不與他們計較了。可他送她的藥,如何都不能留在她那裏,萬一哪天她望見藥瓶,想起那小子的好來。


    蕭珩揮了揮手中的馬鞭子,卻不是往皇宮去,而是往城西去的。


    城西一處不起眼的院子,柴房裏有兩個被縛住四肢、蒙住眼睛的人,正是今日在西市巷口攔住顧芷柔的賊人。


    他們跪在地上求饒,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到了院門口,蕭珩將馬鞭丟給身後的謝允,轉頭往柴房去了。


    柴房裏滿是灰塵,他隻嫌惡地皺著眉揮了揮手,望著地上的兩人沉聲道:“她今日傷的是手,將他們的嘴巴堵上,給我狠狠地抽他們手心。”


    四個暗衛得了主子的吩咐,將兩人的嘴巴堵上,綁在房中的兩根柱子上。那兩個賊人聽見蕭珩的話,隻將雙手緊握成拳頭不願意鬆開。


    坐在一旁的蕭珩看了,隻冷聲道:“我隻給你們一次機會,再不將手鬆開 ,打在你們手上的,便不會隻是鞭子,而是滾燙的熱油了……”


    他的聲音十分冷冽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倆人隻能認命地鬆開手。暗衛用的是短鞭,沒打十幾下他們的手心便皮開肉綻。


    “給你們個機會,從前可有被你們這般抓到象姑館中的小倌?”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蕭珩又道。


    如今知道了,且到了跟前,他自然沒有不管的道理。


    被打得疼得厲害,兩個大漢隻使勁地連連點頭,蕭珩向倆人身旁的暗衛頜首示意,兩個大漢口中塞著的抹布便被取走。


    “有有有,隻要公子放過我們,我們什麽都招!”


    自己不方便出麵,他將此事交給謝允安排。謝允將事情安排妥當,跟著蕭珩回了皇宮。


    皇城守衛中有皇後的人,望見倆人天黑了才回宮,馬上就給皇後傳信。


    薛皇後向來討厭自己這個庶子,吩咐城中的探子一陣探查,得知蕭珩抓了兩個象姑館的小廝,打算在庶子的名聲上做些文章。


    深夜私會象姑館小廝,難道不是有斷袖之癖的最有力證據?就算沒有,隻要史官和世人說他有就行,叫他還有什麽辦法再與自己兒子爭太子之位。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能查到的這些事,是蕭珩想讓她查到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有史官在朝上上書,參的正是蕭珩變亂陰陽、深夜與象姑館小廝廝混,朝堂上一片沸然。


    宣和帝從前便為自己兒子將承乾殿中侍奉的丫鬟遣散而有所懷疑,此刻更因著史官的參奏而頭痛不已,“珩兒,朕讓皇後給你送幾個……”


    他“曉事宮女”幾字還未說出口,眾朝臣皆議論紛紛時,蕭珩卻站了出來。


    “若是眾大臣有所懷疑,兒臣願意依父皇從前所說,在大哥選妃宴上擇一正妻,以此打消重大人的疑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朝臣們又在殿下竊竊私語,雖二皇子得皇上看重,可名聲實在臭得很,先前就有宮中傳聞說他狠戾乖張、喜怒無常,如今又添了“斷袖之癖”的名聲,還會有哪個大臣願意將自家的女兒往火坑裏推。


    偏偏忌憚著皇室威嚴,不敢將這話在聖上跟前說,參奏的史官隻能沉默。


    下了朝後,眾人更是議論了一路。


    到午間時,“二皇子有斷袖之癖”的傳言已傳揚到盛京城中各個角落。


    ~


    顧芷柔在院中靜靜地看書,便聽見一旁在灑掃的小丫鬟們的竊竊私語。


    “你可聽說了,宮中那位二殿下,有斷袖之癖……”


    “怎麽沒聽說,盛京城中都傳遍了,守門的阿福一早就同我說了。”


    ……


    冬影站在一旁,已有些忍無可忍,主子怎麽會是……他的心上人此刻就在芙蓉居裏呢。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桌前的顧芷柔,隻想衝過去將她耳朵捂住。


    “昨夜可是有人看見二殿下從象姑館中出來……”小丫鬟們還在一旁繼續說著。


    終是沒忍住,冬影吼了他們一句:“別說了,私談皇家隱秘可是死罪!”


    掃著院子的小丫鬟氣不過,跺著腳瞪她:“你吼什麽吼,姑娘都沒說什麽呢。你進府比我們還要晚些,若不是得了姑娘青眼……”


    顧芷柔被吵的頭疼,“你們別掃了,下去吧。”


    可她心裏卻笑起從前對她那般“惡劣”的蕭珩來,原來他還喜歡男人,果然風流、果然紈絝啊……


    聽見她輕笑兩聲,冬影心中更惱了,轉身回了屋子給謝允傳信。


    密函中寫道:三姑娘於院中丫鬟口中得知主子昨夜去了象姑館。


    謝允於承乾殿中得了信,啞然失笑,這傳聞總是迅速而誇大,不知道主子知道了會不會後悔?


    不過是放出主子見過象姑館兩個小廝的消息,隔天竟成了半夜流連那種場所,他都想問問主子心裏冤不冤了。


    他進了書房,“主子,芙蓉居那邊來了信,三姑娘知道你去了象姑館。”


    第四十二章 進宮


    聽見謝允的話, 蕭珩沒有吱聲,昨夜之事是他有意讓皇後知曉的。進宮的辦法有的是,宮牆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他有“龍陽之癖”這件事情傳得有多真, 他便有多大的把握能夠娶顧芷柔。他父皇雖嚴厲, 但定然是不樂意看到自己終日與小倌廝混下去的……


    見他不語, 謝允卻急了, “主子不去找三姑娘解釋解釋?”


    他卻隻將手中的折子放下,“我心裏有數, 你下去吧。”


    “可……”見他婆婆媽媽操心個不停,蕭珩隻睨他一眼,謝允便轉身出去了。


    ~


    轉眼到了六月二十二——太子行冠禮之日。


    一國儲君的冠禮自然是要十分慎重的,顧文瑞和顧梓誠起了個大早去了宮裏。


    家中隻剩下女眷三人。


    顧芷柔在自己院裏悠閑地喝茶看書,卻等來了曹氏身邊的大丫鬟瓊珠。瓊珠一改往日的態度,對著她麵色諂媚得很。不知道曹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顧芷柔帶著小婉便去了。


    才進曹氏院裏的堂屋, 曹氏就衝著幾個婆子大喊了句:“將三姑娘身邊那個丫鬟拿下。”


    顧芷柔還未反應過來,小婉已被幾個粗使婆子塞住嘴拖走。門也被曹氏房中的人攔住自己壓根兒沒辦法去追, 她隻能強自鎮定, “夫人這是何意?小婉犯了何事?”


    曹氏隻定定地坐在桌邊喝茶, “便是她沒錯,我也是抓得的,誰讓我是這個家裏主事的?”


    “小婉是祖母在世時買下伴在我身邊的丫鬟,身契也在我手裏,夫人想對她如何?不怕百年之後再無顏麵見祖母嗎?”顧芷柔站在屋子中央, 望著她。


    曹氏聽了卻惱羞成怒,“你這個小賤蹄子,簡直跟你娘一個樣。老夫人在世時就壓我一頭, 如今她都死了三年了你還拿她壓我!沒身契又如何?我大可說那小賤人偷了我的錢財,然後再亂棍打死,又有誰會注意到一個身卑命賤的小奴婢。”


    咬定了小婉是自己手中的籌碼,曹氏斂了幾分怒氣,朝著她繼續說:“你若是聽我的話,我暫且可以放那丫頭一命,若是不聽話,那丫頭隻有“死”一個下場。你別想著能到你爹爹和阿誠跟前告狀,一個丫鬟我還是能夠處置得了的。”


    壓下心中不甘,顧芷柔望著她,“夫人要我做什麽?”


    曹氏雖然是個沒有腦子的,但打死個下人這樣狠毒的事,顧芷柔知道她做得出來。


    聽了她的話曹氏隻得意洋洋地笑笑,“我要你明日在太子選妃宴上替梓瑩獻舞。”


    她話音剛落,顧芷柔瞪大眼睛,“夫人可知,若是被人發現,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哪怕是姐姐也難逃罪責,父兄也可能會被連累。”


    曹氏聽了卻滿不在乎。


    “如何不被人發現,這是你該想的事情,而我和梓瑩隻在乎太子妃之位。”她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像是顧芷柔先前說的那些都與她無關一般。


    顧芷柔低下頭沉默,卻聽見曹氏又說。


    “我今日叫你來,不是與你談條件。至於小婉那丫頭,等你明日從晚宴獻完舞回來,自然能看到她毫發無傷地在芙蓉居中等著你。如若不然……”


    顧芷柔思忖片刻,還是應了下來,“這事我應下了,卻還是想再問一句,二姐姐知道這事兒嗎?”


    曹氏沉默了,自己的女兒自己是知道的。梓瑩雖一心想要那太子妃之位,可卻也十分要強,今日她花了好些力氣勸她,她才鬆了口。


    見嫡母未再說話,顧芷柔心中有了答案,朝她行完禮想要離開,門口的婆子沒得曹氏吩咐,仍在房門前邊守著。


    過了半晌,曹氏才悠悠開口:“記得,那小丫頭的命就握在你手裏。你們退開,讓三姑娘回去吧。”


    一路上,顧芷柔心事重重。


    回到芙蓉居,見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回來,冬影欲言又止。沒過多久,曹氏遣了院中的下人給她將獻舞時穿的衣服送了過來。


    顧芷柔在院子裏的小桌上坐著心事重重,天色已黑時,卻等到了從宮中回來的顧梓誠。


    他朝服都未更換,風塵仆仆地推開芙蓉居的院門進來了。


    “阿柔,父親叫你去他書房一趟。”見著自家兄長,顧芷柔終於勉強地朝他彎彎嘴角,起身跟他往顧文瑞的書房去。


    顧文瑞專心致誌地在桌案上寫著什麽,連一雙兒女到了跟前都未察覺。


    站了一小會兒,顧梓誠看了眼三妹妹,終於還是低聲提醒:“父親,阿柔到了。”


    顧文瑞這才抬起頭來。


    “阿柔過來了,今日父親要跟你談談明日之事。”自蕭珩的事傳出朝堂之後,顧文瑞改了主意,不想自己女兒嫁給這位二殿下。若是二女兒嫁給太子,二殿下不值得托付終身,他自然是希望再從二殿下一黨中選個大臣之子出來……


    她遲遲未應聲,同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父親記得明日是什麽日子嗎?”


    顧文瑞望著她,神情疑惑。


    顧芷柔心中一涼,自己阿娘剛走的那幾年,父親還能記得起來,如今,卻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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