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就是眾人發現,謝湘然人竟已經不在京城了。有人問起,謝家夫婦隻是簡單地說是謝湘然受邀去南方老家了,得一段時間回不來。


    可誰都知道,出此醜事,這謝湘然,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同年十二月,京城各處飄著鵝毛大雪,今年的冬天冷的有些嚇人。


    打遠處緩緩駛來一輛馬車,悠悠停在皇宮正門。


    馬夫為祁筠挑開轎簾,祁筠的側臉微微露出,他還是如此,除在薑歡喜麵前外,依舊是淡漠的。


    外頭有風雪飄進,祁筠緩緩睜開眼,近乎駭人地盯著城門。


    ‘嘎吱’一聲,城門大開,安公公踱著小步子,來到祁筠跟前,“祁大人,您可到了,皇上可是好等啊。”


    祁筠眼珠微轉,淡淡地睨了安公公一眼,沒有作聲,隻自顧自地下了馬車。


    安公公也不再多言,這位最近和皇上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的,他們這些底下人更是揣測不出聖意。


    可京城卻也是沒有人不知道,哪怕是惹到了當今皇上,也不要招惹這位首輔大人,否則,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曉。


    雖然,最近他的折子屢次被皇上駁回,風頭好像也被打壓了不少。


    可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知道呢?


    思及此,安公公便自覺地為祁筠領路。


    都是爺,惹不得,惹不得。


    禦書房,景清百無聊賴地看著折子,內容極其無聊,大多是彈劾祁筠的,他們這都是被祁筠欺壓的太慘,這次是瞄準風聲,預備合力將祁筠拉下馬啊。


    “嘖。”景清搖頭,將折子扔到案上,輕輕揉了揉揉眉心,問,“現在是幾時了?”


    “回皇上,剛過巳時。”


    “這祁筠怎麽還不到?!”說著,將案上的折子重重地全揮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


    太監宮女頓時跪倒一片,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他們這位皇上,手段雖不及祁筠狠辣,但不知是否因為跟祁筠廝混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現下行事也是令人聞風喪膽。


    “祁首輔到。”


    祁筠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麽一番景象。


    景清坐在那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喲,首輔,你可是讓朕好等啊。”


    這寒冬臘月的,如此景象卻讓一旁的安


    公公嚇得大汗淋漓,汗珠子止不住的冒,餘光瞟著祁筠,心裏祈求這位爺能說點好聽的。


    祁筠卻不可能按著安公公的想法做,眉眼冷靜,不合時宜的笑了聲,“皇上,外頭風雪大,這一路辛苦的緊,能給臣賜個座兒嘛?”


    自景清登基後,滿朝文武由不信任到現在的談之色變,他做了許多努力,現在,沒有人不怕他,可這裏麵,不包括祁筠,他總是這副模樣,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場合,他都是這樣沉著冷靜,讓人氣的牙癢癢。


    景清瞅著祁筠,咧嘴冷笑了一聲,咒罵,“還愣著作甚,都聾了不成,沒聽到首輔的話?賜座!”


    跪著的宮女太監忙又站起,伺候祁筠。


    祁筠得償所願,坐的舒舒服服的,又喝上了熱茶,心情有所好轉,“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宮女太監麵麵相覷,這位主子坐的倒是舒服,可這屋子裏更大的主子卻還在那兒站著,臭著一張臉,用剜人的眼神看著他。


    這位主子不發話,他們真是不敢動。


    祁筠抿了口茶,見他們不動如山,眉頭微擰,“怎麽還不退下?”


    眾人不知所措,時不時地瞄著景清。


    “說你們耳聾還真耳聾了不成,滾出去!”


    安公公見景清雷霆大怒,也嚇得不輕,忙招呼著其他人出了禦書房。


    一時間,屋內隻剩景清和祁筠二人。


    景清還在那兒站著,這要是換了其他人,誰會像祁筠那般如此坦然鎮定的喝茶。


    見祁筠的這般做派,景清忍不住在心裏想,到底他當初是不是太縱著祁筠了,所以他如今才會如此膽大妄為、目無尊法。


    祁筠瞥了景清一眼,像是看不到他眼中翻滾的怒意一般,慢悠悠地問,“皇上,怎麽不坐?”


    景清被氣笑了。


    他慢吞吞的坐下,坐下後才想起自己好似太聽祁筠的話了,他讓自己坐自己便坐,他這個天子豈不是很沒有麵子。


    可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首輔可真是悠閑啊。”


    “好說,還是皇上您治理有方,臣才能如此清閑。”


    景清扯扯唇角,“聽說,首輔最近一直在打壓祁侯府?”


    “無稽之談,皇上這是從哪兒聽說的風言風語?”


    “是嗎?”景清反問,“首輔您低頭看看,這麽多折子,十個裏頭有八個都是彈劾你的。你這可是犯了眾怒啊,若是我對你再不有些作為,隻怕難平眾怒啊。”


    “嗬。”祁筠又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好茶,真是好茶。皇上,這茶葉能否送臣一些?內子最近愛喝茶的緊。”


    景清受夠了祁筠這副插科打諢的模樣,也懶得和他掰扯,“祁筠!你可知罪?”


    ‘咣當’一聲,祁筠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放下,“我認罪?我為何認罪?皇上,臣想請問,您可還記得,當初臣答應助您登基時,您答應了我什麽?九個月過去了,您可曾履行過您的承諾?”


    景清雙手緊攥,不敢對上祁筠冰冷的眼神,略有些狼狽地別過臉。


    “皇上這是不願意回憶?”祁筠苦笑,“成,那臣替您回憶。當初,你找上我,讓我幫你鏟除政敵,安穩登基,臣當初應允您,除了一份要求臣沒有向您提其他任何要求。


    達官顯貴、平步青雲、一步登天這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最要的,一直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讓祁頌和孫氏一家為我娘親陪葬!”


    景清臉色有些難看,“我我不是沒有幫你,我”


    “是,起初我也這麽認為,所有人也都如此認為。您一直站在我這邊,我明裏暗裏排擠祁侯府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祁筠話音一頓,眼角眉梢都帶著譏誚的笑,“可是我沒有料到,我祁筠一向高傲,自詡算無遺策,不曾想,卻是棋差一招,落進了您的圈套裏。


    您表麵看起來向著我,可無論我做什麽,最多傷到祁侯府的羽毛,卻始終無法傷其根本。一開始我也無法理解,直到最近,我才終於幡然醒悟,原來,是因為一直以來您都在默默地支持著祁侯府,支持著祁頌!”


    “我沒有!”景清雙眼充著血絲,“我隻是我隻是覺得為時尚早,祁頌到底曾經立過汗馬功勞,根基極深,不是你


    我二人說對付便對付的,此事實在是不宜操之過急,所以朕才”


    “荒謬!”祁筠怒吼,“皇上,你我二人相識甚久,我們了解彼此,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是為了大局所以才阻我的嗎?”


    “我”景清張著唇,我了半天,卻到底一句話說不出來。


    “行了,”祁筠笑著打斷,“臣來替您說,您不是。既然如此,臣隻能自己來了,不拉他祁頌下馬,我死不瞑目。”


    語罷,祁筠轉過身,離開禦書房。


    “祁先生。”


    祁筠腳步一頓,這三個字,卻也是愈久未曾聽過了。


    “你若執意與祁侯府為敵,那便別怪我不客氣。”


    祁筠身子一晃,半晌,終是一句話沒說,離去了。


    景清望著房門兀自出神了半天,最終,傳來安公公,下了一道聖旨。


    首輔祁筠近日作風不佳,牽連甚廣,為撫民心,現革職處理,聽候發落。


    一時風光無量的首輔,竟落得如此地步。


    京城,怕是要變天了。


    :  終於回來了……


    感謝感謝感謝!


    祖國加油!


    大家都要平安呀!


    ☆、刑部問話


    首輔府


    “祁筠哥哥!大膽, 你們都給我放開!”


    刑部來的人押著祁筠, 薑歡喜在一旁阻撓, 免不了有些推搡。


    眼看著有不長眼的就要推到薑歡喜。


    “放開。”


    祁筠沉聲警告, 肅殺的眼神對上那個侍衛,唇角微微牽起一抹笑,“你若敢動她分毫,別怪我不客氣。”


    侍衛的手頓住,看著祁筠意味不明的笑,有些發冷。


    眼前這位爺,權勢滔天, 雖說現在像是一朝失勢,可到底不是他能招惹的。


    為難地笑了笑,侍衛道,“夫人,您就別難為小的們了。刑部帶人,隻是照例問話,不是要對首輔要對祁大人做些什麽,夫人大可放心。問完話, 我們刑部自當放人。”


    薑歡喜冷著臉, 沒好氣地等了他一眼,又瞥向祁筠, “即是如此,就煩請您通融一下,我想與他再說幾句話。”


    “好說好說。”侍衛招呼著, 押著祁筠的侍衛也鬆了手,出了屋子,


    祁筠雙手一經放開,就往薑歡喜身邊湊,“歡歡”


    “你離我遠些,如今祁大人可是人人喊打,跟你湊這麽近,我害怕!”


    “歡歡”祁筠擒住薑歡喜的雙手,將她錮在自己懷裏,“歡歡,無須擔心,我很快便能回來。”


    “可你當初”薑歡喜垂頭,低聲吼,“可你當初,明明說的不是這樣的,現在刑部的人也摻和了進來,你確定你能明哲保身嗎?”


    “放心。”祁筠低聲哄著,“歡歡,我不會有事的,我都有分寸。”


    “可”


    ‘噔噔噔’


    “夫人,大人,您二人說完了嗎,刑部那邊在催了。”


    外頭有人小聲提醒著。


    薑歡喜一句話就蹦出一個字,但思忖片刻,終究沒說完。最後,隻牽起祁筠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祁筠指尖一顫,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薑歡喜,唇瓣微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有眼中迸發的驚喜的光芒在默默詢問著。


    薑歡喜感受到,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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