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筠頷首, 看向皇上, “皇上,今天這場刺殺確如皇後娘娘所言, 為孫貴妃一人謀劃。”


    “豎子敢言。”皇上睜開雙眸,已是雙眸充血,聲嘶力竭, “口說無憑,朕憑什麽相信你們?”


    祁筠早料到皇上會是如此反應,眉目平靜,沉著應對,“皇上,草民知曉您不會信。既然如此,不如就讓孫貴妃親自告訴您實情。”


    “你這是何意?”


    “皇上,隻要我們”


    ——


    片刻後,祁筠重新蒙上麵,拿起一個藥瓶遞到孫貴妃的鼻下,孫貴妃悠悠轉醒。


    皇上和皇後都躺在地上,皇上的的身上滿是鮮血,孫貴妃看後甚是滿意,手捏捏自己的脖頸,對著蒙麵的祁筠嗔怒,“你下手還真是沒輕沒重,本宮真是疼昏過去了。”


    祁筠低著頭,“對不住娘娘,您說一定對您下手也定要毫不留情,小人這才”


    “行了行了。”孫貴妃不耐煩地打斷祁筠,走到皇後身邊,踢了她兩腳,“她什麽時候會醒?”


    蒙著麵的戚天複粗著嗓子答道,“一切都按娘娘的吩咐,將皇後娘娘打暈後又給她喂下了迷藥,大約不肖半個時辰,皇後就會醒來。”


    孫貴妃頷首,又來到皇上跟前,她蹲下身,撫上皇上的側臉,眸中帶著迷戀和瘋狂,“皇上啊皇上,您說說,我瀝兒究竟有什麽不好,他到底哪裏比不上景清,您為什麽始終有意將皇位傳給他景清?


    本想著在養心丹中下毒,讓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您會感念臣妾平日的照料,將皇位傳給瀝兒。


    可臣妾聽到您與喜公公說的話時實在是快要發瘋了,臣妾等不了藥效發作的那天了。今日之事,您別怪臣妾,待臣妾百年之後,定當到地底下給您賠罪。”


    蒙著麵的戚天複看著孫貴妃的背影扯扯嘴角,祁筠給他使了個眼色,戚天複撇嘴又乖乖站好。


    孫貴妃說完‘肺腑之言’,看了戚天複和祁筠一眼,道,“一會兒,皇後的藥效一到,醒的那一刻,你們便刺我一刀。記住,陣仗一定要大,必須毫不留情,務必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為皇上受傷的一幕。”


    戚天複點頭稱好,按照計劃扭捏著問,,“貴妃娘娘,小人實在不明白,您為什麽要讓小的們刺您這一刀?萬一小的們沒有把握好”


    “問這麽多作甚!”孫貴妃怒斥戚天複,坐下喝了口茶,或許是了卻了心中一樁大事,放低了警惕,到底還是解釋,“刺客來刺殺皇上,我同皇後一同在營帳中,皇上不幸身亡,而本宮為救皇上身受重傷,隻有她皇後毫發未傷。


    你覺得,這件事情傳出去,滿朝文武包括西景的所有子民,會覺得這件事同她皇後毫無瓜葛嗎?


    皇後身陷囹圄,景清這個人人稱道的東宮太子便也坐不穩這個位置。屆時,我孫家再和祁侯爺以及擁護我瀝兒的家族一同發力,將景清拉下馬來,這皇位也自然隻能是我瀝兒的了。”


    “貴妃娘娘,這可真是個好計謀啊。”


    孫貴妃笑著點頭,“那是自皇上?”


    一旁服了假死藥意識卻保持清楚的皇上在戚天複的攙扶下站起身,看著臉上笑意甚至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孫貴妃,眼神狠厲,“朕真是看錯你了!”


    孫貴妃手心冷汗一個勁兒地冒,大腦空白,一時間甚至搞不清現下這是什麽狀況。


    戚天複和祁筠露出真麵目,祁筠也將一旁裝暈的皇後扶起,這下,孫貴妃終於反應過來,計劃敗露了


    孫貴妃‘撲騰’一下跪在地上,朝皇上不住地磕響頭,“皇上,皇上,求您饒了臣妾吧,臣妾臣妾這都是一時一時鬼迷心竅,您您放過臣妾,好不好?”


    “事到如今,你如何覺得,朕會放過你這個妄想謀朝篡位的毒婦?!”


    “皇上!”孫貴妃爬到皇上的跟前,手扯上他的衣擺,淚如雨下,“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真的知錯了,臣妾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臣妾”


    皇上不想再聽孫貴妃這無力地辯解,猛地俯下身,一把捏住孫貴妃的脖頸,盯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道,“說,這件事,景瀝兄妹二人,你孫家還有祁侯府,有沒有份兒?”


    孫貴妃被皇上捏的生疼,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咳咳,沒有沒有,這件事,是臣妾一手策劃,同他們,咳咳,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皇上鬆開手,孫貴妃跌到地上,“你以為,你說,朕便會相信?”


    孫貴妃這一摔腦子終於清醒了些,她犯下的滔天大罪,怎麽還敢懇請皇上饒過自己,自嘲地笑了兩下,狠狠地往地上又磕著響頭,磕的額頭滿是鮮血,“皇上,臣妾自十五歲被父親送進宮給您做妃子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這幾十年裏,臣妾煤油功勞也有苦勞。


    臣妾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您原諒,但父親還有祁侯爺,對您一直忠心耿耿,這您是看得見的啊。


    還有還有瀝兒和淺淺,他們二人是被我養的驕縱了些,可本性都不壞的呀。淺淺昨日還去求您給她和祁筠賜婚,她怎麽可能會知道臣妾要做的事呢?


    臣妾騙她會幫她,不過是想著今日計劃若是成功,那祁筠就任憑臣妾拿捏了,可那個傻孩子什麽都不知道還被您痛批了一頓,回去哭了好久呢。皇上.皇上”


    孫貴妃又牽住皇上的衣擺,盈盈笑了下,“臣妾一人做事一人當,求皇上不要遷怒旁人,求您了。”


    孫貴妃平日本就注意保養,容貌同她年輕時候所差不大,方才那一笑,皇上仿佛又看到了孫貴妃初進宮時明眸皓齒,對著他盈盈淺笑的模樣,就那一笑,牽動了他半生的心,他是真的喜歡她的啊。


    景瀝天分不足自小便沒有景清聰穎,他有意栽培都沒能讓景瀝趕上景清一絲半點,他是真的盡力了啊。


    西景自開/國以來便稱霸四方,他不敢也不能將如此重要的皇位交給沒有帝王之才的景瀝,西景不能在他的手上葬送出去。


    況且皇位真的沒有世人眼裏看著那麽的好,從前他也對這至高無上的皇位垂涎三尺,不惜任何代價登上皇位。


    可真的坐上了他才發現身為皇上的無奈和寂寞,有多少事情就算是一國之主也無能為力,比如,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廝守一生。


    隨著身體愈發不好,他甚至已經準備讓喜公公幫他立遺昭,他準備讓景瀝去到江南的蓉城統領江南一方的城池,做一個諸侯王。


    聽說,江南山水秀逸、景色宜人,他想讓景瀝在那裏可以好好的生活,遠離朝堂的紛紛擾擾。到時,他再賜景瀝一個免死金牌,免得他百年之後景清想要找景瀝的麻煩。


    可孫貴妃,怎麽就是不懂得自己的心呢?


    皇上闔上眼,不想眼中的淚流出來,轉頭一把扯過自己的衣擺,“戚將軍,將貴妃押入密牢,等候發落。”


    “是。”


    孫貴妃被戚天複一把撈起往營帳外去,她知曉皇上這便是同意不再追究他人,眉目帶笑,突然來了力氣掙開戚天複,跪到地上朝皇上行了一大禮,“臣妾謝主隆恩。”


    孫貴妃一出去,營帳中又回歸安靜,皇上坐回席上,睨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長身玉立的祁筠,倏地冷笑了一聲,“皇後你先出去,我有話同祁筠講。”


    “皇上”皇後有些害怕,她是知曉景清同祁筠的關係的,否則也不會配合他做這樣荒唐而又大膽的一件事,“祁先生他”


    “皇後娘娘。”祁筠喊停皇後,對她禮貌一笑,“請放心。”


    祁筠都如此說了,皇後自然也便無話可說,隻好也出了營帳。


    皇後一出去,皇上身上一直壓抑著的滔天大怒瞬間釋放出來襲向祁筠,“祁筠,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


    祁筠跪下,雙眸看向皇上的臉,看起來坦坦蕩蕩,絲毫不懼,“草民鬥膽,想請問皇上,草民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皇上怒極反笑,“好一個何罪之有,孫貴妃要做的事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


    “既然如此,你不早早上報給朕,反而夥同皇後、戚天複還有從頭到尾甚至不用出麵的太子,一同配合上演這個局,為的就是把孫貴妃拉下馬去,可真是好計謀啊,你可真是一個好軍師啊。”


    祁筠並不意外皇上猜到自己和景清的關係,畢竟是一國之君,雖然被一個女人迷了心智,但也不至於那麽傻,“皇上,草民的確是故意為之,孫貴妃此人狡猾多端,不這麽做,皇上會信我等嗎?就像方才,您不相信皇後娘娘一樣。”


    皇上一怔,想到方才皇後被自己訓斥時傷心失望的眼神,捏捏狠跳的眉心,“你你效忠景清,他當真坐得起這個皇位嗎?”


    祁筠愣住一瞬,想到景清那副憨傻的模樣,眼神微動,“坐不坐得起,皇上心中隻怕早有決斷吧?”


    “哈哈哈。”皇上聞言一掃方才的大怒笑了起來,“祁筠,若景瀝得你相助,這皇位我或許還會斟酌一番。”


    祁筠聽懂皇上的畫外音,微微行禮,“皇上謬讚。”


    “稟告皇上,太子和彌勒王子他們回來了!”


    :  正式虐渣開始~


    ☆、大婚前夕


    “哦?”皇上轉頭看向祁筠, “走吧, 我們一道兒去看看他們的豐功偉績。”


    祁筠低眉淺笑微微頷首。


    “稟皇上, 彌勒王子狩得十五隻麋鹿、七隻鷹, 一隻老虎,還有兔子若幹!”


    “稟皇上,三皇子狩得八隻麋鹿,兔子若幹,五隻鷹!”


    “稟皇上,景淺公主狩得三隻麋鹿,兔子若幹, 三隻鷹!”


    “.”


    “稟皇上,太子和彌婭公主狩得沒有狩到任何獵物。”


    備受期待的太子和彌婭公主出去這麽久竟然一無所獲,這可真是丟盡了臉啊。


    眾大臣看著二人的目光都帶著幾分好笑,景清不在乎這些,照樣笑的如沐春風,彌婭的臉色倒是有些難看,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瞪了景清一眼,甚至趁沒人注意時用了十成力氣踩了景清一腳, 隨後移到了彌勒的身邊。


    景清猛不丁被踩了一腳痛的差點叫出聲, 看著彌婭的背影,呲牙蹙眉, 這模樣像是想打她一頓來解氣,心裏更是忍不住嘀咕,“若不是你一直莫名其妙的插科打諢, 我們二人也不至於空手而歸,我都還沒生氣,怎麽反倒你不高興起來了。”


    彌勒一直注意著彌婭的動向,見她從見到景清起就似乎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關注著他,還有她方才在景清麵前不自覺流露出的孩子氣,心中明白了些什麽,微微挑挑眉,喉間溢出輕笑。


    景淺在所有人中竟是名列前茅,高興極了,想著自己表現如此出色皇上總該消氣了些,湊到皇上麵前邀功,“父皇,淺淺今日表現可好?”


    景淺的容貌與孫貴妃足足像了七八分,皇上這會兒是一點兒都不願看到她,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感受到皇上的冷漠,景淺快要傷心哭了,她實在是想不通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父皇怎麽這次如此生自己的氣,就因為自己想要搶薑歡喜的人?


    思及此,景淺攥緊手掌,目光望向人群中的薑歡喜,將心中的怒氣不自覺地轉到了薑歡喜身上,連帶著對祁筠的愛而不得。


    她覺得,若是沒有薑歡喜,祁筠一定會願意娶自己,她也不會再父皇心中落得個不知羞恥的印象,一切,全都怪薑歡喜!


    薑歡喜正乖乖地站在薑宏藝身邊,悄悄地觀察這祁筠,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受傷的模樣,一顆心才終於放回到肚子裏。


    正在她神遊時,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自己的耳邊陰嗖嗖的,像是被什麽盯上了一樣,可當她望過去,卻沒有任何發現。


    景瀝看了一圈兒都沒看到孫貴妃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父皇,母妃呢?”


    景瀝這一問眾人才發現皇上的寵妃孫貴妃竟然不在,她不是一同來園林了嗎,怎麽這會兒卻不見人?


    皇上知曉景瀝本性不壞,知道孫貴妃的事情跟他沒任何關係,雖然心中對景瀝難免有些芥蒂,但臉色還算是溫和的,故而麵不改色的打起誑語,“孫貴妃方才身體突然不適,朕派人先送她回宮了。”


    景瀝其實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但他卻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便隻好點頭沒有再追問。


    皇上一說到孫貴妃的名字還是免不了心髒抽痛,勉強收斂起傷心繼續例行公事與彌勒王子攀談,時不時地還會跟祁筠說上幾句話,這可讓其他大臣們納了悶兒了?這一個小小的會元,還沒當上殿試前三甲呢,怎麽如此得皇上的青睞?


    孫如凝站在祁頌身邊更是犯嘀咕,她明明安排了好幾個殺手今夜悄悄去祁筠的營帳刺殺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任誰也不能懷疑到自己頭上。


    按常理來講,祁筠這會兒已經該是一個死人了,可他怎麽不僅毫發未傷反而看起來跟皇上關係還近了許多?!


    孫如凝心中不禁大罵那些她花重金請來的殺手,那可是一萬兩銀票啊,都抵得上祁侯府幾年的開支了,現下竟如此輕易地大了水兒漂兒,真是想想她都肉疼。


    與皇上熟稔的大臣都敏銳的發現,雖然皇上看著心情與往常別無二致,但其實興致是不大高的,以至於與彌勒王子聊了沒多久後,就讓眾人早早地散了。


    薑歡喜跟著薑宏藝和謝巧安往薑家馬車的方向走,幾乎是一步一回頭地看著還在原地的祁筠,心中不免有些難過,她今日,還沒同祁筠哥哥說上幾句話呢


    上馬車後,薑歡喜依舊開心不起來,垂著頭不說話,像一隻紅著眼睛的小兔子,謝巧安見狀打趣,“行了,別不高興了,明日就要嫁給祁筠做媳婦兒了,還怕找不著講話的機會?”


    “母親.”


    薑歡喜抬起頭,一雙杏眼起了些水霧,可憐巴巴地望著謝巧安。


    謝巧安瞅著,心疼的將薑歡喜擁到懷裏,輕輕地拍拍她的背,想安撫薑歡喜的情緒,可不知怎麽,自己心裏也開始有些難受,微微帶著些哭腔,低聲道,“女大不中留,你才剛滿十五歲就要嫁去別人家了,娘心裏難受的緊,爹和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真想讓你再多陪我們幾年。”


    薑歡喜本來正在為旁的事傷心,一聽謝巧安的話,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孝順了,上輩子自己就是及笄沒多久就嫁人了,都沒能陪他們二老多久。


    這輩子,她更是一及笄就嫁人,這麽一想,薑歡喜圈緊了謝巧安的腰肢,鼻子酸酸的,聲音嗡嗡,“娘,歡歡不嫁人了,歡歡留在你和爹爹身邊永遠不離開。”


    謝巧安雖然傷感,但聽到薑歡喜的話被逗笑,刮了刮她的鼻尖,“行了,明日就要嫁了還說這種傻話,你若突然反口說不嫁,隻怕祁筠要直接闖到我麵前要人了,你舍得讓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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