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驚鴻一瞥後,景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依舊沒有查出祁筠的蹤跡,不知姓名、不知住處,在偌大的京城找起人來猶如大海撈針。


    她這幾日正為此事鬱鬱寡歡,可現在人竟直接跑到了她眼前,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景淺瞬間將方才孫貴妃的話忘到九霄雲外,纖纖玉手指向祁筠的位置,“母妃,這位公子是何人?”


    眾人順著景淺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祁筠的臉,皆是大驚失色,這景淺公主莫不是看上祁筠了?!


    雖說平心而論,祁筠的皮相確是百年難遇,可他已然扶風直上一躍成為薑家的準女婿,這是何等的福氣啊!現下若再


    被公主看上.....不敢想啊不敢想,真是太可啪啦!


    眾人不約而同的便將目光投向在場的薑歡喜。


    坐在祁筠正對麵的薑歡喜心頭一驚,上輩子祁筠根本沒有參加這個勞什子壽宴,景淺也就是老老實實去了戚天複身邊,現在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全都亂了!


    薑歡喜急的差點想拍案而起,祁筠大抵是感受到薑歡喜的急躁,一直沒有動作的他微掀眼皮,衝薑歡喜輕輕搖頭,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孫貴妃哪裏認識什麽祁筠,她是知曉這號人物,畢竟他可是自己妹妹一家的心頭病,她沒少聽孫如凝和祁盛說他的壞話。


    可祁筠本人,她向來是未曾見過的,但又看他麵相貴不可言,不知是不是哪家的公子哥,怕說錯了什麽話毀了交情,故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


    祁盛哪裏忍受得了祁筠成為眾人的焦點,咬牙切齒地喊道,“姨母,表妹,他是祁筠,我那位‘兄長’。”


    景淺眉頭一挑,未曾想到讓她心心念念許久的人竟是表哥口中常說道的‘垃圾’,更加來了興趣,“母妃,我要同大表哥一起坐。”


    孫貴妃從聽到祁筠的名字起,臉色便變得有些耐人尋味,笑道,“你同你大表哥坐一起作甚?別鬧了,快去天複那兒。”


    “我偏不!”景淺的倔脾氣來的不合時宜,壓根聽不進孫貴妃說的話,趨步至祁筠跟前,祁筠從頭至尾都未抬頭分給她一個眼神。


    景淺哼笑,順手指向他旁邊的人,趾高氣揚,“你,起開,我要坐這兒。”


    被點到的人也即是李釗,嚇得打翻了酒盞,手足無措,看向祁筠,不知該怎麽辦。


    祁筠微微側目,眸中暗波湧動,叫李釗看得陣陣心驚。但景淺的眼神也同樣令他如芒在背,李釗在心中權衡了下,決定還是屈服在公主的淫威下罷了,否則,他開罪的便是皇家了。


    他這趟來京城,是為了常州的百姓,不能在這等事情上出師未捷身先死。


    諂笑了兩聲,李釗正欲抬起屁股,就接收到對麵元丹青的眼神。元丹青向來盛氣淩人的眼神中竟暗含了絲絲懇求,這給李釗帶來的衝擊更為強烈,竟讓他生生忘了動作。


    心髒急劇跳動,李釗攥緊手掌,呼吸也有些淩亂,但到底是又安坐回席上,“公主,貴妃都說了讓您坐到戚將軍身旁去,您就別難為臣了。”


    “你!”


    “淺淺。”


    景淺噤聲,看向景清,隻見景清手執折扇,扇身敲著案幾,一下一下的,恍若催命符,景清呲著一口白牙,笑的燦爛,語氣悠揚曲折,“淺淺,別任性,來太子哥哥這裏。”


    這是拿太子的名頭來壓自己,讓自己不得不從了?景淺心中憤懣,轉而倏地想到景清與祁筠似乎關係匪淺,覺得自己抓到了倆人的把柄,心中鬱結好歹消去了些,衝著景清笑意盈盈,“太子哥哥都發話了,淺淺哪敢不從?”


    多虧太子救場,風波也算是安穩度過,李釗憨笑著看向元丹青,元丹青不拘小節地撚起一花生米往自己嘴裏扔,但模樣顯然是滿意的。


    孫貴妃被自己的女兒拆台,多少覺得有些抬不起頭,接下來的時間都神色懨懨、毫無興致,連一些參加春闈的考生們吟詩作對來助興都沒能讓孫貴妃心情好起來。


    宴會結束已然巳時,景淺待祁筠一從席間站起便捷足先登來到了祁筠身側,祁筠仍然是不看她一眼,景淺輕笑,隨他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語氣悠悠,“大表哥,你同太子哥哥認識這事,怕是沒什麽人知曉吧?”


    祁筠腳步一頓,終於停下,景淺心中一喜,以為是真的抓住了他的把柄。卻不想祁筠卻是快步往前走了幾步,牽住了一個女子的手,甚至親昵的揉了揉那女子的頭發,神色溫柔,眸中仿佛充斥一剪秋水。


    那女子卻是冷著臉,祁筠卻是視若無睹一般依舊柔情似水,與方才對自己那副冷淡不屑對比實在令人紮心。


    待兩人走遠,景淺對方才那一幕仍然烙在心中,神色微冷,揪著衣袖,“來人,去給我好好查查祁筠,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薑歡喜插著腰兀自在前走著,祁筠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走了一會兒,祁筠實在是忍不住,走到了她身側,大掌伸出,手背剛觸碰到薑歡喜的手指,薑歡喜就仿佛觸電一般縮回手,眸帶警惕,語氣不善,“你別碰我。”


    祁筠對薑歡喜這副渾身仿佛帶了刺的模樣失笑,但這次卻是沒有乖乖聽她的話,趁薑歡喜一個不備,準確的擒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你放開。”薑歡喜掙脫不開,有些泄氣,耷拉下臉,別過頭,不想理會祁筠。


    祁筠站定,將薑歡喜攏入懷中,在她耳邊囈語,“歡歡,還氣著呐?”


    “誰生氣了?”薑歡喜矢口否認,垂下頭。


    “好好好,沒生氣,那就是,還醋著呐?”


    薑歡喜揪著小臉努努嘴說不出話,她就是不高興,那個公主實在是太猖狂了,竟然連‘有婦之夫’都想染指,還當著她的麵跟祁筠說悄悄話,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她是公主,身份尊貴,自己又不能對她破口大罵


    薑歡喜快委屈壞了,她要是跟自己搶祁筠怎麽辦?抽抽鼻子,鼻尖一酸,好想哭


    祁筠感受到薑歡喜的不安,忙拉開她,眸看著她的,看到她微微紅的眼眶,心中有些煩躁,他見不得薑歡喜哭,拇指摩挲著她的眼眶,低哄,“別哭,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片刻溫情


    “可她可是看你啦, 明目張膽、目光熱烈, 怕是恨不得把你裏裏外外都看個遍。”


    薑歡喜攥著小手, 語氣恨恨, 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景淺坐到景清那兒後,一雙眼可還是像長到祁筠身上一般,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看。


    “唔”祁筠垂眸思忖,眉目正經,商量著問,“那我找人把她的眼睛剜下來?”


    薑歡喜聞言忙捂住祁筠的唇, 四處打量了下,見四下無人才放下,拍拍胸脯給自己順氣,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還沒出皇宮呢,被人聽到了如何是好?


    幹笑了兩聲,說道,“你別說笑了。”


    “我沒說笑。”


    薑歡喜盯著祁筠的眸子, 見他滿眼盡是認真, 真不是開玩笑的樣子,猛地低頭咳了幾聲, 怕祁筠真的言出必行,伸出手指勾上祁筠的手指,討好的笑笑, 小聲道,“這樣不好吧?她好歹也是個公主,被發現了是要殺頭的。”


    祁筠頷首,回答,“嗯,好像有道理。”


    見祁筠像是將這心思歇下了,薑歡喜終於放心。


    祁筠盯著薑歡喜的臉輕笑,也勾勾她的手指,薑歡喜抬眸看向他,祁筠將她圈到懷裏,唇湊到她的唇前,隨後輕輕地在她唇上碾磨。


    饒是並非第一次做如此親密之事,薑歡喜還是緊張的揪住他的衣領,以往親吻時,祁筠都是急急的,他還是第一次這麽溫柔,像是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好一會兒後,薑歡喜呼吸都亂了,聞著祁筠身上淡淡的水墨味,“你這麽突然是作甚,我可還在生氣呢。”


    “你不知道原因?”


    “什麽原因?”


    祁筠嗅著薑歡喜發間的馨香,輕輕吻了一下,聲調溫柔宛宛,“我在哄你,想讓你別生我的氣了。”


    薑歡喜聞言唇角禁不住上揚,羞的雙手捂住小臉,悄悄撇開指縫,露出兩雙煙雨似的杏眼,“這不算,沒了公主,還有別的女子。你擋得了一個,擋得住千千萬萬的女子嗎?


    我娘同我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敢保證,你,往後不會生出旁的想法?”


    祁筠對薑歡喜這般的‘胡攪蠻纏’卻是受用的緊,認真思索回答,“那我從明日開始,便日日帶幃帽蒙著麵,讓旁人都看不到我的臉,可好?”


    “那不行,你蒙上麵,我也看不到你的臉了,你這是懲罰她們還是”薑歡喜頓住,小聲嘀咕,“還是懲罰我啊?”


    想到日後欣賞不到祁筠的皮相,薑歡喜瞬間覺得食髓知味,忙揮手,“哎呀,罷了罷了,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橫豎我也不怕她們。”


    “可我倒是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歡歡。”


    “什麽?”


    “你方才說,嶽母大人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道嶽丈是出了名的專情,這話怎麽也不像是嶽母會說出來的話啊?”


    薑歡喜大腦懵了幾秒,雙手不自然的舞動,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個,天色太晚了,我們在皇宮逗留不好,我們快回吧,對,快回吧。”


    祁筠寵溺地看著薑歡喜倉促的背影,唇角含笑。


    歡歡,我不會對旁人生出任何想法,因為旁人,永遠不會是你。我娘親很喜歡你,雖然你當初還是個小丫頭,但我看得出來,她好喜歡你,我也好喜歡你。


    沒有你,我隻會是個冷血的複仇工具,日複一日、麻木無趣地活著。是你把我變得鮮活起來,讓我開始有了喜怒哀樂、愛恨嗔癡。


    當年……娘親沒有親手接過你手中的糕點,而讓我親手去接。


    “娘親”祁筠抬起頭,看著天空上發出微弱光芒的那一輪細細的彎月,呢喃,“你當初,是知曉她會把我從又髒又臭泥潭中拉出來嗎?”


    “祁筠哥哥,快跟上來啊,一會兒宮門要關了!”


    遠處的薑歡喜仰著笑臉,衝祁筠揮手,大聲吆喝著。


    祁筠桀然一笑,抬腳追了上去。娘親,兒子會如您所願的活著的,一定。


    另一邊,薑明致最近被餘老太太看得緊,宴會一散,便哪兒都不敢去,老老實實的同薑歡芸和薑歡歆打道回府。


    薑歡芸的馬車在最後頭,她正坐在馬車裏閉眼假寐,鍾秀掀開一側的簾子,後頭還是那輛馬車,不遠不近地跟著。


    這都快跟了一路了,鍾秀有些擔心,看看薑歡芸,輕聲道,“小姐,這外頭一直有輛馬車在跟著我們。”


    薑歡芸聞言慢慢睜眼,掀起簾子朝後望去,鍾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小姐勾唇冷笑了下。


    “鍾秀姐姐,讓馬夫停車。”


    “是。”


    薑歡芸默默觀察著,果然,自己的馬車一停,後頭那輛也停了,看來真是跟著自己的。


    薑歡歆和薑明致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冷風瑟瑟,薑明致是一刻也不願再在外麵待下去,煩躁的緊,狠狠地跺跺腳,問道,“怎麽停了?”


    “回大少爺的話,是二小姐的馬車停了。”馬夫在外麵低聲回答。


    薑明致嘴角一撇,雙眉緊鎖,恨恨地罵,“這個薑歡芸,又出什麽幺蛾子?!”


    掀開馬車簾子,薑明致下了馬車,薑歡芸和薑歡歆剛好來到他馬車旁,大少爺脾氣一來,逮著薑歡芸就一頓訓斥,“為何突然停車?”


    薑歡歆年齡小些,有些困頓,方才都快睡著了,這會兒強打著精神,無精打采的,“是啊,二姐姐,是出什麽事了?”


    薑歡芸垂著眸,不安的攪動著手指,看起來期期艾艾的,“大哥哥,我方才發現我貼身的帕子不見了,恐是方才上馬車上的急,落在宮門外了。若是被人撿去了,那我……”


    薑明致平日裏最受不住那些動不動就要哭的人,嬌滴滴的,每每都讓他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嫌棄地擺手,“行了行了,那你且去找找吧。”


    薑歡歆打了個瞌睡,眼裏都起了一層水汽,說話也帶著嗡嗡的鼻音,“二姐姐,要歆姐兒陪你嗎?”


    “不用了,歆姐兒,你還小,快回去歇下吧,我去去便回。”


    薑歡歆本也不是真的要陪薑歡芸,這外頭又黑又冷,她才沒那麽傻,故而順著台階說,“那姐姐記得勿要逗留太久,夜黑風高的不安全。”


    “好。”


    待兩人的馬車都走遠,後頭那輛馬車從一旁駛出,緩緩靠近,最後在薑歡芸身旁停下。


    方才離得遠看不清,現下鍾秀終於看的明晰了些,駕車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的馬夫,穿著黑色勁裝,腰間佩著一把劍,一笑還露出一對小虎牙,可給人的感覺並非可愛,反而有些駭人,對著薑歡芸道,“薑姑娘,主子有請。”


    鍾秀有些害怕,抓著薑歡芸的胳膊,瑟


    瑟發抖,“小姐……”


    “別怕,鍾秀姐姐。”薑歡芸拍拍鍾秀的手,好讓她安心,可她不知道她的手是冷的,聲音也是冷冷的,更叫鍾秀害怕。


    鍾秀有一種預感,她家小姐,怕是招惹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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