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為自己活一回。


    在薑歡宜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大姐姐,您這說的哪兒的話,我們是姐妹,我和歆姐兒也是姐妹,我哪有和誰更要好啊。”


    薑歡宜扯了扯嘴角,想著這是在外麵,忙賠笑,“是是是,三妹妹說的是,我們姐妹,向來是一條心的。”


    感覺自己被薑歡喜當眾落了麵子,薑歡宜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外麵了,“都到齊了,明致哥哥,咱們走吧?”


    “等等。”薑歡喜站在陽光下,她今天特意穿的素淨了些,一身淺色的翠綠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三千青絲綰起一個一個鬆鬆的雲髻,腰間鬆鬆的綁著淺綠色宮滌,斜插著一支白玉步搖,綽約的身子娉婷。


    薑歡宜被薑歡喜的臉晃的心煩,麵上卻還是甜甜的,“怎麽了三妹妹?”


    “二姐姐還沒來呢。”


    一聽到薑歡喜提起薑歡芸那個庶女,她的臉色徹底不好了,“三妹妹,今天咱們去的可都是各房嫡出的公子小姐,芸姐兒來摻什麽熱鬧。”


    薑歡喜不理會薑歡宜,“幼蓉姐姐。”


    “小姐。”


    “你去傾雲閣找一下二小姐,怕是有人忘了告訴她,她還不知道今天是去書院的日子呢。”


    “是。”


    薑歡宜依稀感覺到薑歡喜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心下惱怒。這個小丫頭,怎麽突然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不似之前那麽好拿捏。


    薑歡歆也瞪著一雙大眼睛一會兒看看薑歡喜、一會兒又看看薑歡宜,總覺得兩人跟平時都有些不一樣了。


    幼蓉到傾雲閣的時候,薑歡芸正坐在院子裏繡帕子。


    “唉喲二小姐啊,快別繡了,今天是去書院的日子。”


    “書院?”薑歡芸猛地坐起,她是聽何柳青說過,可卻不知道是今天。


    幼蓉知道薑歡芸不受寵,但沒想到許氏竟然做的這麽明目張膽,什麽都沒跟薑歡芸說,剛剛她來到傾雲閣的時候,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


    薑歡芸認出幼蓉是薑歡喜身邊的大丫頭,欠了個身,“謝謝幼蓉姐姐和三妹妹了。”


    “二小姐這可使不得。”幼蓉忙扶起薑歡芸,“幼蓉隻是個下人,受三小姐調遣,可受不起您的禮。”


    薑歡芸笑了笑沒再多說,把薑歡喜的人情記在心裏,“鍾秀姐姐,我們走。”


    和其他帶了許多吃食的幾位小姐不同,薑歡芸隻帶了鍾秀一人。薑歡喜見狀又派幼蓉給她送了些吃食,怕她因為來的太急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


    其實薑歡喜今天之所以出這個風頭,隻要是因為上輩子也是這樣,眾人沒有意識到薑歡芸不在就去了書院。


    等下學回來後就聽說,許雅靈假借薑歡芸是故意不去為借口,將薑歡芸罰得很重,病了很久。


    薑歡喜坐在馬車裏,又回想薑歡芸上輩子的事情,隻記得她比自己嫁人晚些,嫁的好像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妾室。


    後來偶爾聽說,她過得也不甚如意,經常被那家的主母欺淩。


    薑歡喜心裏暗自決定,等薑歡芸該許人家的時候,求求母親幫薑歡芸相看個好人家。


    ——


    一行人到驪山書院時,時間還早,夫子也還沒有來。眾人被小廝引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到地方,小廝手指著一個叫做日省堂的院落,“各位公子、小姐,這就是夫子教書的地方。”


    一行人進到院子裏,隻見這處院落別致至極,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麵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裏麵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椅案。


    從裏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在這樣的地方讀書,當真是修身養性。


    眾人又來到房間,隻見人大都來齊了,都在一一寒暄著。見他們浩浩蕩蕩的竟來了五個人又帶了不少的丫頭家丁,一時間都啞然失語。


    “原來是薑家的大公子和幾位妹妹來了。”


    祁盛率先反應過來,走到幾人麵前,行了個平禮。隻是那目光,卻是稍稍注意著薑歡喜的。


    薑歡宜感受到他的目光,垂下臉沒有動作,心裏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不要怕,現在的祁盛還是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呢,隻要自己不摻和進他和薑歡宜的事,就不會出事的。


    薑歡宜看到祁盛卻是頓時紅了臉,“祁公子有禮了。”


    薑歡宜起了頭,薑歡喜和薑歡歆也行了個平禮:“祁公子有禮。”


    薑明致知道祁盛身份高貴,立即湊到他身邊和他攀關係。


    祁盛卻是隻看著薑歡喜,“三妹妹,好久不見了。”


    見祁盛隻特意又跟薑歡喜搭話,薑歡宜一張小臉變得煞白。


    薑歡喜卻隻是含糊地應了一下,稍稍笑了一下,便告訴幼蓉讓她放心回馬車上等自己,她去尋個座位。


    然後,薑歡喜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卻又意想不到的人。


    祁筠。


    薑歡喜在心裏默念,暗惱自己重生回來後自己過得實在是□□逸了,竟然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祁筠,祁盛同父異母的弟弟,是祁家不受寵的庶子,今年十七,他八歲時跟著母親回到祁家,母親卻不到半年便病逝了。


    自此以後,祁筠在祁家過得便是連狗都不及的日子。孫如凝厭惡他,將他打發在一間極其破敗的院子裏,休息的屋子甚至漏雨,連家丁也隻給他配了一個,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


    祁盛時不時地以欺負他為樂,就連府裏的下人都經常打罵他。而這些,他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竟然還睜一隻閉一隻眼地縱容著。


    薑歡喜記得,小時候她有幾次去祁侯府見過他幾麵,聽下人說知道他叫祁筠,但她當時太小,一直害怕他。


    她來到書院後,也從沒跟他說過話。她那時總愛跟祁盛、薑歡宜湊在一起,偶爾見到有人打罵祁筠,她也害怕招惹是非,從來都是匆匆走過。


    嫁到祁侯府的時候,她倒又見過他幾次。每次見到,他都十分狼狽。


    有一次,她無意間撞到了他被幾個家奴毆打的模樣,家奴走後,他坐在原地,竟然盯著那幾個人的背影笑了起來,薑歡喜當時覺得他可能是瘋了。


    就在薑歡喜想偷偷溜走的時候,他發現了她,盯著她的時候眸子黑黑的、眸底像是有狂風暴雨一樣。薑歡喜覺得自己感覺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怕極了。


    他卻隻是盯著她看了很久,嗤笑了一下,“我不會殺你。”


    薑歡喜當時聽到他的話心裏又有了點底氣,覺得他應該也是不敢殺人的。西景法令嚴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想必也會怕的。


    但是沒過幾天,薑歡喜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那幾個家奴相繼死了且死狀奇特,一看便是被折磨致死的。


    那幾天,薑歡喜日日做噩夢,夢裏都是祁筠一臉冷笑地掐上自己的脖子。


    所幸那也隻是夢而已。


    後來薑歡喜就再也沒見過他,再聽說他時,他已經是在科舉考試中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並且還被剛繼位的新帝破格任命為首輔。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朝堂內外皆大驚失色。


    後來聽說,早在科舉之前,祁筠就已經成為了當時還是東宮太子的幕僚,太子的那些帝位競爭者都是祁筠幫他鏟除的。


    祁筠做了首輔後,從前欺辱過他的世家公子哥都怕極了,生怕他以權謀私。祁筠也確實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短短兩年,就把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拉下馬。


    而他最後收拾的,便是祁家。


    他所有屈辱的來源。


    :  祁筠:“我好不容易出場,卻隻有一句台詞,很好很好。(冷笑)”


    作者菌:“……”


    我太難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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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討好


    那是薑歡喜嫁到祁家的第三個年頭,那時她還不知道祁盛和薑歡宜的那醃臢事,還對在祁家未來的日子充滿著幻想。


    偶然聽公公祁頌和祁盛的談話,言語之中盡是對祁筠的忌憚。


    她也偶爾聽到過下人們的一些風言風語,都說這祁家快要撐不住了。本來侯爺夫人就是當年爭儲的熱門人物三皇子景瀝的姨母,侯爺一直明裏暗裏支持的也是三皇子。


    若不是前侯爺是開/國功勳,新皇又顧念著舊情,怕是也不會不動祁家。可比起這點舊情,首輔祁筠在新皇心裏可重要多了。


    這不兒,就短短兩個月首輔大人已經不顧父子、手足之情,彈劾過祁頌和祁盛多次了。


    祁筠是鐵了心地要慢慢地玩死祁家。


    同年五月份祁頌壽辰,卻不知收斂,大


    擺宴席,請了許多親朋好友歡聚一堂。


    朝堂上的人各個都是人精,雖然祁頌現在在朝上被祁筠處處打壓,但好歹根基已深,短時間內倒也不會倒台,所以那天來的人還是不少。


    薑歡喜作為媳婦也是跟著忙前忙後的,就在眾人喝著酒聽著小曲兒時,祁筠突然帶著一批人馬闖進宴會。


    “祁侯爺真是好雅興啊,聖上前段時間才說國庫不足、不宜大興歌舞,您這就頂風作案起來了?”


    薑歡喜當時站在角落偷偷看著他,他比以前看起來健朗了許多,身子骨也不像當初在祁府時那麽羸弱。


    現在的他,當真是聖上寵臣、位居高官、風光無限,連她那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公公都被他氣的吹胡子瞪眼睛。


    “祁筠,你別太過分了,別忘了你身體裏流的也是祁家的血!”


    祁盛受不住這等屈辱,衝出來咒罵祁筠。


    “嗬。”祁筠譏笑了,神色陰翳,眸帶嘲弄,“過分?祁公子當初帶著一堆走狗奴才對我惡語相向、拳打腳踢的時候可是沒有想過我身體裏流的是祁家的血啊。令堂命人不給我吃食衣物時可也是沒有想過我身體裏流的是祁家的血啊。”


    “你!”


    祁筠不再理會祁盛,似是覺得再和他多說幾句都是浪費時間,隻吩咐手下,“祁小公子既然跟祁侯爺感情這麽深,那就請他們父子二人都去刑部坐坐吧。”


    沒人敢多說什麽,別說祁侯爺有罪,就是他無罪,也沒人敢攔著祁筠。


    他敢帶著這麽多人大張旗鼓地來帶人,那就一定是聖上默許了的。他們這位景高/宗,竟寵信祁筠到如此地步,任由他胡鬧來平息他的怨氣。


    眼看著祁頌和祁盛被祁筠帶來的人五花大綁就要帶走,薑歡喜當然是站不住的,還沒等幼蓉和幼彤拉住她,她就已經跑到了祁筠麵前。


    “祁筠!”


    在場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連為了看女兒一眼特意來參加宴會的的薑宏藝和謝巧安都嚇得不輕。


    祁筠腳步一頓,看著攔在他麵前的姑娘哦不已經是人婦的薑歡喜,表情不耐。


    薑歡喜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害怕,結結巴巴的,小聲喚,“首,首輔大人。”


    她這副膽小甚微的模樣哪有剛剛竟敢對祁筠直呼其名的樣子,祁筠看著她,看了很久,最後卻是笑了,表情竟也是罕見的‘溫和’,“弟妹有事?”


    祁筠比祁盛年齡稍長些,按道理,確實該稱呼薑歡宜一聲‘弟妹’。


    他明明是淡淡的詢問,甚至沒有因為祁盛而遷怒自己對自己出言不遜,可薑歡喜偏偏就是從他的語氣中讀出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在他看似溫和的目光下,薑歡喜還是硬著頭皮問出自己的問題,“我,我就是,就是想問問你,我公公和夫君要被關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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