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喊出聲她就趕緊閉上了嘴巴,轉身急著離開。


    可周圍太黑,她根本走不快。


    才走兩步,和宋硯迎麵撞上。


    這是時隔四個月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麵。


    宋硯皮膚比之前黑了不少,是少年獨有的剛硬之氣,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卻渾身泥濘,抬眼看到彌月時,有片刻捉摸不到的驚訝,隨即又恢複平靜。


    彌月眼色冷了冷,招呼都不打,抬腿繼續往前走。


    可天黑路陡,她走著腳下直打滑,差點摔了一跤。


    好在她及時扶住了。


    彌月隻覺得又丟人又惱火,不管不顧的站起來要繼續走。


    可這時候人都站不穩了。


    她眉心緊緊的皺起。


    前麵有雨水匯進,慢慢的匯成了一條小溝,漫到小腿處。


    得淌水了。


    就在彌月糾結該怎麽辦的時候,宋硯伸手扶了一下她,輕聲道:“我背你吧。”


    哪怕在暗色裏,他也能看到彌月臉色蒼白。


    她還瘦了很多。


    宋硯手碰到她時,彌月低頭看了一眼。


    他手上還有沒幹的泥土,身上更是髒的厲害,因為累了一整天,哪怕是在這寒冷的十月,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渾身汗味。


    宋硯意識到自己現在很髒,馬上把手收回來,在衣服外套上擦了擦,然後又把外套脫了下來。


    “不、不會很髒的。”冰冷傲骨的少年聲音沉下,說話還結巴了,避開眼神,不敢看她。


    彌月是很愛幹淨的。


    而他現在,髒的很惡心。


    可彌月才不是因為這個。


    宋硯突然離開,沒有任何的道別,之後更是毫無音訊,彌月這段時間裏,都總是在想,自己究竟有多討人厭。


    宋硯見她不說話,又想起自己手的事。


    他心裏有些澀意,喉頭動了動,低聲開口,話語裏卻十分不自信。


    “我,背得起你的。”


    他的手確實和平常人不一樣,也從來沒有背過人,在彌月眼裏,他要背她,應該就是一件會出醜的事。


    其實沒有,他背得起。


    他連那麽重一袋的沙土都能夠抗,怎麽會背不起彌月呢。


    她比沙土袋要輕多了。


    彌月低頭看地上的水。


    水流越來越急,浸過小腿往上,加上天黑又要淌水,她一個人肯定走不過去。


    可是……真的要讓宋硯背嗎?


    彌月猶豫了很久。


    “那,過了這裏你就放我下來。”


    這段路也就十多米,淌過了了水,之後應該就好走了。


    .


    彌月這是第一次讓別人背。


    以前隻有爸爸背過她,但那是很小的時候了。


    少年一隻手使不上力,隻能落在她腿彎處,可他依舊背的穩穩當當。


    彌月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彌月想起剛見他時,他十分瘦弱,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身體也變得結實有力起來,肩背寬厚,莫名給人一種安全感。


    夜路安靜,周圍隻有流水潺潺的聲音。


    偶爾有細雨灑下。


    但比起白天已經好多了,這個時候停了雨,總算讓大家可以鬆一口氣。


    不然總是盯著水位,一晚上不知道有多累。


    彌月心髒明顯跳的快了起來。


    她不知道原因,隻是覺得有一些異樣的觸碰。


    於是小心的呼吸。


    雙手圈住他脖子時,她整個身體往前,更是格外的……不自在。


    特別是在這樣的寂靜中,親密的有點怪異。


    “你是不是……不習慣這裏的氣候?”宋硯突然問她。


    這裏和柏市氣候相差大,她臉色不好,又瘦了,肯定是不適應。


    彌月點了點頭。


    “嗯,不太適應。”


    “那為什麽要來這裏?”這次組織了很多大學生誌願者,前往前線各個村落,可大多是男生。


    宋硯沒有想過,彌月也會來。


    “那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彌月反問,話脫口而出。


    可剛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宋硯為什麽會過來……肯定是因為他經曆過這些災難,所以不希望再看到更多的人遭受。


    於是這話之後,兩人之間又沉默了。


    他們之間說熟悉,卻其實又陌生,像這樣離別了許久之後再見,竟都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就像彌月真的很想問他,為什麽一走了之。


    可她問不出口。


    這段路不知不覺就走過去了,等彌月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快到他們休息的營地了。


    她一驚,趕緊讓宋硯放她下來。


    “我到了。”她說。


    宋硯頓了下。


    背上是她的溫度,是少有能觸碰到的溫度。


    他手指握了握,竟然不舍。


    “讓我下來。”彌月又說了一句,聲音已經貼近他的耳邊。


    宋硯還是沒說話,可他蹲下身,已經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了下來。


    彌月雙腳落地。


    這下是幹燥平坦的地麵了。


    宋硯已經送到,他就準備離開。


    才轉身,彌月喊住了他。


    “宋硯。”彌月咬著嘴唇,其實還是難過,可她卻說:“我做的有什麽不好的,或者讓你不高興了,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我可以改的。”


    少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聲音愈小,又帶了哭腔。


    她真的在很用心的對待宋硯,甚至在自己高三那麽重要的時候給他做飯,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可他報誌願,離開家,一句都沒有告訴她。


    彌月想了很久都沒想清楚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麽。


    她想,至少宋硯給她一個答案。


    那……她可以改的……


    為什麽他們不能好好的呢。


    他可以繼續住下去,可以把她的家當做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她當做家人。


    “你真的很討厭我嗎?”彌月小心翼翼的問他。


    這麽久了第一次開誠布公的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真的想知道答案。


    討厭她也要討厭的明白吧。


    宋硯慢慢低頭,手上拿著衣服,衣服下,手緊緊的攥住。


    他不敢回頭,甚至不敢開口。


    夜裏風吹起時,冷的他人都凍僵住了。


    彌月問他是不是討厭她,他心裏疼的一塌糊塗。


    他打擾她很長時間了,非親非故,卻給她帶來那麽多麻煩,他沒有臉再繼續住下去。


    未來該做什麽,又該怎麽做,他有自己的規劃。


    可其實彌月還想問,如果真的那麽討厭她的話,為什麽還要給她搶回手賬本。


    他這個人太怪了,怪到根本讓人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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