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奴役楚霽了嗎?”承影問。


    景曦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怎麽這樣不會說話,他一個人孤單單留在京城,有點事做就不會太孤獨。”


    承影:“……”


    承影真誠的問:“你的人性呢?”


    ---


    京城 楚國公府


    因著腿斷了的緣故,楚世子脾氣愈發暴躁。上至父母,下至妻兒,被他挨個發作,整個國公府雞飛狗跳。


    如果他的腿好不了了,楚霽就是最大的得利者。為此,楚世子對楚霽十分防備,盡管楚霽已經盡量避開他,下人也時常能聽見世子院中傳出咒罵二公子的言語。


    楚霽本來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能容忍楚霖數月,已經是看在二人一母同胞的份上。奈何楚霖不知收斂,楚霽就是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天天被罵,再次找到父親,要求搬出去住。


    這次楚國公無論如何說不出阻止的理由了,他原本顧忌風言風語,要楚霽留在家中。但以目前楚霖的態度,楚國公十分擔心再這樣下去,他的兩個兒子就要開始兄弟鬩牆了。


    楚霽順理成章地搬進了晉陽公主府。


    他知道京中會傳出什麽樣的風言風語,不過那些傳言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流傳,景曦不在意,楚霽自己也不在意。


    如今晉陽公主有了駙馬,傳言不可避免地會波及謝雲殊。楚霽不喜歡謝雲殊,自然也不可能顧及謝雲殊的心情。


    並且他十分有把握,景曦不會將這點流言放在心上,更不會因為謝雲殊的緣故對楚霽有所不滿。


    多年來楚霽深受晉陽公主信重的原因,絕不僅僅因為楚霽陪伴景曦的時間最久,還因為他總能精準地把握住景曦的態度,絕不觸碰底線。


    然而,楚霽剛搬進公主府裏屬於他的那處院子,湛盧就出現在了院門口。


    “枕溪。”湛盧朝他揮了揮手,表情暗藏一絲竊喜,“你今天搬來的真及時,公主給你的信到了。”


    楚霽搬來公主府,最興奮的人當屬湛盧。此前每次收到景曦要求傳給楚霽的急信,湛盧都不得不費盡心思將消息傳進楚國公府裏去。現在楚霽自己搬過來,無疑大大減少了湛盧的任務。


    信封一角印著個很小的紅印,仿佛一點揉碎的花瓣。楚霽拆開信,匆匆看了一遍,將信紙掩住,閉目沉思起來。


    “湛盧,吳王妃是不是快不行了?”楚霽開口問。


    湛盧何等精明,一聽此言,瞬間意會了楚霽的意思:“要對吳王開刀了?”


    “不錯。”楚霽頷首。


    “距公主生產隻有幾個月了,待公主生下小郡主,一旦滿月,是一定要動身回京的。”楚霽原地踱了一圈,對湛盧道,“公主和小郡主回京之前,吳王。”


    他沒說下去,右手抬起,做了個刀鋒劈斬的動作。


    “時間太緊。”湛盧凝眉,“吳王現在的處境確實不如外在那麽風光,不過如果他真的能被輕易除掉,公主就不會和吳王僵持多年了。”


    “不一定。”楚霽突然笑了起來,眼梢挑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風流寫意,“第一,從前公主麵對的不是吳王一個,而是太子和吳王——他們兩個在麵對公主的威脅時,選擇了聯手;第二,吳王之所以能坐大到和太子分庭抗禮的地步,是因為皇上的默許,皇上不能讓正值年輕力壯的太子獨攬大權,所以他允許吳王培植勢力。”


    太子、吳王、晉陽公主,最受熙寧帝重視的三位皇子公主看似風光無限,其實都不那麽順心。太子前有景曦虎視眈眈,後有吳王伺機而動;吳王說到底不過是熙寧帝用於製衡太子的工具,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景曦就更別提了,被太子和吳王聯手打壓,滿朝朝臣一大半看她不順眼。


    現在太子死了,景曦遠避晉陽,隻剩吳王一人留京,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隻會更受熙寧帝的忌憚。


    “皇上處置了吳王的羽翼,斬斷了他伸進軍中的手。”楚霽展開信紙,輕聲道,“——現在是吳王最風光的時候,也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就在此時了。”


    ——就在此時了!


    “我們不能給吳王壯大實力的機會。”楚霽下了決斷。


    ---


    “阿娘好些了嗎?”年幼的吳王府大郡主坐在吳王妃的床邊,眨著眼睛問。


    不願在女兒麵前顯出頹敗之態,吳王妃薄施粉黛,然而一層妝粉擋不住她氣消神索的將死之兆,聽見大郡主發問,吳王妃咳了兩聲,道:“娘沒事,別擔心。”


    大郡主的身體也不好。生下她時,吳王妃失卻調養,大郡主是泡在藥罐裏長大的。


    大郡主雖然身體不好,人卻聰慧。小大人一樣站起身來,對著吳王妃身邊的侍從挨個詢問了一遍吳王妃的身體,又陪吳王妃說了片刻的話,才被嬤嬤帶回去吃藥了。


    待走到院外不遠處,隻聽假山後傳來低聲絮語:“……聽聞昭儀娘娘已經在為王爺擇選側妃了。”


    另一個聲音道:“正是如此,昭儀娘娘急著抱孫子,京中適齡的貴女都被看過了,不但要身份尊貴,還要能生善養。”


    嬤嬤一聽不好,立刻要折轉頭走另一條路,大郡主卻不依,在嬤嬤懷裏蹬著腿要下來。


    “郡主,郡主!”嬤嬤險些失手摔了大郡主,一時間冷汗直冒。


    她這一嗓子喊出去倒不要緊,假山後的兩個丫頭被驚動,一溜煙的跑了。


    大郡主雖然是吳王獨女,身份貴重。但這裏是吳王府,又是去探望自己的親生母親,大郡主統共隻帶了嬤嬤和兩個婢女,追又追不上,一時間在嬤嬤懷裏掙來掙去,急的哭了出來。


    “嬤嬤!”大郡主哭著問,“她們說的側妃是哪一家的側妃?總不會是咱們府上的吧!”


    吳王要納側妃這件事不是個秘密,隻是吳王妃和大郡主身體不好,府中上下都被勒令瞞著她們。聽得大郡主發問,嬤嬤嘴唇囁嚅兩下,不知怎麽回答。


    大郡主幼年聰慧,一看嬤嬤神情,心裏就猜了個大概。想起方才母親麵色灰敗躺在床上的情形,再一想父親不聲不響要納側妃,恐怕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隻瞞著她們母女兩個,一時間氣往上衝,麵色漸漸煞白。


    “郡主!郡主!”嬤嬤和侍女都慌了,見大郡主小手捂著胸口,像是喘不上氣,連忙抱起大郡主,就近折回了吳王妃院子裏,一疊聲地求吳王妃的侍女去請府中醫官。


    女兒暈了過去,毫不意外地驚動了吳王妃,她強撐著病體起身,一見女兒麵白如紙躺在床上,頓時心疼落淚,又將嬤嬤叫了出去問話。得知前因後果之後,沉默半晌,才道:“去請王爺來。”


    侍從為難道:“王爺現在還未下朝。”


    “那派人去宮門口守著,等他下朝請他回來。”吳王妃不容置疑道。


    侍從走後,吳王妃在鏡前坐了半晌,看著鏡中自己那張枯槁的麵容,沉默片刻,像是做出了什麽決斷一般,枯槁的麵容上漸漸浮現出一點回光返照般的神采來。


    她攥緊了手,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大郡主一眼。


    “娘是為了你好。”吳王妃眼中淚意一閃而逝。


    第77章 王妃 ·


    朝會散去, 吳王剛出宮門,斜刺裏突然冒出個人來攔在麵前。


    吳王一驚,定睛細看, 才發現那不是旁人,正是府上的管事, 便問:“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管事低聲道:“奴才奉王妃之命在這裏等王爺, 請您回府一趟。”


    “府裏出什麽事了?”吳王心一緊。


    管事並不隱瞞, 道:“王妃心意奴才不敢妄測,隻是方才王妃傳召時聽了一句——大郡主昏過去了!”


    “什麽!”吳王頓時變色。


    他心裏最牽掛的不過妻女二人,一聽管事說大郡主昏過去了, 立刻揪住管事問:“請醫官看了沒有,是犯病了嗎?”


    還不等管事回答,吳王心急如焚,已是等不得了,反手扯下腰間令牌擲入隨從懷裏:“立刻拿本王的令牌去請朱太醫來!”說罷三步並做兩步奔到馬旁,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旁人看了目瞪口呆,交頭接耳議論吳王府中出了什麽事。


    吳王一路縱馬急奔回府, 翻身下馬,一路疾行入吳王妃的院中, 氣尚未喘勻,開口便問:“阿綰,阿綰,妙妙怎麽樣了!”


    吳王妃自榻邊起身, 見吳王如此狼狽,詫異了一瞬, 道:“妙妙又發病了,剛已經喝了藥睡下去了。”


    “沒事就好。”吳王心裏一鬆,長出了一口氣,走到床邊認真看了看女兒的睡顏,見大郡主麵色雖然白,但呼吸很均勻,不像十分痛苦的樣子,這才轉過身來問,“妙妙怎麽又發病了?”


    吳王妃手中撚著一塊帕子,那塊帕子被她翻過來覆過去地揉捏,已經皺的不成樣子。她沉默半晌,才道:“王爺,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將吳王從大郡主睡著的寢室帶了出去,吳王妃屏退眾人,突然在吳王麵前一提裙擺,跪了下去。


    二人成婚多年,一向情深意篤,吳王妃從未行過如此大禮,直將吳王嚇了一跳,連忙要將她扶起來:“阿綰,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誰料吳王妃硬生生掙開了吳王的手,含淚道:“王爺,我們把妙妙送到蒼州去吧!”


    吳王妃出身安平侯府,大族寧氏,祖籍蒼州。安平侯告老後,將爵位傳給了兒子,帶著夫人回了蒼州頤養天年。


    “這是為何?”吳王吃驚道,“妙妙好好的,為何要把她送走,你我膝下隻有妙妙一女,送走怎麽行?”


    吳王妃含淚道:“王爺知道妙妙為何犯病嗎,她是今日聽了婢女議論,知道王爺要迎側妃進府,氣怒之下犯了病。”


    吳王眼瞳一縮,深吸了一口氣:“阿綰,這件事我不是存心隱瞞你們,隻是……”


    “王爺是為我們母女著想。”吳王妃打斷了他的話,“王爺的體貼妾都知道,可是王爺,妙妙這孩子心思太重,容易受刺激,今日隻是聽聞側妃一事就犯了病,來日側妃進府呢,或者妾身死了呢,妙妙的身體經得住嗎?”


    “胡說什麽!”吳王駭然變色,“這等不詳之語,不宜宣之於口,阿綰,不必再說了!”


    “王爺!”吳王妃提高了聲音。


    她眼裏滿是淚水,眼神淒惻,被她那雙含淚的眼睛盯住,吳王僵在原地,隻覺得胸口都開始抽痛。


    吳王妃垂淚道:“請王爺三思,將妙妙送出京城,如果妾有個三長兩短,可以瞞著妙妙,讓她慢慢調養身體;如果妾有幸得活,將她接回來就是。太醫說過,妙妙的身體禁不起大悲大喜,若傷痛過度,易有性命之虞。”


    她那雙含淚的、無限悲戚的眼睛凝視著吳王,直教吳王幾乎落下淚來。他看著吳王妃枯白麵色,仿佛風中殘燭的身形,什麽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讓我想想。”吳王隻能這樣說,“阿綰,讓我想想。”


    不出三日,楚霽就收到了吳王大郡主已經離京的消息。


    湛盧:“吳王倒還真舍得,他不就這一個嫡女嗎?”


    楚霽慢悠悠地將手中紙條丟進麵前的池塘裏,看著紙上的墨色暈開,沉下,不答反問:“吳王側妃的人選定了吧。”


    “定了!”提起京中八卦,湛盧如數家珍,“定了兵部侍郎霍帆的嫡幼女,六月十八進府!”


    楚霽頷首:“六月十八是個好日子。”


    湛盧道:“聽說是林昭儀特意找欽天監算過的,說霍家小娘子有宜男之相——想抱孫子快想瘋了。”


    也難怪林昭儀著急。擇選下一任皇帝,子嗣是一個很重要的標準。吳王府中不是沒有賜下的侍妾,但吳王一心都在王妃身上,遲遲沒有嫡子降世。


    如果可以,林昭儀其實更想直接換個吳王妃,可惜吳王不會同意,隻能退而求其次,為吳王擇選側妃。


    “等著吧。”楚霽信心滿滿地道,“讓咱們埋在吳王府裏的釘子動起來。”


    湛盧點頭:“那是自然,不過我的意思是,盡量讓吳王妃自己了結。”


    楚霽點頭:“你想的沒錯,我們沒必要行險。”


    六月十八,吳王納側妃霍氏,王府中大擺宴席,廣宴賓客,楚霽作為楚國公嫡次子,且很有可能取代兄長成為下一任楚國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雖然吳王和晉陽公主景曦之前幾乎要掐成烏眼雞,但表麵上的樣子誰都會做,掛著滿臉笑的吳王和楚霽寒暄了半天,才放楚霽落座。


    湛盧穿著小廝的衣服站在楚霽身後,低聲道:“吳王笑的不是很真誠啊!”


    楚霽沒回話,心說當然,吳王妃病的起不來床,吳王笑得真誠才怪。


    他一舉酒杯,朝斜對麵入座的睿王舉杯。


    睿王容貌清秀寡淡,是個一向溫默謙遜的老好人。昭文太子活著的時候,沒幾個人留意睿王,昭文太子死了之後,皇帝和朝臣才多關注了他幾分——但睿王就像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依舊低調而膽怯的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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