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回去坐的還是大船,押鏢的還是萬通鏢局,隻不過船上到底一個探花郎一個待上任的縣令,是以除了還有兩家也是要回鄉,就搭了便船的兩戶正經人家,也就沒多餘的閑人了。


    來的時候逆流而上走了快兩個月才到京城,如今順風順水,不過不過一個月多一點兒就到了荊湖碼頭。陳景得中探花的消息早早的就傳回荊湖,臨船靠岸的前兩天船老大更是提前派人去通報了消息。


    這會兒整個碼頭都是等著迎探花郎的人,船緩緩靠岸的時候三清忍不住湊在陳景耳邊小聲嘀咕,“我可算是真知道什麽叫衣錦還鄉了,這麽小的碼頭是怎麽擠下這麽多人的,待會兒可別再掉水裏去。”


    “就你這性子促狹,你且放心,誰掉下去我也保證不叫你掉下去便是了。”在京城的時候身邊都是進士舉子,就算有誰落榜了也大多還抻著自己的臉麵,恭維幾句有但再過分的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體麵往地下踩。


    再往上,就都是些見慣了大場麵的人,陳景這個探花郎雖風光,但也不是獨一份,京城裏每隔三年就得出一個,說句不中聽的,翰林院裏邊一輩子不得誌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多了去了。


    是以陳景高中之後,除了頭兩天著實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之外,也沒覺著有什麽太大不了的,也就這會兒了才隱隱約約反應過來,自己這輩子前三十年的夙願,總算成了真有多難得。


    兩人一出門就是一年多,再見麵時哪有不高興不激動的,尤其沈繼海,完全顧不得一碼頭的人,也顧不得光宗耀祖的女婿,隻拉著三清的手一個勁的說瘦了瘦了,眼淚也淌了個稀裏嘩啦,把一旁圍觀的老百姓都給看樂了。


    “爹,哪兒就瘦了,我都胖了快十來斤了。”三清自是知道沈繼海老父親的那份心,她也不覺得這會兒哭上一場有什麽丟臉的,不過直到聽到親爹說自己瘦了的時候,三清還是沒忍住小小聲反駁了兩句。


    京城和荊湖不同,京城雖繁華但卻不是個魚米之鄉,沒湖沒水的不說,城外的山都不如荊湖的好。尤其冬天還那麽長,一年到頭吃肉還算容易,想跟在荊湖一樣一年四季都有應時的青菜瓜果還真難。


    三清和陳景又都不是會在吃上邊委屈自己的人,這一年在京城就隻能換著花樣的做,換著胃口的吃。哪怕三清原本挺瘦,都吃出來了個小小的雙下巴,還是這一個月在船上飄著才又瘦回來一點兒。


    “你這孩子,這會兒你爹說什麽你聽著就是了,怎麽出門一年多,還是這不懂事的性子,你這心裏到底還能不能存點事兒了。出門前我怎麽跟你說的,以前在家嘴上那麽厲害怕不都是假的,這會兒怎麽多出個人來,你可得跟我說清楚不能糊弄我。”


    覃氏今天難得的站在沈繼海這一邊數落女兒,畢竟女兒下船的時候她就眼尖的看見墜在後頭的何花了,女人的直覺比什麽都厲害,覃氏可不信那麽個標致的姑娘會什麽不要緊的閑人。


    “娘,這事我回頭跟你說,你別擔心。”三清就知道瞞不過覃氏也沒打算瞞著,“等家裏這邊安頓好了我就回去,到時候什麽事我都不敢瞞著您。”


    覃氏看著跟前眼裏嘴角都帶著笑意的女兒,怎麽看也不像被人欺負,或是被人搶了男人的樣子。再說這會兒正是高興的時候,確實也不好發作,才勉強點點頭應了下來。


    與覃氏截然相反的自然是金氏,看到除了兒子媳婦之外,後邊還跟著一年輕姑娘,自然而然就覺著這是兒子在京城開了眼界,不再跟以前那般執拗著,這是找了新人了。


    可惜她的高興也沒高興多久,陳景跟碼頭最前邊的幾個荊湖本地官員寒暄過之後,便到了金氏跟前跪下磕頭,給許久不見的母親問安。隻不過起身之後,便低低的湊在金氏耳邊,三言兩語的把何花的事給說了。


    幾句話的功夫說不透這事,但不妨礙金氏聽到何花要詐兒子一千兩白銀這句話。隨著這句話金氏的笑模樣立馬就成了冷冰霜,眼刀子跟不要錢似的往何花那頭飛。


    哪怕何花再是膽子大性子野,眼下也覺得不自在得很,不由自主的就想往後邊的躲。可碼頭就這麽大,她下了船本就站在碼頭邊上,這往後一退,要不是鈴鐺眼疾手快,她就真一腳踏空掉水裏去了。


    第48章 ·


    回家頭好幾天, 三清覺得自己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往家裏來,直到天黑了也總有人不願走。


    當初為了家產的事金氏跟陳家族人鬧過吵過撕破臉皮過,哪怕後來陳景成了舉人, 族裏那些老人也還是端著架子,除了年節裏走動走動, 其餘時候還是隻晾著陳家這一支不搭理。


    甚至這些年陳景兩次春闈落榜, 背地裏說閑話說得最狠的就是他們, 好像陳景落榜在他們眼裏就是這世上最理所當然的事,連措辭都幾乎一模一樣:瞧瞧,我就說陳景那小子不成, 小時候有點小聰明罷了,能考上個舉人就算是光宗耀祖,還折騰什麽啊。


    隻可惜這些話說得再多也沒用,據說陳景成了探花郎的消息傳回來之後,陳家的族長生是在祠堂裏待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開了祠堂把老人們都叫了過去。


    到底說了什麽外邊不知道,隻不過打那天開始,整個陳家人的話風都調轉了個個兒,不管到哪兒都隻說陳景的好話, 連帶著金氏,好些多少年不往來的親戚女眷都一一找上門來。


    現在陳景回來了, 就更是一窩蜂的往陳家道喜來,好像反正大家都這麽獻殷勤,也就誰都不覺得誰丟人,反而還理直氣壯起來, 好像前些年那些懊糟事全都不存在了。


    “二爺,我以前怎麽不知道家裏親戚這麽多啊, 這都打哪兒冒出來的。好些我見都沒見過,白天要不是有劉媽在我身邊幫襯,我非得鬧笑話不可。”


    新的一天,又是新的從未見過的好些親戚,直到晚上都快要睡下的時辰,三清和陳景才得著歇息的功夫。三清難得賴在圈椅裏動都懶得動彈,連洗臉的帕子都是春兒遞到手邊才懶懶的接過來。


    “別說你,我都不認識,別說我,我娘都不見得個個都記得。”陳景聽了這話直搖頭,“今天下午你偷溜回來躲清閑那會功夫,也不知道誰抱了個孩子過來,非說是我幺叔。”


    這年頭論輩分不論年紀,但再是這麽說也總得有個譜。真是年紀差的大了,也就正經場合叫一叫罷了,誰會這時候非拿這個關係來較真。


    “你是沒見著,小孩兒牙都沒幾顆走路都還不穩當,就成了我叔叔,還說什麽往後兩家得多往來,到時候有什麽事都得互相拉拔著才是。”陳景一邊說一邊哭笑不得,“等他長到能拉拔我的歲數,恐怕到時候咱們的孩子都能趕考了。”


    三清原本隻是單純的聽笑話,可聽著聽著就覺著不對勁起來,便伸腿往坐在自己對麵的陳景腿上輕輕的碰了兩下,“怎麽著,二爺這是想孩子了?”


    這次回來金氏理直氣壯的想給陳景收個通房,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進門快兩年,肚子都還沒動靜。陳景到底歲數比自己大,金氏總是怕這幾年再不生,陳景就要不上了。


    “哪有,這不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你可不能冤枉我。要不是這次回來我娘提起這事,我都覺著咱們成親就是昨天的事,怎麽就快兩年了。要我說啊,咱們在京城那小院子裏住著就挺好,且沒這麽多麻煩事。”


    到了京城,兩人多的是正事要辦,多的是有滋有味的小日子要過,孩子這事他確實都沒想起。但沒想起的事被提起,心思自然也被勾起來,“不過,爺也不瞞著你,咱們要不努努力?孩子不孩子的另說,咱可好些天沒……”


    後邊的話不好說出口,陳景幹脆彎腰一把捉住三清的腳踝不放,拇指還不動聲色的蹭了兩把她的踝骨。秀氣伶仃的腳踝被握著,輕輕的掙紮兩下,非但沒掙紮開,反而更像是在邀請陳景,趕緊的別墨跡。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時候不對,陳景正想起身把老婆撲了再說的檔口,巧兒突然在外邊說話,說是前院裏的何花何姑娘非要找三清,要是三清不去今晚上她就死了算了。


    “行了,別嚇胡鬧了,這場戲要緊的時候來了,我得去看看,你要是累了你就先睡吧。”三清等的就是何花主動找上門,這會兒哪怕自己心裏也癢得厲害,還是強忍住了心頭那勁兒,一把推開陳景就起身出來了。


    三清知道,這是何花受不了金氏,沒了法子才求到自己這裏來。金氏自打知道何花的事情原委之後,那可就炸了毛了。在她眼裏自家兒子千好萬好,怎麽可能還有女人敢這麽囂張。


    這幾天便處處找何花的麻煩,還放出話去,說是何花這樣的女人不能放在陳景身邊伺候。以後隻能留在陳家守著,聽話呢就安安分分的養著,要是不聽話便做個差遣的丫鬟使喚,等什麽時候學乖了再說。


    “二奶奶到底想我怎麽做,才願意放我走。”何花知道金氏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她甚至最怕的都不是金氏的磋磨,而是真要是等到他們再離開荊湖的時候不帶上自己,自己也真就隻能留在陳家大宅裏生這麽耗著。


    金氏不是個省油的燈,何況她手底下還有一個親自千挑萬選過後,才選出來一個模樣旺夫身段好生養,專門給陳景生兒子的通房。沈三清要是真把自己留給她們倆,自己恐怕得被磋磨死。


    “簡單,從明天開始你就把你之前在怎麽問我們要一千兩銀子那架勢拿出來,正院那位怎麽擠兌你你就怎麽擠兌回去,她要是再過分點你就直接動手,總之怎麽雞飛狗跳就怎麽來,我想這些何姑娘就算沒幹過,應當也見過不少吧。”


    三清說得明明白白,一點麵子都沒給何花留,聽得何花嘴角直抽抽還沒法反駁。商賈人家,還有個好色的家主,後院確實幹淨不了。自己從小就見慣了姨娘們爭風吃醋,好的時候互相呲呲兩句,不好的時候正經動手打得往地上躺的也不是沒有。


    “見過歸見過,可我再是庶出也是何家的小姐,又不是什麽奴才秧子。真要我豁出臉麵去幫二奶奶把人弄走,我最後又能落著什麽好處呢。”


    “好處?好處就是我到時候給你六百兩銀子,算是你的報酬。”陳景之前隻是想抻一抻何花,覺著把她嚇怕了就行了。但三清小腦筋轉得挺快,在這件事上,很快就想得比陳景更深更透,也有了更好的法子來處理何花的事。


    有道是不勞而獲最輕省,那相反的若是自己給何花的銀子,是她自己拚了命舍了臉麵才掙來的,那之後就不怕她還會沒了銀子再找上門來。畢竟第一回 要銀子就這麽難,再有第二回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六百兩?二奶奶可真會還價,一張嘴就把砍了我四成的銀子去,我何花在您眼裏可真不值錢啊。”


    何花沒想到沈三清這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填房,心這麽狠又這麽穩,明明有機會直接把自己弄走,偏還不願意,就這麽四百兩銀子都得要斤斤計較著。


    “錯了,你就值三百兩。”三清搖搖頭,這會兒可不是跟她講什麽情麵同情的時候,“我得用你把正院那個趕走,所以這六百兩是你們倆的價錢,你頂多也就值三百兩。”


    “你!”三清這話太刻薄,氣得何花手都直哆嗦卻還不敢還嘴。這幾天在陳家她沒少聽當初陳景是怎麽求娶二奶奶的故事,這樣的主母離失寵還遠著呢,自己可沒本事跟人硬碰硬。


    “我知道我這話不好聽,但好聽不好聽都是這麽回事,銀子也就是這麽多銀子,你想清楚行不行,行的話點點頭咱們對燈發誓絕不反悔。要不行也無妨,過幾天二爺就得回鄉祭祖,到時候一出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回來了說不定也就到了要回京的時候,你再想”


    何花是個豁得出去的人,既是跟三清說定了就沒打算把這事往長了拖。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她便主動尋上苗氏,找了她好幾回的晦氣,直到第三天下午,三清就被孫媽找上,說是兩人在老太太跟前打起來了。


    事不是什麽大事,甚至於主要的錯兒都在何花身上,非得在正院裏苗氏跟前擺清白人家小姐的譜,明裏暗裏把人說得一文不值。苗氏別的不行,但脾氣越不小,哪裏就聽得這樣的話,可不是一個沒忍住就真動起手來。


    三清到了正院之後,饒有興致的看著金氏屋裏兩個鬥雞一樣的女人,和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嗝屁的金氏,再看看又大了一兩歲,正一副世上怎會有這般無恥之徒的樣子,眉頭緊皺的陳蕊兒,又裝作思慮了片刻才開口,“娘,要不這兩人都不要,賣了吧。”


    金氏知道三清這個兒媳婦在這件事上頭小氣得厲害,聽說兒子成親之前還在她家答應了好些有的沒的要求。但是她怎麽也沒想到,三清會這麽直接,會一點體麵都不要,連自己的名聲都跟著不要了。


    “你這說的什麽渾話,咱們家好歹也是體麵人家,景兒又剛中了探花,換做別人家施粥送米做善事還來不及,怎麽還能往外賣人。叫人知道了,怕不是還以為陳家是什麽苛刻人家!”


    金氏自從知道兒子成了探花郎之後,平日裏連笑模樣都比以前多了不少,對人更是越發的和善起來。這份和善是真是假不好說,但是金氏這個厲害人,在旁人嘴裏的口碑確實是好了不少。


    “娘您放心,施粥送米的事我和二爺商量好了,等過兩天回鄉祭祖的時候就會安排起來。不光要施粥送米,還得回咱們陳家老屋鄉下去走一趟,一來看看鄉裏二來把該拜會都見一見,到時候不管是鄉紳還是耄耋二爺都不會落下。”


    “不過賣幾個不聽話不說,還膽敢在您老人家跟前撒潑動手的奴才,媳婦想想外邊也必定沒人會覺得有什麽不對。若是真有人說閑話,到時候媳婦一人擔下便是,娘用不著擔心。”


    進士回家,自然不可能隻在自家擺上幾桌飯就算完了,都得在老家各地四處拜會,一來和家鄉官麵上、地麵上該結識的交際一二,二來也得給他們一個巴結的機會。


    隻要有了這一來一回的往來,雙方的關係才算是有了個說法,這種不算多體麵的交往方式已經成了習俗,陳景又不是什麽清高得半點煙火氣都不沾的人,自是願意順勢而為。


    畢竟這番結交又不止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像荊州這樣不算富庶但也不算窮山惡水的地方,普通進士一大圈走下來起碼都能得個千八百兩銀子,像陳景這樣的探花郎能收的銀子就更沒個數了。


    第49章 ·


    三清的話說得再漂亮, 金氏也沒法放心,更不可能真把苗氏給賣了。畢竟苗家雖然窮到賣女兒,但到底也是個正經人家的閨女。說好了買來當通房, 總不好轉手又把人給賣出去。


    最後婆媳倆隻能是在三清故作為難與不情願的樣子下,各退了一步, 三清自行處理何花, 絕不再讓她擾著金氏的清淨, 也絕不會讓她鬧出別的幺蛾子來丟陳家的臉。


    而金氏也不再堅持把苗氏塞給兒子,到底是隻不過到底是再發賣出去,還是金氏自己留著, 這事三清也就不過問了。


    “行了,你也別哭了。這也是你自己親眼見著的,咱們家這位二奶奶氣性大,真要是把你送到東院去,也不一定能落著個好結果。這幾年你就在我身邊待著吧,等過幾年這事的風頭過去了,我再做主給你尋個好人家。”


    苗氏家裏忒窮,窮得揭不開鍋那種。苗氏前頭兩個姐姐都被她爹給賣了,一個賣給鄰村的老頭當媳婦, 苦不苦好不好的沒甚說頭,總之還活著就行。


    一個賣給路過家門口的人牙子, 人牙子倒是說得漂亮,說是大戶人家要丫鬟,但家裏人都清楚十有八九是賣進髒門子裏去了,隻不過都不明說而已。


    輪到要賣苗氏的時候, 因著苗氏模樣比姐姐們好,家裏人就沒太馬虎, 甚至還專門把人帶到縣城裏來,這才被正好出門的金氏和孫媽給看上帶了回來。


    給探花郎當通房,這是苗氏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的出路,在她看來這就是自己前十多年在家裏苦得夠了,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給了她這麽個轉機。現在突然生了變故,再是老實人也多少有些心有不甘起來。


    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大多做什麽事都踏實有一股子執拗的勁。他們能得到的太少,自然也就隻能把能留住的死死攥住罷了。


    苗氏眼瞧著自己不能去東院,竟然天天的在金氏跟前想方設法的作起來,氣得金氏發了好幾回火,拿要把她再賣出去這事唬著她,才勉強把人給壓服。


    自己買回來的人這會兒開始作起妖來,三清雖覺得金氏夠倒黴的,但也沒打算過去摻和什麽。一來自己現在過去不管說什麽幹什麽,在金氏眼裏看著都很像專門過去看笑話的,二來陳景老家祠堂祭祖的時間定下來就在後天,三清還真沒工夫顧別的。


    這一趟名為“拜客”,實則讀作斂財的旅程,三清算是方方麵麵都跟著陳景長了回好大的見識。回鄉之後,自然是最先跟本家親戚吃飯,陳家在本地也算大族,但不管多大的家族,總歸是平常人家更多些。


    陳景也不想因著自己回鄉,就把一村的親戚全給折騰個遍,隻待了兩天,收下鄉親們送上門的雞蛋臘肉和雞鴨,就趕緊往別處去。


    出了陳家村,陳景要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各地鄉紳富商一些員外,甚至還有一些本地的官員們,誰家都得去誰家都不能冷落。連三清都忍不住打趣,這一路過來兩人就活像打秋風的,誰家都沒落下。


    陳景聽著也無奈,這樣的規矩有利有弊,但在他看來是弊大於利的。隻不過如今自己毫無根基,能做到的就隻有穩住本心,不該應下的事不應,不該收的東西不收,隻中規中矩的把這一趟走完就行了。


    不過他畢竟是探花,整個荊州府都有好些年沒出探花郎,陳景那就是蠍子粑粑獨一份,金貴得厲害。所以他再是推辭再是不主動伸手要什麽,一路下來得著的東西,三清隻粗略估計一下,也得有個三五千兩銀子。三清看著算盤珠子直咋舌,感情書中自有黃金屋是這個道理啊。


    最後一站兩人默契的定在了長寧鎮,當初三清嫁出長寧鎮的時候,雖人人都上沈家去賀喜,但背地裏總還是有人酸,這門親事是沈家為了高攀,甚至是為了給沈一琅日後的前程做墊腳石,才把女兒送出去當填房的。


    這些話三清以為陳景不知道,就從來沒提過,陳景以為三清不知道,隻當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這檔子事直到兩人把長寧鎮定在拜客的最後一處時,兩人才明白對方也許什麽都知道,隻是大家都選擇了不說而已。


    好在這份體貼有了回應,陳景如今的身份與地位已然高到,就算是閑言碎語,旁人也不敢再胡說。有道是一力降十會,也許用在這裏也十分恰當。


    隻不過在外邊再風光的兩人,進了沈家的門之後,該裝老實的還得裝老實,該乖乖聽話的就得乖乖聽話。


    陳景好點,老丈人再生氣女婿帶走了女兒,但到底女婿如今成了探花也算是替女兒掙了臉麵,好些話也隻能全和在酒力,讓沈一琅多灌他幾杯罷了。


    三清多少更倒黴些,覃氏教訓起女兒來可沒什麽好客氣的。尤其在回長寧鎮的前一天,三清還趁著沒回家,又趕緊把六百兩銀子給了何花,讓她也走了。


    這事被覃氏知道她也不高興,總覺得女兒前不該留下何花,後又不該拿何花當筏子料理了苗氏,又拿她當借口,推掉了這一路上好些人想要給陳景後院繼續塞人的心。


    在覃氏看來,女兒成了探花郎的夫人,名聲體麵那就是最要緊的。三清這次拿何花當幌子做的這一切,也不是沒人看出來到底怎麽回事。外邊已經有人傳說三清這位探花夫人實在是小氣的厲害,把陳探花管得嚴嚴實實,連個妾室都容不下。


    “娘,這世上可沒有我想,我又想,我還想的好事,隻有要了這個就得扔了那個的事。我這人就是小氣,外邊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唄,反正等我回了京城,這些話我一句都聽不著。”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女婿又一味的慣著,覃氏雖不放心也隻能是由著她去。但嫁了的女兒不好管,可還有倆沒成親的兒子能管呢。


    尤其是人在京城的沈二柏,覃氏自從知道兒子的消息之後,就見天的往京城寄信,但到底山高水長路途遙遠,寄了十來封,至今也就得著沈二柏三封回信,根本不夠覃氏從字裏行間來猜測兒子如今到底過得好不好。


    “你我是管不了了,但你二哥的事,今天必不能瞞著我。別人家仗打完了都回家,怎麽你哥還留在京城做什麽。麒麟軍裏副將這位子我讓你爹去打聽了,要是真回來說不得還能升半級,這不是好事嘛。


    偏我去信說了好幾回他都當沒看見,回信裏也從不提這茬,怎麽回事啊。我可連媳婦都給他物色好了,真要是回來,到時候他跟你大哥的親事還能一起給辦了。”


    三清就知道這事躲不過去,回來之前沈二柏還跟林嬌吵了挺大一場,也不知道林嬌哪兒沒瞞住,到底還是被沈二柏知道她想請旨調離京城往荊州來。沈二柏知道這事之後差點沒氣死,他咬緊牙關不肯跟林嬌把關係給定下來,就是覺得光憑自己給不了林嬌一輩子的好。


    可自己這麽死撐著,她卻又主動要往自己拚命掙脫出來的老家去,這不是笑話嘛?真要是讓林嬌來了荊州,那他自己那點堅持又算什麽呢?


    不過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林嬌。兩人這麽僵著林嬌還總願意厚臉皮的往上貼,但耐心總有用完的時候,這回也不知道沈二爺那句話戳了林嬌的肺管子,她愣是連林國公和林夫人都不管,執意把請調的折子給遞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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