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於錦春苑便百般毀你清譽,如今更想借著狩獵會當眾汙蔑你,這般蠻橫,心思歹毒之人,你還隻是送她二十板子而已,孤心裏可不滿意。


    往後你也不必顧慮那麽多。”


    魏枝枝聞言垂首,趙之禦又突然貼到她的耳邊柔聲道:“不過你心軟是心軟,孤不滿意是不滿意,然對於你以往來說,做的卻是極好。”


    魏枝枝一陣臉紅,偏頭躲開趙之禦於她耳邊攪動的熱氣:“如今該是給罰都給了,便就起了警示作用,臣妾覺得這樣方是穩妥。


    畢竟凡事還得為殿下考慮,為重華殿考慮,坯相到底是殿下的表舅,不得做的難堪。”


    魏枝枝說著又低下了頭,發出極低的聲音:“臣妾...其實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如何說,反正殿下信臣妾便可以了。”


    魏枝枝說話的當頭,離他們最近的樹上突然一陣響動,而後飛出一隻紅頭鳥兒,又帶出一隻白頭鳥兒。


    趙之禦自然沒有聽清魏枝枝後邊所言,全被那兩隻鳥兒吸引了去:“那是什麽?可不是比翼鳥?”


    隨後他急急從身後取箭,朝那兩隻鳥兒瞄準射出,兩隻鳥兒一前一後落地。


    “你快隨我一起去瞧瞧。”趙之禦興奮地準備上手摸魏枝枝的頭。


    魏枝枝卻一臉愁容地躲開,更是別扭著垂首不語。趙之禦自是發現異樣,手僵在半空:“怎麽了?”


    魏枝枝仍是不說話,趙之禦有些急,似是想到什麽:“你方才說替孤考慮,後頭是不是還說了什麽,孤以為你是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她這麽一個人就坐於他的懷中,貼得這般近,她作何自言自語?


    如今衝動之下說出的話,不可能再有第二遍。


    魏枝枝羞惱之下,麵色更見不爽。


    趙之禦立時連取比翼鳥的心情也沒了,隻盯著魏枝枝瞧好一陣,又是用手指不時戳戳她的手臂,又是撥弄撥弄她的發絲。


    可魏枝枝卻是悶頭一路,不與趙之禦再說一句話。


    *


    狩獵會後,太子自文華殿搬回重華殿,卻更見腳不離地。自是因狩獵會當日,趙之禦和魏枝枝帶著兩隻比翼鳥出林,大振百官勢氣。


    趙恒大喜之下,隔日便宣布了自己即將啟程去南邊的佛寺靜心一段時日,他不在期間由太子監國之事,更是宣布之後,立時將國印直接交給了太子代管。


    趙恒這般行為,已是相當於昭告天下,皇位很快便要傳給太子了。


    朝中一時議論不斷,風起雲湧,趙之禦費了數日,更是用好幾個不眠不休之夜堪堪穩住局麵。


    魏枝枝這幾日則是每日都在懊悔。她一想起自己狩獵會當日在林中低語的那句“反正殿下信臣妾便可以了”便連腳指頭都開始蜷縮。


    她是當真瘋了脫口而出此般羞恥之語。


    當時當景,她昏了頭,沉溺在趙之禦那句【與你同在】之中,竟覺著自己與他一前一後於馬背上緩行,真如一對新婚夫妻般,才一時衝動說出了那番話。


    幸好趙之禦沒聽見,魏枝枝又羞得將自己埋頭進枕子裏。


    可趙之禦怎麽會沒聽見呢?那話畢竟也是她花了好一番內心掙紮說出口的。


    “太子妃,太子已經喝下您送過去的雞湯了。”玲兒走到床頭,輕輕拾開蓋在魏枝枝頭上的枕頭。


    這幾日趙之禦雖然搬回了重華殿,入夜還是會悄悄從寢殿出去,睡至偏殿。


    魏枝枝看著於心不忍,又見他一日日忙得不可開交,便每日親自為他熬上一盅雞湯補身。


    趙之禦每每喝完,都要差人稟報她一聲。


    魏枝枝聞言,頷首,而後又聽到玲兒接上:“方才偏殿的公公來傳話說太子殿下讓您現下去趟偏殿找他,他要與您說明日歸寧的事。”


    因著先前大婚之後,趙之禦事務繁忙,加上魏明也是經常不在府中,於是太子妃歸寧的事便商量著拖了一段時日。


    可一拖再拖,總不能拖過一個月。趙之禦念及此事,便咬著牙又熬了一夜處理完公事,與魏枝枝商定了歸寧的日子。


    如今算著日子便是明日了。魏枝枝抬腳進了偏殿。


    趙之禦喚她過來正是說些明日歸寧他需要準備的事項,詢問魏枝枝是否妥當等等。魏枝枝竟是看他有些緊張,便笑著都應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又閑扯一陣,生生等到了趙之禦沐浴的時辰,兩人才匆忙分開各自過了一夜。


    翌日,趙之禦早早進了寢殿,於屏風後等著魏枝枝洗漱完畢。兩人於宮人護擁之下,帶著歸寧的行隊,出發前往右相府。


    右相府這頭,虞氏不停地過問管家時辰,更是急得在廳內打轉。


    “夫人,太子與太子妃已行至街口。”守門的小廝跑到前廳稟報虞氏歸寧的隊列行程。


    虞氏轉身便問身邊的管家:“還沒老爺的消息?”


    管家聞言失落垂首,搖搖頭:“夫人,還是沒有,能找的地方都差人找過了。”


    第71章


    虞氏擰緊了眉頭,強……


    虞氏擰緊了眉頭, 強壓下不寧的心緒,隻快步往前廳外走:


    “先與我去迎接太子與太子妃罷。”


    虞氏說完,便讓管家喊了相府上上下下前去門口站著等候。


    “恭迎太子, 恭迎太子妃。”  相府眾人見著一前一後從兩隻攆轎上下來的趙之禦與魏枝枝,皆是異口同聲地行禮。


    魏枝枝跟在趙之禦後頭行了兩三步, 一眼便瞧見站在前頭的虞氏。因著思親之情上湧, 她眼尾漸漸濕潤,腳下已是不知覺加快了速度。


    趙之禦已是先行至虞氏的身前, 將她虛扶正身,開口道:“嶽母請起。”


    站在他身旁的魏枝枝聽到【嶽母】這個稱呼一愣。沒想到趙之禦身為太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喊了虞氏嶽母, 自是給足了她這個太子妃, 也給足了右相府麵子。


    魏枝枝隨即臉兒微紅, 低垂下頭,悄悄挪步到虞氏身邊,握住虞氏的雙手淺笑, 卻摸到了她手心微涼的虛汗。


    “娘親為何···”待魏枝枝抬眸瞧向虞氏, 正要出口相問時, 突然想起了什麽, 朝著相府眾人張望了一下, 又回頭問虞氏,


    “娘親, 爹爹呢?”


    趙之禦也跟著魏枝枝的問話,看向虞氏。


    虞氏本是滿麵掛笑的臉立時露出難色,支支吾吾愣是說不清楚話。


    魏枝枝心知虞氏此刻已是慌神,便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虞氏的虎口,示意她安定下來:“我們進屋再說。”


    堂內仍是不見魏明現身,趙之禦這時才對著偏座的虞氏柔聲問道:“嶽母, 孤先前親口與嶽父提了枝枝歸寧的事,現下嶽父可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問完,趙之禦朝一旁心不在焉的魏枝枝看了一眼。


    魏枝枝進了廳堂便一直盯著虞氏看,她知曉自己娘親現下的表現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再者爹爹向來疼愛她這個女兒,除非出了棘手之事,否則他不會這般失約,作為朝臣,還失的是太子這方之約,更是不太像自己爹爹的作風。


    趙之禦如今是陪她歸寧而來,自是不好問得直接,於是她身為女兒便對上虞氏直言:


    “娘,如今你與我說實話,爹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眼下堂內沒有下人,太子亦非外人,你且莫多顧慮,及早與我們說清楚。”


    魏枝枝話落,虞氏思慮一陣,漸漸放棄了強撐笑容,而後蹙緊了眉頭:


    “枝枝,其實娘親也不知你爹爹去了哪裏。他知曉你歸寧的日子之後,早早便在府中做了準備。可七日前,你爹爹與我說了要去辦個急差,便一直沒有回來。”


    虞氏說到這裏,已是焦急起來:“娘以為他即便再忙,到你歸寧的日子總會抽空回來,可沒想到今日仍是沒有出現。


    枝枝,你應是清楚你爹爹斷不會作出這般糊塗之事,所以娘親便擔心你爹怕是遇到難事了。”


    虞氏怕自己失態,又朝著趙之禦也補了一聲:“太子殿下亦是清楚他的為人。”


    趙之禦點點頭,安慰道:“嶽母莫急。魏相向來謹慎,又對枝枝極為看重。若是遇到脫不開手的事,定也會留下後手,你再與孤說說他走之前可還留下什麽話?”


    虞氏聞言,吸了吸鼻子,努力鎮定下來回憶了一會兒:“他走前倒都是說些家事。不過離開前一晚好像是喚了管家去他房中,也不知會否有什麽別的交代。”


    虞氏說到這,立時回頭朝廳堂外邊張望,卻不見方才還站在廳堂外候著的管家的身影,便喊了人去找。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廳堂外響起管家的叫喊。


    待管家急急跑入廳堂,不等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他便跪下將一封書信呈給趙之禦:


    “太子殿下恕罪。我們老爺出門前交代奴等太子殿下到相府的時候,若是碰上他還未歸,便將這封書信交給殿下,且讓奴無論如何守住書信,不得令其他任何人看到。”


    趙之禦聞言,立時接過書信,展開看了一眼。眉頭緊鎖之下,他又匆匆將信收攏於掌心,放入了衣袖。


    魏枝枝探著頭問道:“殿下,爹爹信上說了何事?”


    虞氏也急切看了過來。


    趙之禦回望魏枝枝,抿了抿唇,隨後突然幹笑幾聲:“哦,嶽父與孤提了下鹽茶運送一些···貪汙受賄的官員名單,好叫孤盡早解決,以免引起當地民商暴亂。”


    而後他又看向虞氏:“嶽母亦莫要擔心,魏相自是因公事實在無法脫身,也在信中與孤說明了緣由。倒是該怪孤給了嶽父擔子,才叫他錯過枝枝的歸寧,如今他還在信中與孤賠罪起來。”


    虞氏聞言鬆了口氣:“如此便好,這信中名錄自是不能與外人看。況且如何能說殿下給擔子,乃是殿下器重魏府,做臣子的定要盡力回報殿下器重才是。”


    魏枝枝卻一直看著趙之禦的神情,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她將信將疑之下,正準備再多問幾句,卻被虞氏笑著邀去吃席。


    這一歸寧席,趙之禦吃得極快,更是除了回敬了幾杯虞氏及相府的親友後,便一直坐在位上心事重重。


    該走的禮節都走罷了,虞氏這頭還想多留一會兒趙之禦與魏枝枝,便又說了許多話。


    趙之禦皆是聽得心不在焉,直到虞氏提出還要再留他們用茶後,趙之禦不得不請辭:


    “嶽母,孤想到朝中還有重要的政事處理,怕是先得回宮一趟,不便留下用茶。”


    而後,他又看了看魏枝枝:“若是太子妃還想再待一會兒,孤日落前再派人來接。”


    魏枝枝自然也想多與自己的娘親再待一會兒。可別人看不出來,她卻看得出現下趙之禦內心當是焦急得很,雖嘴上尊重她的意願,可不斷向她投來的眼眸微動,分明是邀請著她一同回去。


    再聯係方才察覺的異樣,魏枝枝對著趙之禦搖了搖頭:“這幾日殿下忙於監國,腳不著地,臣妾哪裏能私心待在相府,自是要與殿下一同回宮,替殿下分憂。”


    說完,魏枝枝便朝著虞氏作禮請辭。虞氏聽魏枝枝這般說了,便也不好再留人,隻好起身相送。


    於是魏枝枝便跟著趙之禦離開相府。


    魏枝枝回宮的路上,被趙之禦拉去坐到了他的攆轎裏邊。兩人一路上隻挨著坐,卻沒交流過一句話。


    魏枝枝垂著頭若有所思,終出聲打破了沉默:“殿下令臣妾坐到這裏,是否想說臣妾爹爹的事?”


    趙之禦聞言看向她的側臉說道:“嗯,果然沒有瞞過你。”


    他從袖間取出那封書信,遞給了魏枝枝:“孤想了很久要不要與你說。方才你母親在旁,孤自是不好說出口令她白白擔憂,然麵對你,孤倒是想不清楚,眼下你問了孤倒幹脆不騙你,你爹爹確實出事了。”


    魏枝枝的眼眸隨著書信上的字字句句微動。


    信上不是什麽貪汙受賄的官員名錄,而是魏明交代的鹽茶官運河道上鳩茲商隊潛伏已久的來龍去脈。


    他說明了南閣舊部是如何藏在貨船之上,在大郢境內暢通無阻,秘密接頭,更是查明了他們最後的去向,竟是大批大批混入了盧將軍中西鐵軍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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