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蛛絲馬跡   妾有意朗無情


    魏明今日一直想尋魏枝枝說話,本想著叫她早讀結束回府等自己下朝,如今卻是叫自己在前廳踱了一個時辰的步子等她下床。


    “早上,爹爹已替你向太子告了假。昨日你回來時,已是睡暈了過去。重華殿的人將你護送回府,說你飲多了酒。”魏明瞥了瞥眼前站立的魏枝枝,“你後來又轉去跟太子稟了何事?”


    提到這茬,魏枝枝不自覺撫上臉頰淺紅印子的地方回道:“蘭樹對完賬後並未去找太子,便是徑直回的。”


    其實這道淺紅印子若非湊得極近,是看不出來的,現下更是叫玲兒打的清晨露水敷得沒了丁點影子。


    隻不過魏枝枝醒來後,總下意識地感覺臉頰被人揪了一下,再加上她的臉蛋本就白皙透亮,方醒之間還有些浮腫,便就能叫她一眼注意到了這一點淺淺的印子。


    說不清道不明來曆的東西,最是叫人好奇作祟。


    “不過,蘭樹記得在出宮的半路是遇上過太子殿下的,至於後邊,也許是酒勁來了,孩兒便不記得了。”


    “你記不得了?絲毫記不得?” 魏明此時大步走到魏枝枝跟前,皺眉連問。


    “是···是的。” 魏枝枝羞愧地低下了頭,與趙之禦相關的,她能回溯到的隻有感官上的記憶,便是暖融融,又帶一絲清涼的感覺,但除了感覺之外,她便是連碎片的畫麵也沒能想起來。


    “···罷了。” 魏明見魏枝枝這般,便甩了甩衣袖,背手歎了口氣,而後他又對著魏枝枝語重心長道,


    “昨日重華殿來人也隻是提了將你送回,並未有另的交代,想來也是無事發生。爹爹先前就與你說過,在咱自己府內,你想飲什麽酒便飲什麽酒,想飲多少便飲多少。在外,特別是宮中,飲酒可是要注意些,切記莫貪杯。”


    “叫爹爹擔心了,蘭樹謹記。” 魏枝枝嘟了嘟嘴,環顧下周邊,又悄悄向魏明走近一步,一把拽住了魏明的衣袖,“枝枝也記住了。”


    就像兒時被爹爹訓話,魏枝枝都會找機會偷偷撒個嬌。這樣,爹爹便就會揉揉她的頭過去。眼下爹爹這般說話,便應是無什麽大事。


    她方才又在心中翻來覆去地回憶昨日之事,隻記得被趙之禦拉走的那會兒,並非是什麽愉悅的心境,手腕如今還發著疼,定也不是什麽好記憶。


    何況先前的那段烏龍,她也不想叫魏明知曉而擔憂。所以此刻她也不想魏明再多過問昨日之事。


    “你啊···” 魏明表情果然轉嚴肅為燦笑,用手快快刮了下魏枝枝鼻子。


    但這笑意並沒有持續多久,魏明突然麵色冷峻,對著魏枝枝正色道:


    “不過爹爹還是有交代與你。別人可能不在意,但爹爹可是看出你之前殿上多有維護那沈侯爺的侄女,又是將其往太子麵前推了一把,又是替她遞茶的,可是為何?”


    魏枝枝被問得一愣,又見魏明的態度不一般,直覺此時並不簡單,便如實說道:


    “實不相瞞,孩兒隻是瞧著那沈小姐儀態端莊,麵容姣好,便想著推她一把,好叫···太子瞧上一瞧。”


    魏明這頭心裏一盤算,已是明了魏枝枝的打的算盤,他此刻隻提點一二:


    “你有這心思,爹爹能明白,但切記被小聰明給誤事,更是不得讓太子知曉。”


    語畢,他又突然靠近魏枝枝,極認真地說出下麵的話:“不過接下來爹爹要說的事情,你可得好好記在心裏。”


    魏枝枝輕輕頷首,雙眸晶晶亮地看著魏明。


    “倒不是說沈小姐有問題。而是她背後的這沈侯爺,看似得的是那侯爵世家的閑散名頭,且在朝中並無什麽要職在身,但據爹爹多年的觀察以及探得的消息,平陽侯府名下應是有不少私宅與地契,還有一些商隊往來記錄,便不是他這個侯爺鞭之所及。你今後還是不要與他有過多的來往才是。”


    魏枝枝倒是驚奇爹爹竟然叫她提防都城出了名的閑遊世家,此刻急忙問道:


    “爹爹您是說,沈侯爺的財路來曆不明?”


    魏明撫了撫長須,回道:“一是財路不明,二是往來的商隊均是邊境的散戶,並非戶部登記在冊正經商隊。這也是爹爹偶爾與你坯伯伯出外勤時發現的,再三便是爹爹直覺沈侯爺並不簡單。”


    說到坯繼先,魏枝枝想到他手底下不也有許多不該是他這官職能負擔得起的私財,於是出口:


    “可···坯伯伯···”


    魏明見魏枝枝吞吞吐吐的樣子,已是明了她的意思:


    “你坯伯伯啊,那是明著貪財,不過他那些均是正麵來路,並非不義之財。”


    坯繼先好財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那是骨子裏頭的愛財,但名下之財並非搜刮民脂民膏,來路不義,倒是偶爾鑽些漏洞,要些權益,便是聖上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並未造成什麽傷害,與一肱骨之臣相比,錢財乃是身外之物。


    魏枝枝此時卻在心裏盤算,既然爹爹得了這些情報,依他的個性,後續該是會有所動作,她便將心裏疑問問了出來:


    “孩兒謹記。隻是爹爹你可會將這些上稟?”


    “眼下隻是有些蛛絲馬跡,還未形成定論,爹與你坯伯伯也隻能先暗中察訪。這事啊,最終很可能會到太子那去。”


    畢竟涉及戶部,而戶部又實際上由太子兼管。


    “那麽,爹爹與坯伯伯可要小心行事。” 魏枝枝聞言,想著這事並不一般,便心裏為魏明擔憂。不知覺間,她心裏也浮現了趙之禦的臉,更是沒由來地憋著悶。她並不明了這悶是由於何,便將其暗暗歸結為多年君臣之誼下,她總還是要替他擔心一下。


    “你便照爹爹說的,不與平陽侯府的人來往。爹爹這,你放寬心,不會有什麽事的。”


    魏明看了眼魏枝枝,又歎了一口氣,“再過些日子,你也許順利離開了朝堂,離開了重華殿這些是是非非,便也跟你沒了關係,爹爹還是希望你做那無憂無慮的姑娘。


    *


    “皇後駕到~~”


    林舒還未等到重華殿頭內侍宣話完畢,便已是急急奔向裏殿,跟著到處尋太子身影。


    “禦兒,禦兒,太子···太子···”


    “母後?母後為何如此急喚皇兒。” 趙之禦剛從皇帝的議事廳回來,此刻正於寢殿換身便服,聞聲便速速整了整衣冠,從裏頭出來。


    “皇兒近日可是越發不管母後的意思,這太子做得久了更是隨心所欲起來。” 林舒往著廳前走去,重華殿的內侍已是輕車熟路地將座椅備好,墊上軟塌。


    “不知母後何意。” 趙之禦已在內心排算著林舒今日這般來重華殿所為何事,又猜測著她這氣急敗壞的話裏頭意欲所指。


    “小德。” 此時被喚小德的內侍捧著四五張畫卷走向前,將其攤開在桌案上。


    林舒一見便頭疼地嘖聲,


    “你看看,太子你看看。”


    “這···” 趙之禦看了一眼畫卷,心裏頭已是有七八分猜想,那七八分猜想之中的七八分內容都直直指向了一個名字“魏枝枝”。


    “你是知曉母後向來喜歡婉兒,當下你相中坯府狐媚子姨娘的女兒也就不說了,好歹也還是坯府的。可你這呈上來沈侯府的是怎麽回事?”


    林舒看那沈菲菲的畫像在一眾貴女畫像之中格外刺眼,便是胸口也跟著情緒起伏,


    “你是嫌你母後被太後壓得還不夠嗎?你不要與母後說你做太子這麽久都忘了沈侯爺與太後是一夥人。先前將沈菲菲往你殿裏推,便就是太後的意思,母後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母後是沒想到你竟會著了沈菲菲的道,主動敞開懷抱!”


    趙之禦看了眼那桌案正中的沈菲菲,皺了皺眉頭,他急急安撫林舒:


    “母後,此中該是有誤會。皇兒並未選了這些貴女呈上,它們此刻到了母後手中,該是中間傳錯了什麽話。”


    “當真?那這傳話的也真是膽子太大了。來人~將那呈畫像的,傳話的通通給本宮叫來。” 林舒氣不打一處,便是叫這始作俑者好好受一通罰才罷。


    趙之禦卻是連忙製止:


    “母後息怒。皇兒想那內侍並非有這膽子故意為之。隻是皇兒當日飲了些酒,大抵是說了讓人誤會的話,也不應統統怪責那做事的人,也免得母後還得分心去處理這些不省心的事情。”


    “這可不是小事,太後那可也是收到了。這等事上也能會錯意,重華殿的宮人該是全都得換一批,你若不殺雞儆猴,以後誰還敢這樣自作主張?”


    趙之禦抿了抿唇,又朝那畫像看去:


    “母後說的極是,皇兒自當處置中間犯了錯的宮人,不叫母後勞心勞累。”


    “那既然這幾張畫像不是你的意思,你該如何處理?” 林舒氣稍稍消下,便又回歸正題。


    趙之禦眸中漸冷:


    “皇兒自是不會由皇祖母安排什麽。”


    *


    不多日,這大郢宮裏宮外,便是都城的犄角疙瘩皆傳:


    沈侯爺家的侄女於太子殿下麵前一茶成名,事後便給太子送了一盅盅名貴茶葉,卻均是叫重華殿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這排在重華殿外頭邀約太子遊船賞花看戲的達官顯貴便是連門檻都沒踏進去。


    倒叫坊間寫了一部部《太子侯女姻緣錯》、《妾有意郎無情》···的佳作。


    這叫一些達官顯貴坐不住了,明明收了宮中消息說是太子有意,眼下怎又啪啪打地自己臉疼。


    第24章 三份邀帖   孤苦伶仃魏枝枝在這頭,雙唇……


    “嬌嬌,這這這···這都送到嘴邊的太子妃肥肉,結果給飛了叫什麽事!你快想想辦法。”


    身著檀色九蟒袍的平陽侯此刻立於雕花梨木桌前,對一端坐堂前的婦人連連歎氣,手心手背一拍。


    “沈昭,那不是得問問你這好侄女。平日在哀家麵前將那些女訓女誡倒背如流,眼下太子都還沒有發話,她倒是一個勁兒地送上去,搞得人盡皆知,將禮義廉恥都送個幹淨。”


    這婦人自稱哀家,便就是如今大郢的太後應嬌。黛眉柔目,媚態撩人。若不是她在這清寧宮坐著,端看那容貌形態決計看不出她是太後之輩。


    隻因先帝駕崩之時,先皇後,也就是當今皇帝趙恒生母,傷心過度也跟著薨去,這前殿後宮相繼無主,卻叫當時隻值花信年華的惠妃應嬌撿了漏,整一個後宮隻她手握那先皇後懿旨,順理成章坐上太後之位,便是比那同年繼位的新帝趙恒隻大了三歲。


    此刻她斜睨了眼堂下的平陽侯沈昭,冷哼一聲:


    “這沈菲菲,棄了罷,不堪大用。便是做了太子妃又如何,你還能指望她給你治住太子?別屆時給你添亂才是。”


    沈昭心下一凜,他就這麽一個子輩為女娃:“這”


    此時應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閉了閉眼睛:“都叫哀家頭疼。那容妃也是,連個右相夫人都拉攏不了,還說的是有一層親戚關係,楞是沒用。”


    沈昭聞言,搖了搖頭,把焦點全往容妃身上推:


    “這麽久了,容妃還沒完全拉攏成右相?”


    應嬌睨了一眼沈昭:“你以為,如今這般,真的是太子無意沈菲菲?哀家看未必,林舒夥著左相一直有意將太子妃予她那侄女,如今那坯繼先把她庶女都送上門了。所以她應是沒少插手太子立妃之事。”


    應嬌說完,將旁邊一摞畫像往沈昭麵前放。


    沈昭看了一眼畫像,似是想到什麽,對著應嬌說:“若是想掃除左相那頭的勢力,右相魏明倒是最好的選擇,他向來不明著拉幫結派,我們拉攏他是有些難度,不過···”


    沈昭撫了撫他的山羊須,湊近應嬌,


    “太子生辰宴席上,我見那魏明的公子,就是在太子身邊做侍讀的那個,暗中幫了我那侄女。況且他本就是跟著太子,我思慮著從這突破也不是不可。”


    應嬌聞言,眼眸微動:“魏明的公子?哀家倒是知道當年魏家公子做了太子侍讀的事,好像還是林舒攛掇的,哀家當年還奇怪了半天她小肚雞腸之人還能容下右相的人在太子身邊。思來想去,也隻是得出大抵為了牽製右相的結論。”


    應嬌思索了一會兒,複偏頭對沈昭道:


    “你待我好好探一下太子之意,再會會那個魏家公子。哀家三日後打算辦個春日小宴,你讓你那侄女近日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沈昭聞言,一陣喜色,更是一把摸上了應嬌的柔夷之手:


    “那便拜托嬌嬌了。本王既能助你得了先皇後的旨意坐上這太後之位,更也是能好好攜手嬌嬌於至尊之位,看盡江山。”


    *


    春寒已是早早過去,大郢的都城草長鶯啼,百姓陸陸續續地開始踏青賞花,遍地都是熱鬧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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