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笑:“表兄與我不用言謝。”


    說著,轉首望向名叫趙勇的副校尉,笑意斂去:“表兄也請放心,這人隻要還在皇宮,便不會有機會逃脫。”


    顧時行也循著太子的視線望去,心下對妻子知曉趙勇這人的事情感到更疑惑了。


    從皇宮出來,尚未到晌午。


    顧時行讓墨台去找北硯,再約蘇長清在飯館相見。


    蘇長清來赴約,顧時行已經坐在了雅間之中。


    入了雅間中,蘇長清道:“許久不見,怎忽然想起約起我來了?”


    因幾年前兩家結親的事情不光彩,所以兩家心裏都有了些許的疙瘩,明麵上的往來也越發的少了,關係也沒有結親之前好了。


    顧時行多倒了一杯茶水,在蘇長清撩袍坐下之際,推到了他的麵前。


    他淡淡地道:“飯菜一會才會上,在這此前,想請你幫一忙。”


    蘇長清正要飲茶,聽到他這話,先是把他倒的茶放下,再推到了一旁,揶揄道:“想喝一杯你倒的茶怎麽就這麽難呢?”


    抬眼看他:“說吧,到底什麽事,還要特地約我出來。”


    顧時行:“我請你幫忙調查一個人。”


    蘇長清詫異道:“你堂堂的大理寺少卿,要查一個人,可不比我這個鴻臚寺當值的要簡單得多了?”


    “是蘇府的人。”


    聽到這人是蘇府的,蘇長清麵色肅嚴了起來,微微蹙眉,問:“誰?”


    “一個廚娘幫工,叫劉五娘,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查的時候,莫要打草驚蛇。”


    “這人怎了?”


    蘇長清自然不可能把家裏的下人都記得一清二楚,還得回去詢問管事才行。


    畢竟妻子所言之事情沒有得到證實,顧時行也不會輕易地說出來。


    “待查明真相,我再與你解釋,時下還不能說出來。”


    蘇長清也沒有勉強,點了點頭後,呼了一口氣,問:“六妹妹過得可還好?”


    顧時行沉默了片刻。


    蘇長清看他如此,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皺著眉頭問:“六妹妹病了?”


    顧時行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到:“今日尋了傅太醫,道是壓力太大,性情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聽了他的話,蘇長清沉默了很久。


    許久之後,才語重心長地道:“時行,你性情向來清冷,我也不求你待六妹妹如何的好,也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可你們到底是夫妻,還請你善待她。”


    說著起了身,歎了一口氣,道:“人我幫你查,茶我也不喝了,飯也不用了,你隻需好好待六妹妹就好。”


    顧時行也沒有留他,起身送他離開。


    *


    今日傅太醫來過,蘇蘊有不舒服的借口,也就不用出房門。


    約莫傍晚的時候,顧時行才回來。


    蘇蘊在等他一起用膳,一桌子飯菜涼了,蘇蘊讓人又去熱了熱。


    平日二人都會一同用膳,但並無交流。


    但今日蘇蘊卻是夾了幾次菜入顧時行的碗中。


    顧時行望著碗中的菜,思索了一下,還是道了聲“謝謝。”


    他的態度很是客氣。


    蘇蘊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碗朝著他的方向放了放,意思明顯。


    顧時行又靜默了幾息,還是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碗中。


    蘇蘊笑了笑,也輕聲道了聲“謝謝”。


    夫妻二人的互動,落在在一旁伺候的下人眼中,都覺得無比的詫異。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都表示不知道主子們今日是怎麽了。


    她們伺候了幾年,可從未見過他們夫妻二人會在飯桌上說話,更別說給對方夾菜呢!


    而且,娘子臉上竟然還掛著淺淺的笑意,莫不是她們都瞧錯了?


    不然冷淡了四年的夫妻,怎麽會讓她們有種“恩愛”的錯覺?


    飯畢,顧時行便去了書房。


    蘇蘊在院中走了一圈後,便去沐浴了。


    沐浴回來後,在屋中拿起她這一輩子的賬冊來看。


    約莫亥時的時候,房門被推開,是顧時行回來了。


    蘇蘊也沒有抬頭。


    顧時行看了她一眼後才走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從她身後走過,正襟危坐的坐到了軟塌上。


    拿起一旁的遊記來看,也不知過了多久,視線從本子上抬起,往圓桌的方向望去。


    卻不承想,竟與那雙明媚的杏眼對上了視線。


    蘇蘊托著腮,對著顧時行就是盈盈一笑。


    隻一瞬,顧時行下意識地收回了目光,視線回到了書卷上。


    握著書卷的手也微微收了勁道。


    到底是如何大的壓力,才會讓一個人在一日的功夫內就變化得這麽大,隱約還有些……不正經?


    在思索間,蘇蘊已經起了身,望了一眼佯裝正經的顧時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後走入了內間,上了榻。


    他與她說過,他比她晚上榻,是因知曉他同時與她上榻,她放鬆不下來。


    約莫過了小半刻時辰,在蘇蘊幾乎要睡著的時候,顧時行才放下書卷,朝內間走了進來。


    停在床榻外,把外袍脫去,再放輕動作上了榻。


    動作再輕,蘇蘊也感覺到了。


    在他昏迷的那幾十個日夜裏邊,她都貪戀他的體溫,他的氣息,所以總會伏在他的身上,而現在已經成了習慣。


    在他躺下,才蓋上屬於自己那一張薄衾,裏側的人忽然轉了個身,下一息直接攬住了他的腰身。


    顧時行的身體僵了僵,聲音略低:“你沒睡?”


    蘇蘊睜開了雙眸,與他對上視線,然後半撐起身子,下一瞬,上半身枕到了他的胸膛上。


    顧時行:……


    兩人沉默了許久,顧時行逐漸放鬆身體,到底沒有把她推開。


    許久後,他才握住了她的腰身,一如那麽多年的“默契”,手拉上了她腰間的係帶,低聲問:“你確定今晚要做?”


    蘇蘊聞言,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感覺到了腰間的係帶已經被他拉上了。


    蘇蘊忽然想起他不記得重生過後的事情了,那麽在房事上邊豈不是……


    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幾年夫妻生活,蘇蘊的身子頓時僵硬。


    “不做。”她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二字直接讓顧時行心梗了梗。若是不做,那現在她這行徑又是何用意?


    她素來不喜與他親近,今日卻是一而再的反差,讓他著實匪夷所思。


    如此姿勢過了許久,他開口道:“夜深了,該歇……”


    話未說完,她在他的胸膛中微微蹭了蹭,好不容易才放鬆的身體瞬間又緊繃了起來。


    蘇蘊的身子很軟,且有著淡淡的花香,那淡淡的香氣還時不時縈繞在顧時行的鼻息之間。


    七八月份,入夜後的天氣不至於太過炎熱,但卻是莫名讓人燥熱。


    顧時行微微蹙眉,眼中似有不解——自己不是重欲之人,怎會如此?


    他低頭望了一眼,伏在他胸膛中的人閉著雙眸,散發出淺淺的呼吸聲,顯然已經入睡。


    伸出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欲動作輕緩地把人從自己的懷中挪開來,但才稍稍一動,懷中的人卻忽然摟得更緊了,腿還搭在了他的身上……


    ……


    不知為何,他還是下意識地停了所有的動作,也沒有再挪動她。


    閉上雙目,可卻是久久都沒有睡意。


    夜色深重,萬籟俱寂,才漸漸有了睡意。


    方一入睡,伏在他胸膛上的妻子卻是入了他的夢中。


    ——


    在夢中的一處小院子,院子外有一兩棵海棠樹,有涼風拂來,海棠花落了一地。


    在那幽暗的小院中,他在與妻子說話。


    隻見阿蘊神情有些激動,隱約在訴說著什麽,他皺眉走近了些,才聽到她語聲激動地說——


    “你總自以為我是因我小娘的事情,還有被你誤會,被眾人誤會,覺得委屈才不答應嫁你!可你壓根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我過得有多累。你也不知道你在那房事上邊有多,多……多不好!”


    “你根本不知道我與你做那個事情的時候我有多難受!”


    句句如刃,紮入了顧時行的耳中。


    在這一瞬,顧時行驀然睜開雙眼,望著帳頂愣怔了片刻,再低頭望了眼依舊還伏在他身上的妻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夢了。


    可一瞬之後,又覺得夢中的場景他好像是經曆過一般,而她那怒容儼然還浮現在眼前,就是控訴的話都好像縈繞在他耳邊一樣。


    字字句句,無比清晰。


    閉上雙目,暗呼了一息才睜開了眼睛,望著帳頂,多了幾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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