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行讓他盡管去接人,旁的事讓他來做。


    想到這,蘇長清覺得顧時行確實可靠。把六妹妹托付他,是正確的選擇。


    蘇長清收回了目光,看向前邊的落了馬的男人,高聲道:“定淮軍是錚錚鐵骨的熱血兒郎,不僅驍勇善戰,也曾讓蠻族聞風喪膽,可如今卻是助紂為虐幹這些搶人的下作勾當,竟連臉麵都不要了。”


    話到最後,感歎道:“本是鐵骨熱血好兒郎,卻奈何要做賊?”


    蘇長清的一席話說進了那些人的心裏邊。


    他們從軍,想要做的是建功立業,而不是假扮成悍匪攔路搶人,可軍令如山,不能不從。


    這話也說進了對麵男人的心裏,男人握緊了拳頭,冷笑道:“我們不認識什麽定淮軍,你硬說我們是定淮軍,總該不是想借我們來陷害誰吧?”


    上方風聲呼嘯,同時傳來冷漠得沒有什麽起伏的嗓音:“定淮軍截殺朝廷命官,視同謀逆,可即刻射殺,再查明身份,誅殺三族。”


    隻是幫自家世子搶個人,卻會牽連家人,有人慌了。


    顧時行唱黑臉,蘇長清唱紅臉。


    趁著他們心思動搖之際,蘇長清開口道:“時下棄械投降,隻當定淮王世子派遣你們搶人,從輕發落,流放北境,禍不及家人。”


    一百人,已將近有一半的人蠢蠢欲動,有想放下兵刃的動作了。


    顧時行麵色沉靜,不二話,伸出就取過一把弓弩。拉了弦,箭尖對準其中一匹馬,驀地一鬆手,短箭離弦,“咻”的一聲,不過一息就廢了一匹馬。


    他這麽一出的下一瞬 ,頓時有人服軟了。有人翻身下馬,把手上的刀扔到了地上,舉起了雙手。


    有人起了頭,陸陸續續地也有人下馬繳械投降。


    為首的男人大聲罵道:“你們這些孬種!”


    蘇長清依舊是一副溫潤之色,他看著男人,輕悠悠的道:“你大可硬撐著,你既是他們將領,那麽身份也不難查。待誅殺你之後,再循著你的身份尋到你的故鄉,三族皆受你牽連,視同謀逆。”


    男人雙手頓時握成了拳頭。


    死對從軍之人或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家人無一幸免。


    男人硬抗之際,顧時行擅會觀人心理,再拿了一支短箭放在了弦上,對準了那個男人。


    在男人失神間,瞬間鬆了弦。


    短箭瞬息射中了那男人的小腿,男人吃痛“啊”了一聲,單跪下在地。片息後,咬著牙抬頭等向上方的黑衣男人。


    顧時行把弓弩給了一旁的墨台,負手而立,清冷倨傲的俯視底下的人,毫無感情的開了口:“今日在這喪命之人,皆以謀逆之罪來定。”


    沒有投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全部人都下了馬,扔了刀舉起手。


    為首的男人絕望地閉上了雙目。


    最後的倔強卻在全部人投降後潰敗。


    緊緊捏著拳頭的手最終還是放鬆了下來,把刀扔了。


    兩方僵持了幾乎一刻,終兵不血刃定了勝負。


    蘇長清和顧時行的一部分人去把兵器都繳了過來。


    顧時行從坡上下來,疾步地朝著馬車走去。


    蘇蘊聽到了一聲“時行”後,掀開了車窗的帷簾,望了出去。


    顧時行在車窗旁停了下來,方才還麵色冷冽的人,時下多了淡淡的笑意,與她低聲道:“你的選擇,不會虧的。”


    言外之意——再嫁我,你不會再吃虧的。


    蘇蘊對他抿唇笑了笑,然後把帷簾放了下來,坐回了馬車內。


    想明白了他意思,無奈地搖頭一笑,或許嫁入侯府,也不會再像上輩子那麽難熬了。


    看到放下的帷簾,顧時行收斂了淡淡的笑意。


    顧時行看向蘇長清,冷靜的啟口:“旁人留下處理後續,你我先行快馬把六姑娘送回金都,屆時趁著消息還未傳回金都,你與我去尋梁邕算賬。”


    話到最後,不自覺地摸了摸手中的佛串,但黑眸卻泛出深沉冷意。


    第54章 他的目的。


    金都城。


    近來皇城最大的妓院春風樓來了一批異域舞姬。舞姬那腰又細又軟,好似沒有骨頭一樣,引得好色男人趨之如鶩。


    為了掙銀子,春風樓晌午過後就開始營業了。


    盡管是白日,也是座無虛席。


    梁邕倒是見識過多了,但本質好色,所以不妨礙他的興趣。


    坐在憑欄處,環抱美人,美酒葡萄,一樣都不缺的梁邕,正酒色迷醉的望著一樓台上扭著細腰的異域舞姬。


    這時,一旁也耽迷在美色之中的陳明閬,在端起酒杯飲酒之際,視線之中不經意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確定沒有看錯之後,忙與梁邕道:“梁世子,好像是忠毅侯府的顧世子。”


    梁邕聞言,把懷中的女子推開,轉頭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顧時行隻帶著一個小廝從大廳穿過,走到了樓梯口,正往二樓走上來。


    梁邕挑眉,嗤笑道:“金都城的人不都說這忠毅侯府的世子有多正人君子,從不沾酒色的嗎?可如今看來,不過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比起浪蕩外露的,我更看不起這種表裏不一的。”


    陳明閬也跟著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逐漸察覺不對勁,那顧時行上到了二樓,是朝著梁邕這方向走來的。


    陳明閬眸子微轉,提醒梁邕:“那顧時行怎像是衝著梁世子你來的?”


    梁邕看向朝著他這邊走來的顧時行。暗道他來金都小半年了,也從未與這顧時行有過正麵衝突,他怎就衝著他來了?


    總不會還急著七八年前的事吧?


    若真是為了當年的事來尋他的麻煩,那也正好,他也借題發揮,到殿前告他一狀。


    梁邕抬著下巴,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顧時行,還把身旁的護衛揮開了。


    陳明閬感覺到了來者不善,便默默地退開了這是非之地,躲藏起來後,低聲吩咐自己的隨從去大皇子府報信,就說忠毅侯府的顧世子來尋梁世子了。


    陳明閬躲到了遠處,盯著在他那位置上撩袍坐下的顧時行。想起了數個月之前,他闖了禍,連累得姐姐被皇後懲罰,姐夫被叱的事。


    那事之後,姐夫去找他,也沒有責罵他,隻要他去做一件事。


    讓他接近定淮王世子,再有意無意地在他的麵前提起蘇家六姑娘是個難得的美人,還有就是忠毅侯府的世子若來尋梁邕的話,便立即派人通知他。


    那邊神色淡漠的顧時行,慢條斯理的在梁邕的身旁坐下。


    梁邕目光掃了眼那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點著的手,輕嗤一聲後轉頭朝著憑欄下望去,看向台上的舞姬。


    “顧世子可真來得及時,今日的舞姬可都是胡人,各個要模樣有模樣,要風情有風情,若是看上了那一個,就直接點,今宿我請客。”


    點著扶手的長指一頓,開了口:“我來,是與梁世子算帳的。”


    梁邕嘴角勾了勾,譏諷道:“沒想到顧世子這般小心眼,七八年前的事情都重新拿出來說事。”


    顧時行淡淡的道:“不是舊賬,是新賬。”


    梁邕一頓,正在思索什麽新賬的時候,身旁的人倏然起身,在梁邕與其護衛才反應過來之際,梁邕就被人拽住了衣襟,整個人瞬間被提起,隨即半個身子都掉出了憑欄外邊。


    尖叫聲在樓上樓下同時響了起來。跳舞的舞姬,還有尋歡作樂的人都停了下來,一臉懵的四處張望,在看到二樓憑欄上有一個男子半個身子橫出了憑欄,都相繼變了臉色。


    有人認出來了男子的身份,被吊在憑欄外的男子是定淮王世子,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把定淮王世子退出去?!


    梁邕的護衛想要上前的時候,顧時行隻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什麽威脅的話都沒說。


    護衛動作一僵,都不敢再上前,就怕一上前,拽著自家主子後衣襟的手就會鬆開,主子也會摔得個半殘。


    梁邕驚嚇得白了臉,從上往下看,視野衝擊得很,心髒幾乎一瞬間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大聲罵道:“顧時行!老子定會陛下那處狀告你謀害我!你最好快放開我!”


    “確定要我放開?”顧時行嗓音淡漠,不疾不徐的反問。


    說著的同時,手忽然一鬆,但又忽然一抓,把梁邕的護衛都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別、別鬆!”因被嚇了嚇,梁邕的聲音都開始打顫了。


    蘇長清依著顧時行安排,在樓外等候片刻,可當聽到尖叫聲的時候,就疾步走了進去。一進到大堂,就看到顧時行拽著梁邕的衣襟,把梁邕整個上半身都推出了憑欄外邊。


    蘇長清驚了。


    這平日冷漠寡淡的人,瘋起來竟然這麽的可怕!


    真怕人掉下去,引起大麻煩。蘇長清便快步地擠過人群,往樓上跑去。


    顧時行眸色淺淡,平靜地道:“舊賬就罷了,新賬得算一算。”


    “算個狗屁賬,老子哪裏又得罪你了!?”


    這時候蘇長清已經走到了一旁,忙道:“時行,你慢點,別真失手把人弄下去了。”


    顧時行漠聲道:“但凡他不亂動,就不會那麽輕易的掉下去。”


    說罷,在感覺到梁邕身體顫顫發抖的時候,他把人給拉了上來,但卻是把梁邕的腦袋摁在了憑欄上。


    被摁在憑欄上的梁邕看到僵站著的侍衛,大罵:“都杵在那幹嘛,還不趕緊救我!”


    主子都還在人家的手上,那些侍衛哪裏敢上去?


    “梁邕我隻警告你,你犯界了。”


    以前的關於自己的事,顧時行懶得為了個爛人而費腦去記仇,可他想動的人是自己的發妻。


    森冷的聲音落入梁邕的耳中,梁邕一頭霧水:“我他娘的犯什麽界了,你有本事說清楚!”


    顧時行忽然看向一旁的蘇長清,然後看回他,聲音不小:“你派人假扮悍匪截殺朝廷命官,縱你是定淮王之子,又豈能容你目無聖上,膽大妄為?”


    顧時行的話一出來,一眾嘩然。


    梁邕心底一慌,心道不會是事情敗露了吧?


    雖忐忑,但麵上還是帶著怒火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休要誣賴老子!”


    顧時行沒有鬆手,一直摁著他,“是與不是,等宮裏的人來了,你再到陛下那處解釋。”


    蘇長清沒有勸他放人。


    來前,顧時行說了,這事他要鬧大,鬧到皇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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