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麽?”


    “都行。烈一點的。”


    欒念給龔月調了一杯烈酒,龔月喝了手捂著嘴,差點辣出眼淚:“好辣。”


    “你自己點烈酒。”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認知差異了。”龔月看著那杯酒,有點遲疑,最後一狠心,仰頭幹了。也是一個楞的。


    欒念眉頭揚起,問她:“再來一杯?”


    她搖頭:“不了。”


    “你每周來這辦活動費用不低。”


    “有錢和誌同道合的學生多。”龔月這麽說,但其實她費了很多心思。倒不是要跟欒念怎麽著,就覺得這個人挺好玩,想跟他多玩玩。她喜歡交朋友。


    欒念倒是無所謂,她願意來就來好了。有時他們能碰上,有時碰不上。調酒師從外麵回來,接替了欒念的調酒。他準備出去走走,龔月跟在他身後:“你的狗呢?”


    欒念沒有回答她。他從來就不是什麽紳士,心情不好的時候向來都是愛誰誰。他不想理龔月,見她又有那麽一點你不理我,我還偏要跟著你的架勢,就停下看著她:“龔老師有事?”


    龔月見他麵色不悅,就後退一步:“沒事,回見吧。”她回到酒吧,透過窗看欒念,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捉摸不透。她本來對他隻是一般興致,現在好了,特別想把他拉下神壇。


    欒念在小路上散步,薑瀾電話打進來:“你們公司的kitty來我這裏麵試,我覺得不錯,想錄用她。但想跟你打聽一下,她人如何。”


    這跟欒念沒什麽關係,kitty因為作風不端被人發了匿名郵件從而離開淩美,這事兒如果薑瀾想知道不難。既然還是要打這個電話,那就證明真的看上kitty了。於是說:“薑總相信自己的判斷就好。任何人說什麽都隻是片麵。”


    “麵試的時候她提起淩美的一些腐敗情況,比如市場部,哪怕小職員,也跟供應商有很多牽扯。她說她親眼看到有供應商在過年的時候給市場部員工送禮。”


    “所以?”


    “沒什麽因為所以,以後我司的項目我會要求避開這個人。”


    “誰?”


    “一個叫尚之桃的員工。”


    欒念覺得挺逗,尚之桃那個小膽子如果敢受賄,半夜能給她嚇醒。他認識尚之桃第四個年頭,送給她十餘個包,沒見她背過。現在你說尚之桃受賄,那倒是有意思。於是對薑瀾說:“我還是那句話,別人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評價都是片麵。淩美是一家非常開放的公司,我們鼓勵員工正直,公司也有舉報機製。如果kitty當時看到了,且有確鑿證據,以kitty的性格,她會直接舉報的。而不是等到今天。”


    薑瀾突然笑了:“你看,我如果不跟你說這些,就聽不到你對kitty的真實看法。”


    “什麽看法?”


    “你自己心裏清楚。”


    “flora通過競崗來到了企劃部,後麵免不了跟你打交道。你的偏見會給她的職業生涯帶來困擾。”


    “哦?”薑瀾有了興致:“那姑娘去了你們企劃部?可以啊。看來實力不俗。下周開戰略合作會的時候帶著。”


    “好。grace再有幾個月休產假了,她現在是flora導師,下周一起去見你。”


    “行。”薑瀾掛電話前對欒念說:“剛好下周kitty入職,一起見見。不用尷尬。”


    “不至於。”


    欒念掛斷電話,心想尚之桃八成是八字不太好,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個八字不好的人還不知自己被卷入了經濟問題,正在看電影。不想辜負自己今天打扮一場。


    有時會看手機,看欒念會不會發來約會進度,可欒念什麽動靜都沒有。他越安靜,她越不想低頭。卻還是跟孫雨說把她的賬號注銷。


    她不想辜負的精心打扮,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電影。電影院裏都是情侶,她一個人夾在情侶之間孤零零的。


    我為什麽不能擁有一起看電影一起牽手看夕陽的愛情呢?她突然察覺到內心的不滿足。從前也有過這樣的遺憾,但那時遺憾都很輕,今天這樣的遺憾格外強烈。


    電影快結束的時候孫遠翥給她打電話:“要不要回來吃飯?我從寧夏背了小灘羊回來,準備晚上烤了給你們吃。”


    “哇。”尚之桃覺得自己還沒吃到小灘羊,就已經被治愈了。貓著腰出了觀影廳,直奔家中。


    家中有濃重的燒烤調料味,孫遠翥帶著透明手套正在醃羊肉,分割好的羊,是他起大早去買的,一路托運回來。


    尚之桃想幫忙,孫遠翥拒絕:“你對做菜這件事缺一根筋……”尚之桃嘿嘿一聲收回手,就背著手站在他旁邊瞎指揮,像個老幹部。


    “你還走嗎?”


    “最近幾個月不走了。”


    “真的嗎?”尚之桃很開心:“那找個周末咱們去找龍震天好不好?他要走啦!咱們為他送行,我要請你們吃一頓好的。龍震天去年為我介紹了很靠譜的法語老師呢!”


    “你法語學的怎麽樣?”孫遠翥問她。


    尚之桃點頭:“挺好。你知道嗎?我讀書的時候都沒發現其實自己有那麽一點語言天賦,法語老師說我語感很好。她還誇我,說我穿長風衣的時候像法國女人。”


    尚之桃其實有一點法國女人的味道的,她個子不低,身材又好,卻不是小骨架,當她穿緊身毛衣的時候,可以看到她平直的肩膀。


    孫遠翥看尚之桃手舞足蹈,開心的沒有什麽形狀,開心本來就不應該被束縛,更不該有形狀。真好。


    他臉頰沾到了燒烤料,有一點辣,就用手背去蹭,結果麵積更大。尚之桃跑去拿來一張紙,幫他擦。站的比從前近一點,看到孫遠翥清澈的眼神,突然覺得這樣不對,收回手。對他說:“你去洗一下。”


    “好。”


    尚之桃站在那裏發呆,孫雨進了門。


    她好像有點疲憊,看到從衛生間出來的孫遠翥,眼神就亮了起來:“你回來啦?”


    “是。晚上咱們自己烤羊。”


    “那我去拌涼菜。”


    孫雨做的一手好菜,但這幾年卻不給任何人做。她隻在這間屋子裏下廚。尚之桃跟她去了廚房,輕聲問她:“開心嗎?”手指指外麵。


    孫雨笑了:“好像很久沒這麽開心了。”


    “那你……”


    孫雨拍拍尚之桃的頭,沒有做聲。


    “欒念好了嗎?”孫雨問尚之桃。


    尚之桃撇撇嘴。


    “你們兩個真的很奇怪。如果隻是炮友,他為什麽生這麽大氣?如果不是,那他為什麽沒有進一步動作?那個賬號我看了,聯係的清一色是海歸名校畢業的女生。不管怎麽說,這代表一種態度。”孫雨看了看尚之桃,怕她難過,不肯再多說。這是她跟欒念牽扯的第四個年頭,四個年頭,連一個正經名義都沒有。要等第二個四年嗎?應該是不必了。


    尚之桃在一旁剝蒜沒有講話。她大多數時候是清醒的,知道她跟欒念不會有結果;但偶爾,也會有幻想。是在欒念失控為她出頭的時候。她會以為他們之間其實是有那麽一點不同的。


    孫雨歎了口氣。她做婚戀生意,婚戀生意把人的各項條件都進行量化,大家在線上一目了然的看到。這也是大多數婚姻的本質,那就是你的條件和我的條件是否合適。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孫雨被同事的電話叫走,隻剩尚之桃和孫遠翥。她問孫遠翥:“還不戀愛嗎?”


    孫遠翥搖搖頭:“別害了人家姑娘。”


    “談戀愛怎麽是害了人家姑娘呢,跟你談戀愛的姑娘得多幸福啊!”


    孫遠翥看著滿臉真誠的尚之桃笑了,手伸出去想捏她臉,卻在她臉前方停下,最後隻是拍拍她頭。


    “戀愛不重要,在一起很重要。”孫遠翥這樣說。


    尚之桃覺得這句話好像是在說她和欒念的關係,或許孫遠翥洞悉了什麽。其實不是,孫遠翥說的是他和尚之桃。他出差回來,看到前麵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在深夜裏狂奔,最後跑進了他的家裏,那一天起,就覺得他總是疼痛的心有了那麽一點落腳的地方。


    女孩真誠,待人總是傻傻捧出一顆心,女孩也簡單,她的心思你不必費心去猜,都寫在臉上。女孩也很努力,每一天都在前進,步履不停。


    孫遠翥喜歡這個女孩。


    卻永遠不會說出口。


    “我做的烤肉還行嗎?”孫遠翥問她。


    “好吃!”尚之桃點頭。


    “那你的不開心有沒有緩解?”


    “有。”


    “那就好。”


    “我今天打扮了一下。”尚之桃站起身給孫遠翥看。


    孫遠翥笑了:“打扮這麽好看,應該去約會才對。”


    尚之桃學欒念聳肩,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她聳肩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不願跟孫遠翥說她的感情從來沒有站到過陽光下,那不過是欒念的一時興起。在孫遠翥麵前,尚之桃想掩飾自己不光鮮的一切,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尚之桃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喪了,她為什麽會這麽喪呢?起身去找了杯酒:“我想喝點。”


    “你喝。不用擔心盧克,我會去遛它。”


    “謝謝。”


    第82章 轉星


    欒念是在深夜的時候收到尚之桃的消息的,她發來一張孫雨網站注銷頁麵的截圖,外加簡單幾個字:“我注銷了。”


    沒了。


    尚之桃習慣了在她和欒念的關係裏不停低頭,他不喜歡的事她不會再做。盡管那不喜歡其實並沒有什麽正確立場。


    欒念看著手機半晌,終於回她:“很好。婚騙很低級,哪怕隻是個托兒,也上不了台麵。”


    “嗯。”尚之桃猜到他會這麽說,一如既往的尖刻,嗯了聲,關掉了手機。她明明喝了點酒,卻還是睡不著。夜裏起床喝水的時候看到孫遠翥坐在沙發上,半明月光灑在他身上,裹覆一層寒涼。這樣的孫遠翥她沒見過。


    握著杯子的手有那麽一點抖,走到他身邊問他:“你怎麽不睡?”


    “睡不著。”孫遠翥朝她笑笑,笑容飄忽,像在尋求安慰,又像在求救。


    “那我陪你坐一會兒好嗎?”


    “好。”


    他們並坐在沙發上,隔著一人半距離。起初都不講話,是月亮躲在雲後,客廳突然變暗,尚之桃有點害怕。她說:“孫遠翥,你知道嗎?我根本沒有在談戀愛。我隻是有一段不太正常的關係。”


    “我一直覺得我不在乎結果,又或者我奢望守得雲開見月明。但其實我沒有這樣的能力。我知道我並沒有委曲求全,因為我也曾獲得快樂。可每當我要在衝突中低頭的時候,我就開始動搖。”


    “我是不是太糟糕了?”


    “你沒有。”孫遠翥打斷她:“你還年輕,年輕就有機會試錯。我也相信你有破殼的勇氣,現在沒有,早晚會有。不像我……”孫遠翥不再講話,身體向後靠去,像魂魄走失了一縷。尚之桃覺得他無比孤獨,又好像有很多故事想講。可他什麽都沒有說。


    尚之桃仍舊坐在他身旁,後來各自靠著沙發背睡著了。第二天她睜眼的時候孫遠翥已經不在了,她起身去找,看到桌上留著一張便簽,孫遠翥說:“我去買油條和豆腐腦,咱們都需要碳水帶來的巨大快樂。”


    尚之桃捏著紙條微微笑了,心想孫遠翥太了解她了。


    於是穿上衣服下樓遛狗,盧克不喜歡她小區的花園。都說狗最不嫌貧愛富,那不適用於盧克。盧克喜歡欒念的大房子和他小區的大草坪,每次去那都像一個國王,昂首挺胸巡視自己的領地,不願意回家。回到尚之桃這裏,走一圈就主動往家走。


    尚之桃上了樓,才想起手機還在關著。打開來看,有grace發給她的工作消息,她周一要去產檢,希望尚之桃幫她參加一個會議。還有lumi醉酒發來的奇怪照片。欒念沒有跟她講話。


    “參加什麽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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