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著新舊交織的文化,有著上百年的曆史,這條路更是有“十裏南京路,一個步行街”的稱號。


    關潔出神的功夫,冷麵和生煎包已經被服務員送上來了。


    生煎包剛出鍋,還冒著騰騰熱氣,冷麵擺盤漂亮,很有食欲。


    關潔從桌上的圓筒裏取了雙筷子,端過冷麵,夾了一箸塞嘴裏,滿口留香。


    味道依舊正宗,很好吃。


    關潔吃了足足半小時,吃完最後一個生煎,關潔抽了張紙擦擦嘴角,將筷子規規矩矩擱在碗麵,起身離開。


    離開前,關潔又給朱真打包一份生煎和一碗三鮮餛飩。


    店裏還保留著收現金的習慣,關潔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遞給老板,老板隻收了朱真那份,她吃的那份,免費。


    關潔試圖說點什麽,老板揮揮手,說不用再給,今天他請客。


    這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關潔沒再勉強,提著打包盒走出館子。


    —


    回到家,朱真直播剛結束,人躺在沙發上打電話。


    關潔關上門,換完鞋,將手裏的生煎、餛飩擱在茶幾,示意她快點吃,不然涼了。


    朱真立馬翻身坐起來,彎腰拿過紙袋,從裏翻出一個生煎咬了一口。


    吞完,朱真朝關潔眨眨眼,表示感謝。


    關潔輕輕點了點下巴,又回到房間寫東西。


    時間過得很快,她這一趟來回花了一個多小時。


    時至傍晚六點,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關潔打開久違的抖音,準備直播。


    剛打開,消息如洪水般傾瀉過來,沒一會兒,就見紅色數字99+。


    響到手機一度癱瘓。


    見消息不停響,關潔索性擱置手機,等它響一陣兒了才點開頁麵。


    這一看才發現,粉絲已經漲到138w。她前天新發的視頻,點讚數上了35w。


    私信更是多到數不過來。


    關潔簡單看了幾眼,退出個人頁麵,點了左上角的直播。


    直播沒兩分鍾,觀看人數蹭蹭往上漲,評論更是刷到停不下來。


    關潔見狀,小弧度地皺了下眉。


    緩了幾分鍾,關潔拿過一旁的吉他抱在懷裏。


    調完音,關潔望著蹭蹭上漲的人數,想要說點什麽,結果醞釀好半天都沒吐出一個字。


    關潔索性什麽也不說,自顧自開始彈唱。


    第一首是她自己想唱的,陳粒的《曆曆萬鄉》。


    開嗓時,她有意瞥了眼打賞榜單,“趙四”的名字依舊在榜一。


    不知是否在線。


    關潔看到“趙四”依舊在懷疑,這人到底是誰。


    按照平常,榜一多少會向主播提點要求。上一個榜一就一直想跟她私底下見麵,說一起吃個飯。


    關潔不愛這一套,等直播結束,把她得的那份全退了回去。


    其他人的打賞也沒收,她覺得她受之有愧。


    唯獨“趙四”的,她還沒來得及退。


    她以為他會主動找她,卻不想半個月過去,也沒見他跟她說幾句話。


    自那次以後,他的頭像一直沒換過。


    評論區清一色的好評,大多都在誇,偶爾有幾個冷嘲熱諷的,關潔一眼掃過去,也沒在意。


    她直播話不多,大多時候都在彈唱,偶爾停下來回幾個問題。


    這次評論區大多數都在刷那個爆火視頻的事,說是看到那個網友發的視頻才找過來的,還問關潔是不是一直在那酒吧駐唱,也有人問酒吧地址。


    關潔唱完,想了想酒吧現狀,最終說了demon的名字和地址。


    原諒她有私心。


    直播到一半,“趙四”突然進了直播間。上次“趙四”的出現就引起了轟動,這次自然也是。


    不過這次沒打賞,也沒發言。


    關潔在“趙四”進直播間那刻,心裏莫名漏跳一拍。


    她竭力冷靜,冷靜到心口波瀾不驚。


    有粉絲想聽《不要怕》,關潔之前去大涼山待過幾個月,聽得懂部分彝語,還同當地歌手學過這首歌。


    這首歌對她來說,還是有挺有意義。


    關潔清了清嗓子,主動說自己彝語不太好,唱得不好不要怪罪。


    屏幕上被清一色的“沒關係”刷屏。


    關潔這才翻出《不要怕》的曲子,開始彈唱。


    唱第一句時由於調子起太高,關潔又停了下來,重新開始彈。


    —風起了,雨下了


    —蕎葉落了,樹葉算了


    ……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無論嚴寒或是酷暑


    —不要怕……


    —無論傷痛或者苦難


    —不要怕……


    不要怕的彝語翻譯是ap jie lop,關潔在涼山那幾個月,朋友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句。


    那是18年初,祝政進去的第25天,她跑重慶告別唐晚後,在重慶街頭行屍走肉地轉了好幾圈,最終在廣告牌上瞧見大涼山,她想也沒想,直接買火車票去了成都。


    又從成都坐六個小時大巴車到大涼山西昌市,到西昌後,又坐六個小時到布拖縣。


    布拖縣縣轄兩三個鎮,二十幾個鄉,常駐人口起也隻十幾萬人,縣城偏遠,地勢不算平,經濟也不發達。


    關潔過去那天,朋友開著摩托車接她。地勢險惡,路途遙遠,關潔坐到一半,直接蹲地嘔吐。


    朋友很不好意思。


    關潔吐完,胸口舒服多了,再加上後半段路程,朋友開得很慢,她情況好很多。


    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低穀,她即便到了布拖也整日整日窩在房間不出來。


    朋友看不過去,強行拉她出去走走。


    他帶她去了樂安濕地,那是全省第二大高原濕地,麵積僅次於若爾蓋高原濕地,隨處可見黑鸛、蒼鷺等珍稀鳥類。


    黑鸛紅嘴紅腳,嘴長且粗壯,背部全黑。成片黑鸛在濕地啄食,偶爾一兩隻飛起來,掀起翅膀,宛如一幅圖,漂亮美好。


    遠處是望不到盡頭的山,天空雲層很低,壓下來,與地麵形成一條線。


    關潔瞥見一幕,內心深處壓著的大石頭忽然被碾碎,成了粉末,隨風而逝。


    朋友是民謠歌手,唱的多是彝語歌,跟她一樣,都是小眾派。


    有幾年經常在外麵流浪,睡過馬路、躺過火車站,也沿街賣唱過。


    關潔也跟著他流浪過幾天。


    在布拖街頭,在無人認識的廣場,在深山老林。


    她身上除了一把祝政送的吉他,再無任何外物。


    那年,她割裂一切與祝政相關的人、事,隔絕所有聲音,隻為找到一個能有靈魂安放的地方。


    後來才發現,靈魂無法安放,她也未能免俗。


    第16章 你拿什麽賠她呢?


    直播結束, 祝政退出頁麵,擱下手機,人癱坐在深棕皮質沙發椅裏, 情緒濃稠地點了根煙。


    煙霧繚繚而上,書房寂靜無聲。


    書房沒開燈,隻書桌角有盞閱讀燈, 明黃色的光打在桌麵,並不刺眼。


    抽了幾口煙, 祝政掐斷煙頭, 站起身, 索然無趣地走出書房。


    他向來不怎麽喜歡玩手機, 看什麽微博、知乎、直播。


    這兩次直播, 他倒是堅持到了最後,盡管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評論區說得對, 她確實生了一副好嗓子,無論唱歌還是其他用處, 隻要從她嘴裏鑽出來的聲音都動聽。


    —


    晚八點,祝政剛洗漱完, 正準備去睡覺就被陳川一通電話打攪。


    電話裏, 陳川火急火燎道:“哥,聽陳院長說, 趙老師下午不小心拿剪刀傷了手腕,現在人在醫院搶救。”


    “醫院那邊也還沒出結果, 恐怕有點嚴重。”


    祝政喉嚨一緊,腦子轉了一圈,很快做出反應,“訂張最早的機票回北京。”


    說完, 又交代一句:“你留在上海,我一個人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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