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娜冷冷地說:“你果然變得和母親一模一樣了。”


    安娜貝爾法杖一僵。


    “燒死他不夠,還要燒死我?蔑視生命、控製欲旺盛、手段殘忍、心思惡毒……”


    年幼的她微微抬著下巴,琥珀色的眼睛裏含著與父親同樣的冷漠:


    “布朗寧才不會喜歡這樣的你。要單純,要善良,要會撒嬌才可以。”


    “你連這些基本的麵子功夫都做不到,還是滾回冷冰冰的宅子裏吧。”


    ——“你要帶我去哪兒?”


    洛森一邊留意著小女孩不太穩的步伐,一邊試圖轉頭去看安娜貝爾曾出現的方向——那裏已經重新變為了一片白茫茫的空白,仿佛有團無形的濃霧聚攏了過去。


    這個空間太奇怪了。


    似乎不同於現實,卻又……


    小安娜拽著他的衣角用力往前拖,態度堅定:“帶你去結婚!”


    洛森:“……”


    大概是嗅到了他省略號裏滿腔的無奈之情,小安娜回過頭,皺著鼻子強調:“你剛才那樣會讓我懷孕的!你要負起責任和我結婚!”


    洛森:“……”


    “難不成你做了之後還想不認賬嗎?哼,男人!”


    洛森:“……”


    人類幼崽犯熊的道路,似乎是沒有極限的啊。


    大概是有點怕自己真的過分胡攪蠻纏讓他生氣,小安娜又仔細打量打量他的神色,猶豫著降低了一點譴責的口氣:


    “哼……雄精靈!”


    洛森:“……”


    “咳、咳、哼……男……雄……”


    他好像真必須要開口了,否則還會降級成“公兔子”吧。


    “你竟然知道我是精靈嗎?你可真厲害。”


    對方主動放低態度開始搭話,小安娜立刻擺起譜了。


    “我當然知道。”她用稚嫩的童音說,“我可是這個空間的主宰,我無所不能。”


    洛森有點想笑。


    如果他有幸能把手機之類的電子錄像設備帶進來,絕對要全程對著這隻崽崽錄像錄音——


    錄好之後帶出去再做個後期剪輯多重備份,私發給正常的大小姐,然後扒在她陽台外欣賞她在被窩裏反複社會性死亡。


    如果說成年的安娜貝爾擺出這幅模樣還有確確實實的“冰冷、高貴、距離感”——還沒到自己膝蓋的小丫頭擺出這樣子,就是純粹的裝腔作勢了,看著隻會覺得可愛。


    ……嘛,不過,這畢竟也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那既然你無所不能,”精靈用輕鬆的口吻試探道,“你知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和別的女孩親過了嗎?”


    “比抱抱還親密的那種行為。”


    看似無害的小姑娘,立即瞪大了雙眼。


    與此同時,整個白色空間都搖晃、顫動、震蕩起來——溫和的、讓人仿佛沐浴著月光的周邊溫度陡然上升,精靈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但他顧不上感受肢體的灼痛感,不均勻的晃動已經讓這片純白的世界出現了其他顏色——不遠處再次顯露出一抹月季般的紅色,安娜貝爾看上去比剛才離自己更近了——


    隻不過她是背對著他癱坐在地上的,絲帶掉落在一邊,月季般的美麗紅發雜草般垂下法袍。


    肩膀還在顫抖。


    好像……


    不會是在哭吧。


    不可能啊,之前不是正因為被關進這個奇怪空間雷霆震怒嗎?


    難道不是,領完冠軍結束了采訪之後,喜滋滋捧著獎杯走出場地,因為贏得比賽放鬆警惕,所以沒有防備,直接被卷入了文件櫃裏爆發出來的奇怪火焰……


    他還以為這隻蠢寶寶,會保持整整三十分鍾的無能狂怒,對著空白的空氣瞎揮法杖……


    洛森不禁走近了一點,試探著想去拍拍她的肩膀,讓她轉頭看過來。


    好像蠢寶寶是挺怕獨自一人的幽閉空間。


    是不是被嚇到了?


    可精靈還沒碰到對方的肩膀,便被自己那染著黑灰、焦痕、又因為練習魔法布上傷疤的手嚇了一跳。


    真挺醜的,抹上黑灰後,連基本的白皙優點都沒了。


    ……他還以為自己在剛才那場決鬥中毫發無損呢,看來是施法時太匆忙,沒能保護好作為施法媒介與火焰直接接觸的手指。


    於是洛森便又收回了這隻手——碰髒了對方的絲綢小披肩他可賠不起——將其放在衣角上揩了揩,試圖弄白一點。


    把黑灰和血液抹幹淨耽誤了十幾秒鍾,他再次抬起頭時,已經見不到癱坐在地的安娜貝爾了。


    隻發現了對麵站著一個小女孩——


    和自己身邊的小安娜,長相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正舉著安娜貝爾的法杖,吃驚地瞪著他,眼睛裏還有點沒褪去的冰冷。


    除了表情以外,她身上的小裙子、小皮鞋,都與那個拽自己衣角抱自己大腿的小安娜不同。


    洛森意識到了什麽。


    他立刻向那個小女孩跑了幾步。


    ——“不準看!!”


    後背被重重一撞,然後他聽見了一聲格外浮誇的“哎呀”——


    洛森隻好立刻回頭抱住朝他撲過來的小安娜,以免她摔倒。


    眼角的餘光再微微撇過去時,那個與小安娜一模一樣的小姑娘,已經消失不見了。


    又或者,隻是在自己的視覺中“消失不見”。


    就和一開始所看到的、衝著空氣無能狂怒的安娜貝爾一樣——也許她並不是對著空氣揮舞法杖,而是對著那個小女孩?


    “你幹嘛突然騙我呀。”


    埋在他懷裏的小安娜甜甜地說,“我剛才都差點被你嚇到了。”


    ……原來如此。


    洛森拍拍她的腦袋:“我沒有騙你哦,我的確親了別的女孩子。”


    還是罔顧當事人意願的耍流氓式強吻,被強迫對象反應過來恨不得喂他吃大嘴巴子,再來一套天馬流星拳吧。


    小安娜依舊沒有抬頭,聲音也還是甜甜的。


    “你才沒有親別的女孩子,你們這些精靈都很看不起人類的,你會嫌棄人類女孩子不夠純潔。”


    洛森便又自然重複了一遍。


    “你真的知道我是精靈嗎?”


    “當然知道了,我還知道別的事情呢。”


    她低著頭埋在他懷裏,肉肉的小手抬起,伸向他的右耳——


    沒能碰到,極度敏感的精靈偏過了頭。


    “這裏不行。”他帶著笑意說,眼神裏卻沒有笑意,“想碰的話,可以碰碰我的左耳。”


    這裏隻有一份醜陋恐怖的殘缺肉塊而已。


    小安娜悄悄地說:“左耳也會痛吧?”


    “……”


    “發作的時候恨不得將偽裝的人類耳朵直接割下來吧?”


    “……”


    “我都聽見過。那些嘶喊。那些尖叫。那些精靈的顱骨在黑牆上破碎的聲音,與他們終於步入死亡時那聲鬆了口氣的歎息。”


    “……”


    “我還能猜到別的呀。這裏……”她摸到他放在一邊的手,“焦痕是火焰燒出來的,疤痕是魔法燙出來的……”


    “……”


    “為什麽一直要支付燙傷手掌的代價去赤手施展魔法?因為觸碰到任何含高品質法術結晶的法杖,都會痛得忍不住發抖。”


    “……”


    “手指一直被燙就會習慣,睡眠一直缺少就會精神,胃一直在痙攣就可以無視了。”


    “……”


    小女孩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答複。


    她抬起頭來,琥珀色眼睛裏是與某人如出一轍的冰冷。


    “不要回去了。不要離開了。就在這裏陪著我吧。”


    【喜歡】柔聲說:“我在櫃子裏積攢了這麽多年,想著再次遇到你要怎麽辦……你看,我的光很柔和,我的溫度也最適中。隻要我一直把你包裹在我的世界裏——手指不痛吧?耳朵也不疼了吧?是不是覺得暖洋洋很舒服呀?”


    “不要再理睬那個燒灼你、傷害你、誤會你、還一直拒絕你的冷血怪物。”


    她抱著他傷痕累累的手,蹭蹭臉:“和我在一起吧,和我一直待在一起,不會有任何痛苦,也不會有任何失望呀。我可是個單純善良又可愛的小女孩,隻要你願意,也可以花點功夫去模仿那個長大的我的形象,變成可以做親密事情的成年女人。”


    洛森靜靜地看著她。


    他這才注意到,這雙孩童的手,還塗抹了紅色的指甲油。


    是醋栗般的紅色。


    “你考慮得如何?”


    他歎了口氣。


    “你真討厭你自己,安娜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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