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是接受了全套貴族教育的大小姐,她清楚,自己不能再直接甩臉色給她看,否則會影響家族的生意。


    於是,漫長的“互相虛假營業實則互相攀比”開始了。


    比臉蛋,比裙子,比首飾,比成績,比追求自己的男生。


    ……而令她一年一年更加氣憤的,是對方從未輸過。


    長大進入學院學習後更甚,斯威特在魔法上的天賦所有老師都讚不絕口,她的成績她的才學拔尖矚目,即便是整個貴族圈,提到她時也會感歎——


    “不愧是斯威特家。”


    不愧是法師界第一的家族,教導出的也是法師界第一的繼承人。


    而蘭姆家,永遠永遠,都是被她壓了一頭的,“第二”。


    薇薇安討厭死了。


    她越比不過越要比,每一年每一年,都要衝過去比。


    對方也一次一次打敗她,樂此不彼。


    但與需要花大把時間待在圖書館中學習的安娜貝爾不同的是,薇薇安順應著家族的安排,以一位年輕繼承人的姿態,逐漸在年輕貴族的小圈子吃開。


    她學會了很多斯威特不懂的事情,也樂於周旋、玩弄那些心懷不軌的家夥,博得蘭姆家的利益——她逐步邁向一個成熟黑暗的世界,再回頭看去,才驚覺。


    那個斯威特,一片白紙般脆弱。


    她從不參加他們組織的活動,拒絕了一切非必要的社交,似乎愛上了縮在不被任何人知曉的角落。


    ……而且,除了自己,似乎也沒有同齡女生,頻繁地去找她拌嘴比拚。


    斯威特家深處隱藏的東西,薇薇安似乎也隨著與那些人的周旋,模糊摸到了一些。


    而有時她與海倫娜直接交流、與德裏克匆匆對視——也不可避免地,感到畏懼。


    那不像是一對父母。


    那不像是薇薇安的爸爸媽媽。


    那麽,那個討厭的小斯威特……?


    不知第多少次闖進對方的宿舍吵架後,薇薇安終於確認了,安娜貝爾的秘密。


    她其實沒有一點安全感。


    她喜歡被溫暖的生物抱住。


    每一次、每一次在宿舍見到她……都是裹在被窩裏,緊緊蜷著的姿態。


    從那以後,薇薇安開始試著帶她出去。


    去商業中心,去酒吧,去美發沙龍,去咖啡廳,去俱樂部,去各種她自己覺得很愉快很令人放鬆的地方。


    薇薇安還半推半就接過了海倫娜的“任務”,試探著給安娜貝爾介紹男人,想讓她體驗一點……成年的、健全的、快樂的東西。


    因為薇薇安覺得那是很愉悅很自然的事情,而在他們的圈子裏,“童貞”本就近似於有些丟臉的“沒魅力”。


    對此,安娜貝爾倒是全盤接受了,每次都很平淡地點頭,然後和那些“伯母吩咐我一定要給你見見”的男人走進酒店,第二天仿佛上班打卡一樣帶著脖子上的紅痕出現在她麵前,表示“那個男人真不中用,太無趣了,下次還是去逛街吧”。


    ……即便是介紹給她據說“技術是傳說級”的男人,第二天也會遭到斯威特這麽冷酷嫌棄的評價。


    薇薇安隻好自認,再次在不可描述的方麵輸給了斯威特——對方本質上大概還是位秋名山車神,她自愧不如。


    當然,蘭姆小姐並不知道,每次安娜貝爾走進酒店後,都會直接掏出法杖弄暈對方,然後就坐在房間裏掏出沒看完的典籍,全神貫注、熱血四溢、肝她個一晚上學習……第二天出門時,自己再刻意掐點痕跡出來,和她們交差。


    “一切意義的交往都沒有學習香,要聯姻的時候再抱佛腳學學床技,從丈夫那裏懷上下一代繼承人後就停止那種浪費時間的行為”……是斯威特小姐一直堅持的信條。


    男人隻會影響我學習的進度.jpg


    這樣下去,某一天,薇薇安再次闖進她的宿舍,掀開被窩——


    她沒看到蜷在一起的安娜貝爾,她看到了一邊蹬腿一邊啃肉桂小麵包的安娜貝爾。


    薇薇安:“……”


    洛森·布朗寧。


    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安娜貝爾嘴邊,代替了以往所有的“薇薇安”,榮升第一宿敵的寶座。


    甚至,愈演愈烈。


    極高的提起頻率、創造的繁多外號、段子也好物品也好經過某段對方曾走過的路也好——都會讓安娜貝爾開始說“那個討厭的……”


    她身邊,胸針、耳墜、發帶、裙子、披肩、小本子……象征代表著那個家夥的私人物品越來越多,打著“敵對”的旗號,就仿佛是恨不得把他本人也堆砌過來、抱著自己。


    薇薇安感到有點好笑,也有點微妙的欣慰。


    她第一次見到那麽笨拙的喜歡,那個布朗寧一定會被她這態度弄得煩不勝煩。


    於是薇薇安開始動用自己的人脈去打聽布朗寧,心想,要是可以,撮合撮合讓笨拙的家夥談段戀愛,也沒問題。


    ——可她都打聽到了什麽?


    一堆可怕的事情。


    一堆惡心的事情。


    私生活糜爛、利益至上、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諂媚而輕浮,精於算計……


    是這樣一個,無可救藥的家夥。


    即便因為那些恐怖的生意死去,也沒人會惋惜的家夥。


    斯威特這樣過分缺乏安全感,說做就“做”,連挑選對象都不會的女孩,肯定會被他騙得什麽都不剩。


    薇薇安便帶著安娜貝爾去了更多的地方玩,也若有似無地給她介紹更多“對象”。


    安娜貝爾照單全收,並分外感恩這些空閑出來瘋狂學習的夜晚。


    把人打暈,處理幹淨,開始學習,第二天依舊一臉冷漠地頂著自己掐出來的印子去打卡交差。


    看在薇薇安眼裏,便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


    盡管可能對那個家夥抱有懵懂的“喜歡”,她本人現在也完全意識不到“喜歡”,更別提“為喜歡的人守身如玉”“不是喜歡的對象就不行”這種栽進去拉不回來的喜歡程度。


    薇薇安根本沒想過安娜貝爾會拒絕那些人,在蘭姆小姐的概念裏,“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就意味著“好得手的女孩”,為了擁抱、體溫或陪伴發生一些成年人的行為,太過自然。


    而安娜貝爾本人在洛森麵前表現的,也是空前絕後的“好得手”,就差直接在頭發上插塊牌子,上書“請來隨便抱抱我親親我”。


    ……但是沒關係。


    這是程度很淺的懵懂喜歡。


    傳言中的對方,也對她抱有很深的厭惡,不會出手。


    這樣堪堪放下心的薇薇安,就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布朗寧本人。


    在那家夜店,也是千杯不醉的斯威特,第一次醉了紅牛發酒瘋。


    ……是有點意外的男人,麵對有錢小姐猛然的投懷送抱,第一反應竟然是推拒,認出是誰後才抱住了。


    得知她因為紅牛不清醒後臉色分外難看,硬是守在發酒瘋的斯威特身邊,直到她吐了他一鞋昏睡過去,才扛起人送回宿舍。


    第二天薇薇安還特意溜過去檢查了一下,確定“送回宿舍”後什麽過分行為都沒發生,發酒瘋的罪魁禍首睡得比死豬還沉。


    奇怪。


    傳言裏那個不堪而可怖的奸商,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一個失去理智的女孩?


    薇薇安開始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不僅僅止於傳言,她還動用人脈,近距離查探了他幾天。


    最終,洛森·布朗寧自己來到了她的麵前。


    笑嘻嘻的臉,諂媚的態度,與學院裏那種清爽作風截然不同的油滑感覺,與圈子裏的傳言一模一樣。


    “聽說小姐姐對我有很多興趣,”他說,“我簡直受寵若驚,要不要來談談呢?”


    他是在刻意惡心我,薇薇安想,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打探,並排斥那些。


    她便直接說:“你對斯威特抱有占有欲,你一直都喜歡她。”


    對方的笑容瞬間消失。


    ——那天,他們談了很久。


    坐在某個高級酒店的一樓吧台前,聲音壓得很低,雙方臉色都不算好看。


    薇薇安臉色不好看,是她清楚明白了——對方根本就與懵懂的斯威特不同,對方一直明白自己的“喜歡”,但卻長此以往地拒不承認,欺騙他自己,那點“喜歡”能被許多的“討厭”壓下去。


    一邊這樣糾結著“討厭”斯威特,一邊卻已經卑劣地使用手段,讓所有人都誤會他們的“宿敵”關係,緩緩在“斯威特”的名字旁打上對應的“布朗寧”,使剛開學時所有試圖追逐安娜貝爾的男生,都望而退卻。


    拒絕和對方建立感情,卻又用過盛的占有欲在她身邊劃地盤,甚至還、甚至還——


    毫不收斂、毫無禁忌地繼續去和其他女孩調情曖昧,睡覺也好交往也好經驗都是大把大把,玩出了各種各樣比她薇薇安更風流的韻事。


    奸猾。


    狡詐。


    無恥。


    ……惡臭。


    從未見過,這樣惡臭的男人。


    讓她發自內心作嘔。


    所以薇薇安放下酒杯,冷笑著告訴對方:


    “別傻了,你以為你那點小手段能無聲無息占有斯威特?我們這些貴族,都不是什麽純情的處子。”


    “隨便你在外麵怎麽胡來,安娜貝爾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終於對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比她難看得多的多。


    薇薇安總算笑出聲。


    “……我不相信。”


    “哈。真是惡臭的男人。”


    她托著腮,進一步欣賞對方暴怒陰沉的表情:“既然你能想到利用她的懵懂來宣泄占有欲,就該明白,她有多缺失安全感吧?上次喝多了紅牛幹出來的事你還記得吧?”


    “是的,是的,平時呢,安娜貝爾是不會像我們這樣亂玩——但那孩子隻要一失去理智,就會毫不收斂地去尋求擁抱和親吻。別以為她那天對你做的事多麽特殊,隻要是個男人,她都會那麽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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